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姨娘壓下心口的躁動,徘徊不安,總覺得這個叫花子不一般,具體哪裡不同卻說不出所以然。
倒是羅媽媽覺得淩姨娘少見多怪起來。
對於韓澧從學裡回來,老夫人極其高興,特擺了一場家宴慶祝一番,這些日子,府裡發生了太多的事情,的確讓她有些難以接受。
韓澧經過韓云溪的調教之後,只要一回到府中,就往老夫人面前跑,次數多了,老夫人自是越看越喜歡,連帶五姨娘這些日子打理府中事宜,因着治理有方,深得下人們敬仰
。
月朗星疏,院子中掛起一盞盞夜明珠,照的整個院子明亮如白晝。
妙夢跟在婢女身後,翩撻而來,今日穿着一身桃紅色裙裝,頭上挽着時新的髮飾,兩手臂彎上纏繞着一條粉紅的絲帶,在風中起舞飛揚,好似一隻經歷過蛻變的蝴蝶一般,炫彩奪目。
二姨娘巧笑倩兮的看着妙夢,眉眼如畫,精緻的臉上看不出什麼思緒,只是袖中緊握的雙手,泄露了她內心的情緒。
只覺自己面前飄過一抹奼紫嫣紅,淩姨娘深深吸了一口氣,壓住了心口上堵着的鬱悶之氣。
五姨娘乖巧的站在老夫人身後,爲老夫人佈菜,看到妙夢窈窕身材,給一個善意的笑容。
不到三個月身孕的妙夢,倒顯得格外小心翼翼,這看到淩姨娘眼中更是憤恨難耐。
妙夢對着韓云溪微微一笑,便坐在了老夫人下首,臉上泛着淡淡的紅暈,迎着夜明珠,似乎夜明珠的光澤都要遜色三分。
韓世忠坐在主座上,看着下面其樂融融的一片,心裡暖意如初,只覺是要把妙夢給疼到骨子裡。
五姨娘爲老夫人斟了一杯之後,便又給自己斟了一杯,舉杯對着侯爺說道:“妾身口拙,僅憑濁酒一杯,祝妙夢夫人福氣綿綿,爲侯爺早日開枝散葉。”
妙夢伸手接過酒水,面含笑意,用帕子掩着小口抿了一下,便放了下來,清淺一笑。
韓云溪目光恍若不經意掃過二姨娘一眼,緩緩揚起眉頭,脣際升起一縷極淡的笑意,近似於無。
韓澧詫異道:“這麼說澧兒要有弟弟了?”
五姨娘笑了笑,寵溺的看着韓澧道:“是啊,妙夢夫人要爲府中添個小公子,你喜歡不喜歡?”
“當然喜歡了。
”韓澧笑的極爲天真,端起面前的酒盞,恭敬道:“澧兒也祝姨娘福如四海,早日給我添個弟弟
。”
說完,就舉杯暢飲起來。
畢竟是個孩子,辣酒進到口中,免不了一頓咳嗽,五姨娘極爲心疼的爲他端了一盞茶水,好順順他的氣。
二姨娘也端起酒杯敬了妙夢,便又坐到座上恍若不經意對着淩姨娘投去一抹極淡的笑意。
淩姨娘心頭一顫,不明就裡,垂在袖中的手拳頭緊握,眸底閃過一絲陰沉。
真是風水輪流轉,曾經高高在上的她,如今怎能跟她們平起平坐?
她怎麼能嚥下這口惡氣!
老夫人眉宇間升起一層薄薄的笑意,回頭對淩姨娘說道:“你也敬妙夢一杯吧。”
淩姨娘心頭正在憤恨無比,冷不丁聽到老夫人這樣說,一張臉變得極爲精彩,看着老夫人,不得不端起面前的杯盞,使命的壓下心頭的躁動,纔不至於杯中的酒灑落,只覺心口鬱悶無比,一時之間說不上話來。
韓芷婼扯了下她的衣袖,淩姨娘驀然回過神來,她舉杯強顏歡笑道:“恭喜妙夢,早生貴子。”
這幾句話可謂是咬牙切齒說了出來,也只有她自己知道她是有多麼憎恨。
就在妙夢要接起酒杯時,發現酒杯中不知道什麼時候飛來一隻蚊蟲,眉毛輕蹙,並不去接杯盞。
韓云溪脣邊瀲灩起一抹清冷笑意,面露驚訝道:“這是怎麼了?”
妙夢淡漠道:“酒中有蚊蟲,看來姐姐的這杯酒妙夢喝不起呢?”
淩姨娘脊背上沁出一絲寒涼,強忍住心口滔天的恨意,輕描淡寫道:“妙夢若不嫌棄,我再爲你換一杯。”
妙夢嘴角勾起一朵明豔的笑意,眸底卻是說不上來的輕蔑之感,漫不經心道:“姐姐可要看清楚了纔是。”
一句話說的淩姨娘怒從中來,恨不得將妙夢碎屍萬段,忍了又忍,心中腹誹,忍一時風平浪靜,待到韓芷婼嫁入太子府做了側妃之後,自有法子將這些人好生收拾一番
。
在女兒沒有嫁出去之前,切忌輕舉妄動的好,念此,她將杯盞中的酒水倒掉,準備再斟酒水時,二姨娘說道:“姐姐,妙夢姑娘是有孕之人,怎地不換個新酒杯?”
淩姨娘一愣,對上二姨娘殷切的目光,面上涌起一層薄薄的笑意,“多謝妹妹提醒。”
隨即伸手從旁邊的籃子裡拿出新的杯盞,斟入酒來,遞與妙夢喝去,語含歉意道:“都是我的不是,還望妙夢夫人莫要怪罪的好。”
韓云溪倒是沒覺得有什麼,到是二姨娘眼睛直直的盯着大夫人手中的酒盞,眼看妙夢接了去,嘴角輕挽,沒人知道她心中是什麼想法。
不知道是吃過東西渴了還是怎麼的,妙夢接過酒水飲了半杯,放下酒盞,便拿起果盤上那顆紅提吃了去。
韓世忠在旁邊爲妙夢親自佈菜,這樣的恩寵看在淩姨娘眼中別提有多麼刺眼。
五姨娘是見怪不怪,二姨娘則是一臉溫和笑意,只是這笑帶着些許的冰冷之意。
唯有淩姨娘站在一旁,看着眼前恩愛的景象,心頭恨到了極致,面上卻依舊笑着,只是這笑參着許多的酸意。
這麼一場家宴,卻讓人吃出各種滋味來。
韓芷婼面上看不出什麼表情,把心底所有的怨氣都沉澱下去,等她進了太子府再做計較,借太子之手來懲罰韓云溪,也未嘗不可。
那日的事,本身透着一抹詭異,若不是韓云溪搗鬼,打死她都不信。
雖然沒有證據,但是她早已經把韓云溪當成敵人一般對到。
看着韓云溪,發現她一點都不在乎,安靜的吃着面前的菜點,表情也是極淡的,臉上平靜的沒有任何一絲波瀾,完全讓人看不到她心裡在想着什麼。
這樣的人,纔是最可怕的。
可惜,等到現在她纔看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