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夜不歸宿,你怎麼也不着急啊?王真印象中小姐是第一次沒有睡在閨閣中。
沒事兒,小姐是和歐陽公子在一起,老爺說了除了和歐陽公子在一起時,別的時候都要對小姐的事情特別上心,而且老爺說了,歐陽公子是正人君子,不會乘人之危,你不想咱們老爺是何許人也,他說可信之人必定可信。雪茹一點都不着急,正悠閒的繡着花,不過這花也是玲瓏囑咐繡的,雪茹的刺繡很棒,花鳥魚蟲活靈活現。
王真聽了雪茹的話,立即也放了心,歐陽公子是老爺看着長起來的,論人品學識,早就是老爺心中不二的女婿人選了。
更重要的是,歐陽公子全無紈絝子弟的奢淫風,一直也來追求他的女子無數,但是出了柳依依和自家小姐,甚少和別的女子有過接觸。
這樣也好,我們還樂個清閒。王真腆着臉湊在雪茹面前笑嘻嘻的。
清閒個屁,你忘記了小姐吩咐你什麼了?讓你幫她找關於孫淮紫究竟有哪些傳說版本,還有就是讓人調查她的身份背景,雖然不可能真的知道全部,但是能知道一分是一分。雪茹可親自聽到小姐給他下的指令。
小姐整個府上,就信你和我,我們兩個再不對她的事情上點心,就太辜負小姐一直以來的照顧了。雪茹這個玲瓏黨,有空就給別人洗腦,巴不得所有人都和吳鈺一樣對玲瓏的事情肝腦塗地。我還不知道嗎?要說小姐自從摔了一下醒來後,我是真喜歡小姐的性子,溫和,俏皮,而且最重要的是,頭腦特別的活泛,總覺得小姐一摔摔出個男兒性格了,咱們老爺以後有福了。王真話雖真心,但是這樣議論自己的主子好嗎?雪茹雖然不高興,但是望了一下四下無人,壓低聲音說:我也更喜歡摔到腦袋後的小姐,不過如果當初摔出了三長兩短,我還是寧願小姐和以前一樣愛哭鼻子,沒有主見。
你呀,真不知道上輩子欠了小姐什麼了,這輩子這麼護着她。說着就和雪茹一起哈哈笑起來。
兩人在假山附近的庭院裡面聊着天,完全沒有注意到旁邊一直有人偷聽。
偷聽的人,雖然是無意的,但是見雪茹和王真去扯別的事情了,而且知道上官玲瓏不在府上,也就無心繼續留下,趁着兩人聊得火熱,從沒有人監視的牆頭,翻了出去。
上官府邸真該加強戒備了。就算是天子腳下也要注意安全不是。
再說,這個蘇小月,思念情郎,情有可原,但是發起高燒,一病不起。躺在牀上喃喃叫着的卻是沐靈仙的名字。
一時間整個桃花莊都感動異常,覺得原來這風花雪月的場所居然也有真正的友誼。不管真的假的,大家輪番在牀前問候的時候,都抹了一把同情的淚水。
莊主,蘇小月這樣下去不是辦法,一直高燒不退,請了最好的郎中來看了,都還是不退燒,只說是心火鬱結,自己想不開,想死呢!崔姨娘垂着身子,畢恭畢敬得對着榻上面覆白紗,正端詳着自己如蔥白一般的手指的孫淮紫。
至於嗎?一直就知道她倆素來要好,沒想到沐靈仙前腳被人保養了,後腳這廝就病了,簡直是可氣。不過精神嘛倒還是讓我感動的,都說婊子無情,那全是誹謗,要知道我桃花莊裡的姑娘,誰不是因爲以前用情太深,或者是爲了某個男子傾家蕩產纔出入煙花風月的?孫淮紫把手拿的遠了些,一邊看一邊說。
莊主說的是,老身也覺得蘇小月挺可憐的,平日裡技藝和人才都是出衆的,在賓客口中口碑也非常好,要是就這麼香消玉殞了,該如何是好啊?崔姨娘句句真切。
這女人啊,手有時候比臉重要,一雙如蔥白一樣的芊芊玉手,更是身份的象徵,十指不沾陽春水,纔是真嬌貴,所以我桃花莊裡所有的姑娘都有專門的洗衣女們伺候,衣食住行都是最好的,這樣她們纔有最好的狀態面對那些個尋歡作樂的臭男人。情,這個東西最是虛假飄渺,桃花莊裡怎麼能有情呢?這個蘇小月,若不是偏有男人喜歡她一臉的憂愁,否則真不知一臉苦瓜相是要擺給誰看。孫淮紫聲音不大,但是總能讓人毛根直立。
罷了,罷了,此情此心,也算是感人肺腑了,我會着人放出話去,至於沐靈仙會不會貪念富貴自由,再不相見就難說了,只是沐靈仙如若回來,悄然安排,在黑夜裡讓她去開導蘇小月吧!還有蘇小月務必請更好的郎中,還有告訴她沐靈仙會回來,先讓她進食,進水,一旦思飲食,便會好的快些。蘇小月可是她手中兩個重頭客的心頭好,於私於公,都務必看顧好。
崔姨娘恭謹的點頭,退出門外。
孫淮紫身份神秘,莊中姑娘都以能夠見到莊主爲奮鬥目標,因爲除了頭牌花魁還有崔姨娘和一個處理其他事務的總管外,莊中姑娘根本連見孫淮紫的資格都沒有。
能夠直接聽她吩咐的人,也從來沒有見過她的樣子,也沒有人敢直視她的眼睛。桃花莊就像盤踞在長安城的孤島,有着堅不可摧的城防,又像是單獨的一個王國,這個王國中每一個女子都有着獨特的故事,淒涼的輓歌。更像是一個永不更迭的朝代,無論戰爭,還是疆土易主這裡永遠都鶯鶯燕燕,好像只要關上了門,就把憂愁煩悶關在了門外,就可以得到片刻的還有女人香氣。
楚落塵倚靠在飄着綠色的窗紗的窗前,望着桃花莊的小院兒,小院兒中一個浣衣女,正在把五顏六色的衣服,各種高檔材質的罩衣往竹竿上搭,相比她晾曬的衣服,她就穿得特別的寒酸了,只着一件深粉色的單衣,雖然看不清正面,但是對現在秋意漸濃的時節,不夠禦寒。
但是卻尤見她還時不時提起袖子,擦擦額頭上的汗。
楚落塵放遠了目光,看見遠山層巒疊嶂,代表着另一個世界,一時間有些感慨。搞不懂爲什麼自己放着好日子不過,要過這種潛伏的日子。
可是每當這樣的想要放棄的情緒一起,他就會拉開抽屜,看着自己寫的在這裡的一點一滴,有空的時候和桃花莊的姑娘們打聽的屬於她們的或真或假的故事,已經有半本書這麼厚了。
書名一直沒有寫,封面上也只是被他象徵性的畫着桃花,桃花的邊上一張白白的紗巾。畫面唯美,中國風視覺感強烈,楚落塵果然是才子外加美男。
楚落塵不知道自己爲什麼要記錄這些東西,但是總是感覺玲瓏肯定會喜歡的,感覺她是一個求知慾很濃厚的人,而且又特別喜歡聽這些故事。
所以記錄起來特別的認真,時不時還加上一些插畫,楚落塵也不知道自己爲什麼做這種看起來這麼無聊的事情,卻好似在爲心上人忙碌一般那麼認真,只是理智不受身體支配。
楚落塵在桃花莊裡扮演的絕對是個談笑風生,風流而不下流的琴師,在走廊見到每個姑娘的時候,都會含笑點頭,有時候抱着琴還恭順站在一邊。
衣抉翩翩又從來都不擺譜兒,誰問他關於詩書琴藝的事情他都笑眯眯的,認真解答,每次都會提個前提,就是讓她們講講自己身上的故事。
這些故事,也不知不覺改變了他,他從來不知道,女子可以如此堅強,如此有生命力,也從來沒有想過世態炎涼,居然可以慘絕人寰。
漸漸的和桃花莊的姑娘們都很熟稔了,有時候在走廊裡還會被姑娘們揩油。楚落塵一笑了之,頷首不語。可愛極了。
大家都對這個貌美琴師愛得不行,私底下有過很多版本的討論,當然是關於......這個以後再表。
就好像自己當江南船王的兒子的日子已然是前世的事情了。
已經和玲瓏派來的吳鈺接上頭了,可是卻好像沒有什麼事情可以告訴她,整個桃花莊像個沒有窟窿眼兒的鐵桶,滴水不漏,而且還堅不可摧。
楚落塵已經給父親發過好多信函告訴了父親很多關於自己周遊的趣事兒,就好像自己不是窩在女人窩裡,而是真的男兒志在四方一樣。
楚雲天還洋洋自得的跟別人炫耀過自己兒子的瀟灑特別像年輕時候的自己,要是知道他一直趴在青樓裡,肯定一口老血,噴一地。
沐靈仙晚上做了一夜的噩夢,夢中蘇小月睜着水汪汪的大眼睛,伸着手,喊着:靈仙,靈仙,幫我找他,幫我找他,否則我死不瞑目。嚇得沐靈仙一哆嗦。然後又斷斷續續的睡了幾個囫圇覺,起牀後累得不行。
便從天字一號房內下樓,尋思點些吃的喝的,好出門辦事兒,結果開門的瞬間和昨日送茶的公子撞了個正着。
沐靈仙連連道歉,對方也九十度躬身道歉,特別的謙和。擡頭瞬間才發現是對方,兩人莞爾一笑,頓覺很有緣分。雖然擦肩而過,沒有說話,但是總覺得還會再相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