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乎是接到電話的同一時間安娜就將直升飛機準備好了,直達寧州,蘇西西和於寧一起上的飛機。
蘇西西坐在飛機上盯着顛簸的氣流和麪色緊繃的於寧,對着一旁的瓊斯開口問,“那邊有沒有說出了什麼事情了?”
“小安說的不清不楚的,只說了小姐從樓梯上摔下來了,商家馬上找了國內外的專家,但是好像情況不太好。”瓊斯面色緊張。
小姐現在已經七個月的身孕了,摔下來可不是鬧着玩的,會出人命的。
“她身邊當時沒有人嗎?爲什麼會摔下來?”於寧壓着心裡的火氣和擔憂。
安娜張口答,“那頭小安哭的沒辦法控制,詳細情況只能等到我們去到了再說了。”
於寧咬着手指,太陽穴突突的跳着,她心裡跟着就像要裂開一樣的,有一種害怕慢慢的蔓延開來。
“你先彆着急,你也是個孕婦,別真把自己氣着了,現在還沒傳來什麼壞消息不是嗎。”蘇西西拉着於寧安慰道。
說實話她心裡也是很難熬的,一個懷孕七個月的孕婦從樓上掉下來,是什麼概念,她就算不是醫生都已經能夠明白是什麼情況了。
不過於寧現在可不能夠有大的情緒波動的,否則於寧這邊也出事了,就真的是得不償失了。
“我沒事。”於寧強忍着不適開口。
“當家那邊我已經通知了,漉銘先生現在應該快到達寧州了。”瓊斯回答道。
正好漉銘在寧州附近,一接到消息安娜就擅自做主通知了那邊的漉銘過去,雖然他不是婦產科的醫生,但是人命關天的時候漉銘是最合適接手的。
“我們先到那邊再說吧。”蘇西西拉着於寧的手,這才感覺到女人手掌的冰涼,如同寒冰一樣沒有絲毫的溫度。
不光於寧,就連她心裡也是撲騰撲騰的跳着沒個好的。
飛機上的兩人率先到達的寧州,商家門口早就等了一票的人,於寧從飛機上下來之後就直接去了商家大廳裡頭,還沒等衝進去,小安哭哭啼啼的就跑了出來,險些撞到了於寧。
“夫人,您救救小姐吧,小姐不能出事啊!唔唔!”
於寧穩住心神拉着她的手,“傾城怎麼樣了?”
“剛纔,剛纔漉銘先生說,小姐已經沒救了……”
沒等小安說完,於寧腳下健步如飛的直接上了樓,漉銘和一羣穿着白大褂的醫生站在門外頭,爲首的漉銘眼眶明顯的泛紅。
於寧心裡一咯噔,幾步併到門口打算開門。
“夫人,等等……”漉銘拉住於寧的手腕,面色沉重,鼻腔裡還帶着沉重的哭調。
“我想和你說點事情,之後你再進去吧。”
蘇西西跟在於寧身後一起到了一旁的會客小廳,裡面開着冷氣,於寧沒由來的變得很冷,肩膀帶着顫抖之意,指尖止不住的寒氣。
“傾城的孩子是個女兒,月份不夠,還收到撞擊,生下來的時候已經差不多是個死胎,現在還在搶救能不能活過來是一個未知數,但是她還不知道,進去的話別說漏了。”
於寧心裡一沉,原本就蒼白的臉變得更加蒼白毫無血色,她現在也是快做母親的人了,知道孩子在自己身體裡的時候將全部的愛都給了孩子,母親是怎樣的滿懷憧憬,現在的情況,厲傾城是受不住的。
“那傾城怎麼樣?有沒有危險?”
漉銘搖頭,眼眶泛紅,“已經沒救了,她能夠將這個孩子生下來已經是個奇蹟了,現在人還是意識清醒的,估計也是撐不過今晚上的了。”
蘇西西捂着嘴巴,眼淚已經順着眼眶落下來了,跟着她拉住漉銘的手臂不放,“漉銘,你不是很厲害的嗎,厲冥熠你都能夠治好,傾城不會有問題的,你去救救她啊。”
她從來都沒有想到厲傾城會死在自己前面,她纔不過二十三歲的年級,這個世界上還有那麼多的美好的事情她沒有見到過。
重要的是,她纔剛剛成爲母親,是無論如何都捨不得離開這個世界的。
“我已經盡力了,但是,她的情況只能夠看天意了。”漉銘從來都沒有像現在這樣的痛恨自己的無能爲力。
身爲醫者,他見過太多的死亡,因爲已經能夠將心練的冷硬起來,但是沒想到,卻還是這樣的。
於寧往後退了一步,險些摔在地上,漉銘眼疾手快的拉住女人的手臂,“夫人,保重,一會兒在傾城面前,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緒。”
他心裡何嘗不痛,厲傾城和他從小一起長大,是他當做親妹妹的人,怎麼可能眼睜睜的看着她離開,但是在死亡面前,無論你是誰,都必須承受這個代價。
最可惜的是,厲傾城還是那樣好的年歲。
於寧僵硬的將手抽出來,看着地面上地毯的紋路,恍然若失,“我知道了。”
小安推門進來,兩隻眼睛已經哭成了核桃,紅彤彤的,“夫人,小姐想見您和蘇小姐。”
於寧擡頭走過來,背脊挺直,“告訴W了嗎?”
“他現在正在往這邊趕過來,愛麗絲那邊,好像並不是那麼想過來。”
在愛麗絲眼中,從來都是不待見厲傾城的,就算那是她自己身上掉下來的肉也是一樣的,這麼多年,她從來都沒有將厲傾城放在自己心裡,就算是她已經面臨死亡也是一樣的。
“知道了,漉銘,你去守着那個孩子,無論如何都要將孩子活過來。”
“是,我明白。”
蘇西西扶着於寧往厲傾城所在的房間裡走過去,拿到厚重的木門就在兩人面前,但是卻始終沒有勇氣去推開,她們心裡都害怕,害怕退開門之後看到躺在牀上奄奄一息的厲傾城。
小安啜泣着將門推開,一個人低頭走了進去。
厚重刺鼻的消毒水的味道刺激了兩人的鼻尖,於寧擡頭,看到了頭頂上纏着繃帶的厲傾城躺在牀上,她雙眼無神的盯着天花板,厚重的被子蓋到胸部以上的位置。
一旁的醫療器械連接着她心臟的頻率,滴滴的發出響聲,在空蕩蕩的房間裡顯得格外的突兀。
小安走過去低頭,輕聲對着牀上的女人開口,“小姐,夫人和蘇小姐來了。”
厲傾城偏頭看向門口,雙眼無神,呆若木雞的轉動了眼珠子之後,乾裂的嘴脣發出語調,“姐姐,蘇姐姐,過來吧。”
整個人如同快碎掉的玻璃娃娃那樣,於寧心裡一疼,慢慢的走了過去。
兩人在厲傾城身邊坐下,手指緊緊的抓住了沙發的背部。
厲傾城擡手示意,一旁的小安上前將她扶起來靠在牀頭邊上,她露出來的手臂白皙,上面還能夠看得到青紫的淤青,想來是從樓梯上滾下來的時候弄出來的。
“姐姐,你們見到我的孩子了嗎?”厲傾城張口,沙啞着嗓音,卻是十分輕的語調,透着十分的無力感。
“還沒有,漉銘說那是個很漂亮的女兒,很像你,我擔心你就先過來了。”於寧控制着自己的語調聽上去是平穩的。
“是嗎,我哥哥呢?”她的眼中帶着無力,已經是一片灰暗。
“他馬上就回來了,我給他打了電話了,他說來的路上給你帶你喜歡的點心,RUI的草莓蛋撻,對不對?”
厲傾城蒼白的毫無血色的臉偏向窗戶的位置,她喃喃低語,“是不是已經天黑了?外面有沒有星星?”
“有,今天的夜空很璀璨,很好看,你看。”蘇西西說着伸手將窗簾打開,厲傾城的位置正好對着外面璀璨的星空,很是好看。
的確是十分好看的,明明纔不過剛剛入夜,就有了這麼多的星星。
她彎脣一笑,卻是帶着無力如同曇花一謝那樣,跟着轉頭對着於寧和蘇西西伸手,“姐姐,我有事情想要和你們說。”
小安低頭抹着眼淚,聽到厲傾城這句話,自己一個人慢慢的打開門走了出去。
“你想說什麼?我們聽着呢。”蘇西西伸手摸着她的臉,卻感覺掌心的寒涼。
“對,養好你的身體,摔下來的時候是不是很疼?”
兩人神態自若,但是厲傾城卻還是看出來了兩人的強顏歡笑。
“你們不用這樣,我知道我活不了了,從樓梯上摔下來,沒有當場就死亡,已經算是我命好了,至少我還將女兒生下來了,沒什麼好難過的。”
於寧的心隨着厲傾城這句話的落下,跟着緊緊的揪起來,她緊緊的捏着厲傾城的手不放,“別胡說,漉銘說你還好着…。呢…。”
她從來不會說謊話,但是卻不由自主的說出來,像是在騙自己一樣。
厲傾城笑了笑,卻沒有說破,“我從小就知道,我是個不被歡迎的存在,母親厭惡我,因爲我的存在坐實了她對主母的背叛,所以從小,我就沒有受到過母親的疼愛……”
她語調平穩,像是在訴說別人的故事那樣的。
“一直到她發現了我能夠引起哥哥的注意能夠讓當時困在自己世界裡的哥哥露出笑容的時候,我對於母親,纔有了存在的意義,就是爲了哥哥而生,爲了哥哥那個偶然間展露的笑顏。”
“後來長大了,我有了別的價值,就是鞏固厲家的權勢,爲哥哥的當家之位保駕護航,我的人生,好像一直都在被規劃,被利用,如同棋盤上任人擺佈的棋子那樣,沒有自由。”
於寧緊緊的握住女孩已經冰涼的手掌,不敢放開,蘇西西擡手抹去眼角的淚水,不敢去吸鼻子。
“但是我遇到了你們,在W市,你們能夠毫不猶豫的將我護在身後,自己身陷險境,那時候我才覺得,原來我的存在,也是有人記掛的,原來我的存在,不是那樣的沒有意義的,所以我把你們當做我的親姐姐,你們給了我被保護的感覺……”
“也是那時候,我得到了從哥哥以外的人給我的溫暖,讓我有了走下去的動力。”
蘇西西擡頭,眼眶泛紅,“傾城,其實一直給我們溫暖的人,是你。”
她永遠都不能夠忘記,那個帶着如同向日葵一樣溫暖的笑意的女孩,她轉身時飛揚的裙角,以及在陽光下永遠帶着溫暖的眉眼。
厲傾城蒼白的臉上落下兩滴透明的眼淚,落在了於寧的手上濺開,“嫁給商洛,從來都是我心甘情願的,我愛他,他是我第一次決定要去好好愛的人,不是因爲母親或者是其他的什麼人,而是發自內心的那種愛,可是……”
可是商洛的心裡,愛着的那個人卻從來都不是她。
只因爲一句話,想要抓住一個男人的心,就要抓住他的胃,厲傾城從一個十指不沾純陽水的大小姐開始洗手做羹湯,這雙手被滾燙的油燙了多少泡,沒有人知道。
而商洛,從來都不知道桌上放着的飯菜是她做的,也從來都不知道,她已經會做菜了。
一次又一次,她滿懷希望的將飯菜擺上桌,卻是等到涼透了倒進了垃圾桶裡,卻從來都沒有進到那個人的嘴巴里。
看來,她是再也沒有希望,能夠親眼看到商洛吃自己做的菜了。不過也沒關係,反正她做的也不是那麼的好吃。
她以爲,自己能夠一直等下去的,但是天不遂人願,從來都不是她能夠決定的。
這輩子,註定了她不是陪着商洛終老的那個人。
“傾城,別說了……”於寧低頭,整張臉埋進被子裡,不敢去看那張憔悴的臉。
“姐姐,我的孩子,能不能交給你照顧?”
於寧擡頭看着厲傾城,她滿臉的認真。
“她,是商洛的孩子啊……”
不能夠讓那個孩子沒了母親,又失去父親啊。
厲傾城往後仰,整個人靠着牀頭,看上去很是疲累的樣子,“我知道,那是商洛的孩子,但是卻不是他愛的女人生的孩子,我知道他對我好,也會對這個孩子很好,但是,這個孩子對於他始終是個拖累,我走了以後,你能不能讓哥哥不要遷怒商家,不要怪商洛,沒有這個孩子,商洛以後能夠找到他愛的女人,再生一個孩子,組成一個幸福的家庭,他會很幸福的,這也是我能夠爲他做的最後一件事情了。”
蘇西西捂着嘴巴哭的不能自已,於寧閉眼,兩行眼淚落在被子上,她點頭,“我答應你,從今以後,她就是我的女兒,是我肚子裡孩子的親妹妹。”
“謝謝你,也謝謝你們,姐姐,我等不到商洛回來了,你幫我告訴他,我愛他,我也從來不恨他……”
“還有,幫我告訴哥哥,我這輩子能夠成爲他的妹妹,我很幸福,讓他將我的骨灰放在爸爸身邊,我還是厲家的女兒,不是商家的媳婦……”
這樣商洛的妻子之位還是空着的,以後,也不會成爲他的困擾。
“好,好……”
“孩子的名字,就叫星兒吧,星空的星,以後,我會在天上看着她,一直看着她……”
厲傾城偏頭看着窗外漫天繁星的樣子,真好,年少時她最喜歡爬到房頂上看着絕島上最是清澈的夜空,漫天繁星,那樣的美好。
“我累了,我想睡了,你們守着我,不要走了……”
於寧伸手摸着她的臉,笑的柔和,“睡吧,我們守着你。”
真好,到最後,她身邊還有於寧和蘇西西陪伴,真好。
商洛,你一個人要好好的,不要爲了我掉眼淚啊。
不過遺憾的是,沒有見到W哥哥,也沒有哥哥。
原來她還是貪心的呢。
牀邊的心電圖變得平穩,最後成爲一條紅線不斷響動,厲傾城冰涼的手掌落在了被褥上,於寧和蘇西西蹲在她牀邊,泣不成聲。
門外的人聽到動靜的時候推門而入,漉銘看着牀上已經沒了動靜的人,膝蓋一軟,跪在了地上,男兒淚如雨般落下。
於寧還記得第一次見厲傾城的時候,小丫頭明明不會生氣,卻裝作刁蠻任性的樣子,張牙舞爪的對着她發火。
那時候,她雙眼靈動活潑,天真爛漫。
“睡吧,累了就睡吧。”她摸着牀上人已經慢慢冰涼的臉,輕聲低喃。
蘇西西狠狠地咬在自己手掌上,嗚咽聲不斷溢出來,眼淚和鮮血混合着落下來,她守在牀邊不肯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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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安守在厲傾城身邊哭的撕心裂肺,她從開始去到厲家開始,就一直跟在厲傾城身邊,她和厲傾城的年紀也相差不大,兩人從來都是相處的十分好的,小姐也從來都是將她當做親姐妹看待的。
她的死亡並非年華老去,自然不是輕易能夠讓人接受的。
厲冥熠帶着莫寒和斯凌方纔進了大廳就聽到了樓上傳來陸陸續續的哭聲,他面色一凜大步上樓,房間內,白色大牀上,厲傾城小臉毫無血色的躺在上頭,已經沒了動靜。
於寧和蘇西西守在牀邊,兩人哭的不能自已,千羽蹲在蘇西西身後摟着她,面色沉重。
“當家,是我無能,傾城她,去了。”漉銘捶胸頓足。
莫寒和斯凌啞然瞪大眼睛,不可置信的往後退了兩步。
前幾天還好好的人,怎麼就這麼沒了,他們都是待在當家身邊的人,厲傾城和他們的感情也是從來都不輕的,真的就如同他們這些人的妹妹一樣的。
於寧被一個溫暖的懷抱從背後抱起,她能夠聞得到男人身上淡淡的藥香味,將她整個人籠罩起來。
“傾城走了,她走的很安靜。”
厲冥熠看着牀上的妹妹,那張如同朝陽般燦爛的笑臉,如今已經是死氣沉沉,再也看不到朝氣蓬勃的樣子了。
原來,死亡真的離人很近的樣子,像是觸手可及的地方。
“我們回家。”厲冥熠起身,身後的莫寒和斯凌上前,將厲傾城連同被子一起抱起來,跟在厲冥熠身後往樓下走去。
漉銘走到另外一個房間內,將裹着小被子的孩子也抱了出來,看向蘇西西和於寧的臉,他悲從中來,“孩子,剛剛已經斷氣了……”
如果不是依靠着厲冥熠的話,恐怕現在她已經倒在牀上了。
纔不過一個星期以前,她和厲傾城還興致勃勃的猜想,肚子裡的孩子會是男孩還是女孩,將來會是長得像於寧還是厲冥熠。
那時候厲傾城笑着說她打算生兩個孩子,一個男孩,一個女孩,兩個孩子之間有個伴,這纔是最幸福的樣子。
那時候還滿懷憧憬的女孩子,現在已經再也不會睜開眼睛了。
“給我吧。”於寧直起身體,對着漉銘伸手。
漉銘將懷中和厲傾城一樣失去了呼吸的孩子遞給了於寧,她撥開被子,看到了孩子變得青紫的小臉,十根手指緊緊的抓住了被子。
“我們回家了。”
厲冥熠緊緊的摟着她,那雙暗沉的眼眸當中,似有晶瑩之色透過,慢慢的有透明的液體跟着落在地上了。
商芸等在樓下,看到樓上的人下來的時候急忙迎上去,看到了莫寒懷中厲傾城從被子裡露出來的小臉,捂着嘴痛哭流涕。
商洛接到消息回了商家,纔不過剛進門的功夫,就看到了被子包裹住的屍體,他腳下一個踉蹌倒在地上,連滾帶爬的在起來衝了過去。
“傾城!”
“傾城!”
斯凌擋住了衝過來的男人,他勁道十分的大,已經是失了理智了的。
斯人已去,於寧已經不想再多說什麼了,但是她還記得,厲傾城到底都在要厲冥熠不要遷怒商家,她心裡,一直到最後一口氣吞下去的時候都在爲商洛打算。
已經夠了。
“她死了,孩子也死了,按照她的意願,死了之後她是厲家的女兒,不進你們商家的祖墳。”
“傾城!”商洛伸手,指尖幾乎能夠觸碰到女人的臉頰,卻被斯凌死死的控制住,“把她還給我,把她還給我!”
那是他的妻子,那是他的孩子……
“商洛,你好自爲之吧。”於寧神情恍惚的說完這句話,抱着懷中的孩子離開,身後傳來男人痛苦的嘶吼。
厲傾城的葬禮辦的很簡單,只有幾個少數的親友在場,對於厲傾城來說,這就夠了。
她的墓和老當家的墓地在一起,一旁還有留給星兒的墓碑,於寧和蘇西西身穿黑色的衣服,看着面前的厲冥熠蹲在厲傾城墓碑前擦拭的樣子。
他的這些兄弟姐妹裡頭,厲傾城和厲冥熠的感情是最好的,儘管他們並非一母同胞,雖然厲冥熠從來都不說出來,但是在他的心中,這個妹妹,是很重要的存在。
W抽抽搭搭的哭着,他趕回來的時候就看到了已經準備要被火化的厲傾城,那是他從小疼到大的丫頭啊,從那麼一小點就帶着,到現在,卻並沒有看到她孩子出生的樣子。
“當家,商洛自殺了,現在已經送進了醫院。”莫寒走過來去到了厲冥熠身邊小聲說道。
商家發現的及時,也不知道人還能不能救回來。
於寧閉眼,頭頂的陽光灼眼,她連着兩天都沒有好好的休息,一躺在牀上閉眼就看到厲傾城的臉,就這麼耗着整整三天。
厲冥熠收回手上的絲綢帕子,伸手給她倒了杯酒,“傾城,我們從來都沒有一起喝過酒,今天,大哥敬你三杯。”
蘇西西和千羽並排站立,她手上抱着那個女孩子最喜歡的花兒。
“第一杯,敬你自小的尊重喜愛。”厲冥熠擡手,將杯中酒一飲而盡。
“第二杯,敬你的殫精竭慮,和爲我所謀。”
“第三杯,敬你的至死不悔……”
他知道自己從來都是冷情之人,從來都不對任何人的死活感興趣,但是厲傾城,從頭至尾,都在他心裡。
“商洛走了也好,至少他不用在暗無天日的愧疚裡過一輩子。”蘇西西突然開口道。
一旁的安娜張口說,“我聽小安說,那天商先生將那些小姐做好的,已經冷掉倒進了垃圾桶裡的飯菜都撿出來吃了個乾乾淨淨。”
他心裡,厲傾城的位置,應當也是不輕的,現在人已經不在了,在去想這些已經是沒有意義的了。
厲冥熠起身,高大挺拔的身影矗立在墓碑前,背影透着荒涼的味道,於寧上前一步,拉着他的手,兩人掌心的指紋緊緊貼合在一起。
“走吧,我們回吧。”
蘇西西揉揉發紅的眼眶,這兩天沒日沒夜的總是想流眼淚,厲傾城從此長眠於此了,於她,也許真的是一個好歸宿。
從出生開始就被人規劃好的棋子生涯,終於結束了,她也有了屬於自己的自由不是嗎。
“哭了三天了,她在上面看着也不會好受的,你別難過了。”千羽看着蘇西西安慰道。
後者垂頭,默不作聲的走着,葬禮辦的很是秘密,沒有幾個人知道,安安靜靜的走,想來也是厲傾城的意思吧。
“昨天晚上爺爺打了電話過來,問你這兩天爲什麼不回去看看,今天葬禮也辦完了,晚上我們一起回去。”
現在就是應該帶着蘇西西出去走走,散散心,讓她暫時先把這件事給忘記了,是最好不過的了。
“知道了。”她沒精打采的點頭。
於寧和厲冥熠兩人身上都是穿着黑色衣服,她一步一步的跟着厲冥熠走着,這兩天島上的氣氛沉悶,總是讓人喘不過氣來。
厲安諾前天來了,但是被W毫不客氣的趕了出去,如果當初不是她的牽線搭橋,這厲傾城也不會嫁給商洛,最後也不會到這個地步。
說去說來,W是把所有的錯都歸在了厲安諾身上了。
現在他心裡急需一個宣泄口,每個人心裡都不舒服,也就沒那麼多人去調解了,厲傾城的一生內,厲安諾扮演了很重要的角色,卻也是一個罪魁禍首一樣的存在,實在讓人原諒不起來。
“明天外公讓我們回去吃飯,說是外婆的生日。”於寧張口道。
男人摟着她往前走,“今晚讓漉銘給你做個全身檢查之後,我們再決定。”
雖然那邊的事情很重要,但是於寧現在懷孕了本來就不是那麼適合坐飛機,再加上經過厲傾城這件事情,她精神上遭受到了很大的壓力和打擊,現在身體怎麼樣,還未可知。
“我沒什麼不舒服的,你放心,我還沒有那麼的脆弱。”於寧安慰道。
斯凌從那邊快步走過來,對着兩人張口,“當家,厲澤搶救過來了,現在找不到厲冥睿了。”
“找不到人了?”於寧驚訝出聲,“怎麼回事?怎麼會找不到呢?”
“不清楚,湯蘭那邊也在找厲冥睿的動靜,但是這人就跟消失了一樣,沒有蹤跡了。”
厲冥睿應該是接受不了這樣的打擊,而離開了意大利了。
“隨他去吧,他已經不會再作什麼了。”厲冥熠張口道。
一個人的信仰崩塌是最可怕的事情,厲冥睿那樣不可一世的人,面對這樣不堪的身世,一時半會兒走不出來是正常的事情。
“我會安排人繼續跟蹤,對了當家,厲冥梟來了。”
厲冥睿的同胞弟弟,和厲冥睿不同的是,他是老當家厲涇的骨血,和厲冥睿不是一個父親。
“他說,是來悼念小姐的。”莫寒跟着開口道。
“讓他進去吧,他也是傾城的哥哥,應該來的。”於寧張口放人。
於寧大老遠的就看到了帶着白色鮮花走過來的厲冥梟,她當然知道這男孩子肯定是有話想要和厲冥熠說的。
兩人走到了那邊的花園當中坐下,安娜取了果汁過來給他們解渴,兩人捧着果汁眺望遠處的海平面。
“等到孩子長大之後,我們都老了,那時候你就開着房車帶着我去周遊世界吧。”於寧張口提議道。
“好啊,我會帶着你走遍世界的每一個角落。”
“那等到我們都老了走不動了,就回到你給我買的房子裡去,在哪裡安安靜靜的度過春夏秋冬,等待我們的死亡來臨怎樣?”
“好,都依你。”
厲冥梟很快祭奠完了厲傾城,跟在莫寒身後往這邊過來,他們想的都沒錯,有些事情厲冥梟總是要搞清楚的。
他年紀原本也大不了厲傾城幾歲,長的就和現下流行的小鮮肉花美男一樣的,十分惹眼。
厲冥梟對着於寧點頭,對面的女人回了個笑容。
“當家,我有事情要問您。”
厲冥熠點頭示意他問吧。
得到了許可的厲冥梟並沒有放肆,小心翼翼的開口,“我哥哥他,有沒有在您的手上?”
他前兩天去了北極,那邊消息接收的慢了些,等到回來的時候就聽了個大概,其中最震驚的莫過於厲冥睿的身世。
厲澤是大哥的親生父親,這點讓他險些回不過神來,湯蘭這兩天也是毫無顧忌的守在醫院裡頭陪着厲澤,那裡已經是被厲家包圍起來了,一點風聲都透不出去。
爲了厲家的名聲,這件事情絕對不能夠外傳出去,不過倒是厲冥熠給了厲夫人權利,厲澤現在完全是在厲夫人的掌控之下,湯蘭是完全見不到人的。
想要見人,只能夠經過她的同意,那些年受到的折磨,現在也全部還給了那兩人。
“不知去向。”厲冥熠最終給出答案。
厲冥梟鬆了口氣,至少不在當家手上,但是不見蹤跡,始終還是令人擔憂的。
“大哥,好好照顧自己,我要去北極了。”
厲冥熠看着這個最小的弟弟,他好像也從來都是長不大的樣子,因爲身邊總是有了庇佑,所以讓他從來都是被保護的樣子。
現在他身邊的大樹一棵一棵的倒下了,最終只剩下他一個人。
“什麼時候回來?”
“歸期未定,但是我會在遠方祝福你。”
也會,爲哥哥的所作所爲贖罪。
“自己保重。”厲冥熠擡手按在他的肩膀上。 蘇西西拉着千羽往機場過去,兩人身上換了輕鬆的衣服,不再是那樣沉重的氛圍。
“我們先去看看爺爺,然後再到東南亞去,那邊有我的一些東西需要帶走。”
“我也要帶着電腦出門的。”
作爲一個IT天才,她肯定是要帶着電腦出門的。
“那種東西一路上都能夠找到的。”
“我不管,我就要帶。”
“行行行,帶帶。”
看着遠去的兩人,地上陽光拉長了兩人的影子,他們比肩而立,相互依偎,未來的生活裡,總是會有人離開或者加入,你需要時常保持一顆歡迎和歡送的心。
因爲人生,是一首離別的交響曲,誰又不是誰人生的過客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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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是結局,其他的會放在番外裡,麼麼噠,明天開始番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