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還是第一次有了一種強烈想要探究的慾望,在這個人的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怎麼會在一個人的眼神裡,存在着那麼多的情緒?而且什麼苦痛都埋在心裡,他怎麼還能笑得那麼淡然?
這是這一份怎樣的胸懷與氣魄,她連想都不敢想。
片刻之後,凌雲歸於理智,從懷中掏出一張素色的手帕,斯文漫理的擦拭着手上血色痕跡,一邊回答着她剛纔提出的問題,彷彿剛纔對視對他並沒有影響。
“生死陣是集陰陽之道合爲一成的陣法,其中分爲生陣和死陣兩大陣勢。生死兩陣互爲共存,一破生陣則入死陣,生陣主仁義,其間的攻擊陣勢也較爲鬆散,死陣主肅殺,其間的攻擊可不就是石頭攻擊這麼簡單了。”
“你的意思是,我們現在是在生陣裡面?”
容羽倩的目光有些不太自然的挪開,臉上的尷尬還沒有褪盡,有一搭沒一搭的挑着自己都覺得白癡的話問。
“嗯。”
凌雲輕輕點頭,再次看了一眼地上的草葉,隨後又將視線轉移到別的地方,容顏上也漸漸泛起一絲困惑的色彩。
這個生陣,他已經查看了好些地方,沒有一丁點兒頭緒,這怎麼可能呢?
他雖說研讀過生死陣法,可卻從來沒有經歷過,其間的厲害關係自然也是不甚瞭解。
還有剛纔的草葉上沾染的分明是無常散,那就說明先前引領他來到此處的人,一定就在離此地不遠的地方。
凌雲微微皺起了眉頭,昨夜有人夜探他的住處,被他打傷後逃逸走了,但是卻留下了代表身份的玉符,他本想着近日那人應該還會出現,不求能取他性命,至少也要回來拿走玉符,哪知後來倒是有人來了,來的卻是一個不知名的高手,他追蹤至此,結果被引入這生死陣中。
且不說無常散是北安國特有的記號用散,而後他竟不知一個小小的北安國裡,還有這樣的高手,至少就輕功而言,能和他不相上下,原來身居盛元的這些日子,外面的江湖,還真是變化不淺?
“那我們要怎麼出去呢?”
瞅着他又開始在想事情,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想完,容羽倩忍不住出聲問話,但問完這句話,她就想咬碎自己的舌頭,他要是知道該怎麼出去,現在怎麼還被困在這裡?
訕訕的摸了摸鼻子,她打着哈哈的自顧換了個話題,“對了,你叫什麼名字呀,我總不能一直‘喂’的叫你吧!”
“名字不過是一個代稱,姑娘喚我江五就好。”
大抵也是察覺到了她這股心思,凌雲甩開腦中煩絲,踏了幾個步子之後,沒有理會身後的容羽倩。
見他又走了,容羽倩無奈,只好再次不遠不近的跟在他身後,江五這個名字多半不是他的本名,同時轉念又一想,“那你也別老是姑娘,姑娘的叫我,直接叫我容七好了。”
“好。”
凌雲並沒有過多在意,江五本就是他行走江湖所用的名字,這麼告訴她,也不能算是在騙她,反觀這位容姑娘,倒是有一顆玲瓏心思。
兩人一前一後的走了半個時辰,天已經完全暗了下來,明月悄然掛上樹枝梢頭,灑下的隱隱月光朦朧地照在兩人的身影上,凌雲撿了些樹枝,生出一堆火來,瞬間驅走了暗夜裡的寒氣。
挑了個就近火堆的石頭坐下,容羽倩從布袋子裡拿出早晨買的燒餅,遞了一個給凌雲,朝他笑笑,“給,忙活半天,你應該也餓了吧?”
瞧着遞來的燒餅,凌雲的目光微微遲疑,他還從來沒吃過這樣的東西,而且現在根本就不餓,拒絕的話剛到嘴邊,燒餅就被不由分說的硬塞進他的手裡。
容羽倩還振振有詞的唸叨着,“給你,你就拿着嘛!跟我客氣這麼多幹嘛呀!現在我們同是天涯淪落人,互相幫助是應該的,再說了,我還指望着你到時候帶我出去呢!”
他拿着手中燒餅,看着巧笑的容羽倩心裡哭笑不得,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只好淡淡的岔開話題,“容姑娘來孟郊山做什麼?”
“找‘石之靈’,你也是來這兒找它的?”
她面上依舊是活躍的表情,吃着又拿出的一塊燒餅,心眼裡卻是一怔,雖說他方纔救了她,於情於理也該感謝他,可若是他要同她搶藥材,憑她的功夫,恐怕不是那麼容易能對付的?
這一路跟在江五的身後,聽他說了不少東西,她簡直都快忘了,今天早晨還打定主意以後看着這人要繞道走呢!
現在恍然提起,半夜裡屋頂上兩人談話的聲音迴盪在腦海,她的笑容難免僵在臉上。
“不是,我是被人設計進來的。”
察覺到容羽倩的細微變化,凌雲也沒啥好隱瞞的,只是更深層次的話,卻是沒有和她談論的必要。
“這樣啊!那挺倒黴的,呵呵!”
她瞭然點點頭,對他離奇的出現表示出不懷疑而且也並不想過多知道的態度,像他這種大半夜還需要時時刻刻提防的人,想必不能說的秘密定是不少,想到這層,容羽倩對待他的態度不免拘謹起來。
凌雲輕笑,也不接話,一時間,空氣裡就只剩下乾柴燃燒得噼裡啪啦的聲音。
半晌吃好了乾糧,容羽倩站起身來,想去撿些乾柴回來添火,可身體向前傾時右腳突然一陣麻痛感竄上腦門,出去的身子來不及收回,眼看就要摔在地上,天旋地轉中,一隻強有力的手拉過她的手腕,稍微用力,連帶着容羽倩半個身子都倚進了他的懷裡。
畫面靜止的瞬間,空氣中都彷彿凝聚着絲絲微妙的火光,兩人的臉貼得很近,彼此之間似乎能感受到對方溫熱的氣息,容羽倩感覺攬在她腰上的手臂那處的皮膚,正泛着滾滾的熱度,四處散開,甚至蔓延到她的臉上。
她慌忙穩住陣腳,掙扎着離開他的懷抱,手指不經意間碰上他冰涼的脈搏,她的面容怔了片刻。
“容姑娘沒事兒吧?”
清冷的嗓音聽得容羽倩心跳都漏掉了一拍,她擡頭看他,俊朗的容顏上猶如星夜般璀璨的眸子,深邃浩瀚,永不見盡頭。
這樣的人,她似乎永遠也無法看透,也難以捉摸,就像她手中的脈搏,明明是身中劇毒的模樣,可眼前的這人依舊是行走自如,沒有半分不適,她不禁暗自質疑起自己的醫術,怎麼可能會有這種現象,這在醫學上來說是行不通的……
不對!她眉頭皺起,古代醫學中有以毒攻毒、以毒預毒、以毒製毒之說,現代醫學雖然不推崇這種治療方法,可她現在是穿越到了古代,眼前這人莫不是就是這種狀況?可是身體若是積毒太久,勢必會引起反效果,毒藥畢竟是毒藥!
或許是她探究的目光太過濃烈,凌雲恍然有種什麼東西被看穿的錯覺,心底裡暗暗生出一股殺意,沒有人能夠看透他,他也不允許有人看透他,垂在衣袍下的手驟然拿起。
或許是剛有那麼巧合,容羽倩意識到自己的失態,朝着凌雲歉意笑笑,婉轉星目裡的潔淨撞進他隧然的瞳孔,他眼神微微閃爍,舉起的手也只是替她輕輕拂開了頭髮上的一片枯葉,周身的煞氣早已消失殆盡。
他溫柔笑笑,連帶着說話的聲音也不知覺的軟了許多,“時候不早了,容姑娘早些休息吧!明日一早我們再來尋找破陣方法。”
“好!”
容羽倩呆呆的點頭,眼前這人簡直就是天生的情聖,隨意一個溫柔的眼神也能俘獲一片人的丹心,饒是她心性堅定的現代靈魂,也難免沉醉在他的音容笑意裡,無法自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