“慢着,敏夫人。”就在敏夫人的指尖剛剛碰到了那張紙的時候,華溪煙清淡的語調再次從身後傳來。
“長公主。”敏夫人轉頭,一副虛心受教的模樣。
“這銀子給了你之後,希望你不要再來叨擾我,無論如何。”
“是,是。”敏夫人連連點頭,她本來的目的就是銀子,拿到銀子之後,她還管她如何?以爲她樂意見到他們兩個?
在場的雲家之人都覺得敏夫人很過分,今天是三公子和長公主大婚的第一天,他們就和人家獅子大開口。而且這麼些年三公子本來就不在雲家,更是談不上雲家的什麼養育之恩,這一個個的家口,也是太過牽強。
按照敏夫人以往的性子,但凡是有個小小的婢女不聽使喚,早就將人家打了出去變賣了。長公主還是脾氣好,方纔那敏夫人那般的大放厥詞,如今居然還給她銀子?
這般想着,所有人都覺得華溪煙和雲祁二人實在是識大體顧大局,比某些個沒臉沒皮的婦人實在是強了太多。
“嗯,記得雲夫人的嫁妝,一個時辰之後送到我的院子裡。”華溪煙再次叮囑了一句,隨即合上了眼。
敏夫人總算是如願以償地拿到了地上那張薄薄的銀票,她此時此刻覺得,世界上當真沒有比這銀票更加惹人喜愛的東西了!
雲震天的臉色早就黑成了鍋底,但是讓華溪煙出乎意料的是,他竟然對敏夫人的這般行徑沒有阻攔,將眼睛眯成一條縫看着雲震天,華溪煙的目光中露出了幾分若有所思的意味。
敏夫人也不管地上涼寒,就這個坐在地上,脣邊噙着大大的笑意,甚至是由於太過興奮雙手都有些顫抖,她舉着那紙銀票,輕輕撫摸着。
伍拾萬兩啊,她這一輩子都沒有見過這麼多的銀子……果真還是太嫩了,不管旁人眼中再怎麼厲害,被她說上幾句,還不是乖乖地拿了出來?
這般想着,敏夫人臉上帶着十分愉悅的光芒,彷彿是遇到的天大的好事一般,又恢復了幾分趾高氣揚的神色,轉過頭看着華溪煙的時候,已然沒有了方纔那般的奴顏卑膝。
華溪煙真是跪了,這人變臉的速度是不是太快了?
“長公主,多謝!”敏夫人手中拎着銀票,這才後知後覺地從地上爬了起來。
“嗯。不屑,這是你應得的。”華溪煙很是認真地看着敏夫人,“你爲雲府操勞了這麼些年,這銀票同時也是你的價值。”
“長公主這話說的多見外,咱們是一家人,我操勞點也沒關係,只要你以後啊,別給我添堵就行。”敏夫人似乎對華溪煙的後半句話很是受用,故作優雅地撫了撫自己的鬢角,“我的價值麼,你說的也是,不過我可比不上這銀票上邊的數字……”
華溪煙的脣角抽了抽,面容的帶着幾分怪異。
敏夫人說着,這才這將那銀票拿在面前,瞟了一眼之後,彷彿是看到了什麼讓人震驚的事情一般,眼睛頃刻間瞪的銅鈴那麼大。
她是不是眼花了?這怎麼可能?
“你耍我!”敏夫人內心似乎是受到了巨大的刺激,衝着華溪煙語氣尖銳地大吼了一句。
“沒有啊。”華溪煙很是無辜地搖搖頭,“我說過了,那上邊的是你的價值啊!”
“一兩銀子?”敏夫人氣的胸脯劇烈地上下起伏,生意尖銳地幾乎要將人的耳膜穿透一般,“你用一兩銀子這是怎麼回事兒?打發叫花子?”
“我只說了給你錢,沒說給你多少錢啊。”華溪煙眨眨眼,狀似無奈地道,“其實這一兩銀子我已經很給你面子了,要不是一文錢開不出銀票來,我會浪費一兩銀子給你?”
聽着這夾槍帶棒的話,敏夫人覺得自己被人狠狠地涮了一把,她從小到大,就沒有被人這麼耍過!她華溪煙……她華溪煙真是好!
華溪煙美目流轉間笑意更甚,眼神從一衆人身上略過,強忍着笑意的雲府下人,驚愕狀態的雲揚,憤怒的雲珏,隱忍的雲震天,這各式各樣的神態,被她一一收入了眼中。
王嵐沒有忍住,捧腹大笑,一邊指着敏夫人,想說些什麼,但是每次一開口,便覺得一股笑意充斥了她的所有感官,最後她只得窩在椅子裡,笑得渾身抽搐。
而且這並不是華溪煙逼着敏夫人做的什麼,她只是拋出了一張銀票,給出了一點點略微的提示,這蠢到家的敏夫人就自動將自己的尊楊扔到了地上,任人踐踏。
今天這時間在這裡耽誤地也夠多了,華溪煙也沒功夫再看敏夫人那種苦菜花一般的臉,於是拉着雲祁出了站起身來,臨走時對着敏夫人道:“記得,一個時辰後,我要見到雲夫人的嫁妝。”
自己一分錢沒有拿到,還要將嘴裡的東西給吐出去,敏夫人覺得胸口像是憋着一團氣,不禁氣得直翻白眼。但是華溪煙接下來的一句話,算是將她殘存的最後一點理智徹底擊垮。
“敏夫人,我很喜歡你給我的大婚賀禮。”華溪煙揚了揚手中那麼厚重的木盒子,巧笑嫣然地拉着雲祁走了出去。
那個盒子中的首飾也有幾萬兩了!想到這裡,敏夫人雙眼一翻,身子直直地倒了下去,發出了“砰”地一聲巨大響聲。
“你給我站住!”見華溪煙將自己的母親氣暈了,雲珏大吼一聲,追了出去。
華溪煙恍若不聞,朝外邊走着的腳步不停。
雲珏氣怒,雙手成爪,直接朝着華溪煙的肩膀扣來。
只是他的手還沒有接觸到華溪煙,手腕便被兩根手指輕輕捏住,雲祁不費吹灰之力地鉗制住了他,似笑非笑地道:“雲珏,想好再動手。”
雲珏冷哼了一聲:“這個女人將我母親氣暈,我還動她不得?”
“自然動她不得。”雲祁毫不猶豫地接了口,“只要她開心,別說這個,將這雲府拆了,你們也得給我拍手喝彩!”
“你狂妄!”
“我就是狂妄!”雲祁細細地眯起了眼。看起來更是多了幾分風流魅惑的意味,他捏着雲珏的手指微微用力,成功看到了雲珏的臉上血色逐漸褪去。
“以前你做的那些個醃漬之事,我不同你計較。日後你給我警醒着點,要是再那麼不知好歹,姑且掂量着!”雲祁說罷,輕輕甩開了雲珏的手,但是雲珏卻是像收到了什麼極大的衝擊力,捂着胸口踉蹌後退了幾步。
二人一路暢通無阻地走出了雲府,不知道是不是華溪煙的錯覺,她老是覺得雲家的下人看着她的眼神多了幾分不同尋常的意味,好像是……憐憫?
看來敏夫人方纔做的那些個沒臉沒皮的事兒已經傳開了,華溪煙默默地想着。
“你方纔對雲珏說的話,可是說的之前他對你出手的事兒?”走在街上,華溪煙清聲問着雲祁。
“不光是一年前我回京之後,他對我屢次出手,之前也是這般。”雲祁似乎不以爲然,說的很是雲淡風輕。
“之前?”華溪煙眨眨眼,你不一直都在通武山嗎?
雲祁笑開,鳳目幽深眼波流轉。大紅色的衣服襯得他的面容多了幾分耀人的薰光,就連午後的陽光照射在上邊,也彷彿是承受不了那般的亮度,而躲避了開來。
“我自然不是一直在通武山的,一年到頭,我有一半多的時間都是在江湖上的。”雲祁笑得眉眼彎彎地看着華溪煙,“懸壺濟世,扶危濟困,這事我也做了不少,否則你覺得單單憑藉着多少年前平城一戰,我的名聲如何流傳到現在?”
原來如何!華溪煙恍然大悟,她之前還一直好奇,世人對雲祁傳的神乎其神,什麼天下無雙,雲端高陽,就憑藉着平城一戰,還是顯得太過單薄。
不難想象,初期的時候,雲祁的勢力並不大,而云珏在京城,在宮中,勢力自然不小,派出的人也非同凡響,其實想想也不難明白,最開始的時候,雲祁過的有多麼的艱難。
“還有前些日子,宜倫公主受辱之事,雲珏輕而易舉地就屠殺了一個村莊,這樣的心狠手辣,我還是第一次見。”
雲祁誠然點頭:“當初他是推到了你的頭上,後來天隆帝也查證出了不是你,那罪魁禍首是雲珏他自然也心知肚明,但是雲珏如今還好好的,可見天隆帝現在還不想動他。”
至於天隆帝爲何暫時不想動雲珏,華溪煙沒有功夫去理會,反正她知道,天隆帝最終容不下他就對了。從前一陣子云珏大病就能看出來,明明是中毒甚深,所有的太醫都是一副“老病復發”的模樣,可見是受了天隆帝的指使。
想到這裡,華溪煙就不由自主地想到了柔嘉,想着她那帶毒的百花香,用的還好嗎?
“嘆什麼氣?”雲祁揚眉,笑着問道。
“我就是在想,今天敏夫人說的雲揚要成親的事情,這雲府是真的到了山窮水盡的地步了嗎?”
雲祁只是笑笑,轉而道:“敏夫人手下有個鋪子,賣古董的,要不要去看看?”
華溪煙聞言,眼睛愈發地亮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