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4、趁火打劫
到了燕王軍中,果然十分地熱鬧。燕王如今身體不好,也沒有精力去管他們,倒是讓這些人越發的起勁了。見到南宮墨三人進來,大帳裡倒是詭異的安靜了一會兒。
燕王睜開原本在閉目養神的眼睛,擡眼看向衛君陌,“你們來了,坐吧。”
衛君陌牽着南宮墨的手走到一邊坐下,一衆將領看到南宮墨倒也沒說什麼,這些日子他們早就習慣了衛公子無論去哪兒都跟星城郡主一起,就連燕王傳召往往都是傳兩個人一起。既然王爺都沒有說什麼,哪裡輪得到他們做部下的說什麼。更何況,這些軍中的將領們都是屍山血海裡滾過來的,即便是各自的立場有異至少都還是有些眼力的。這些日子衛公子和星城郡主的心情都不太好。特別是最近幾天,總是神出鬼沒,每次出現那身上的殺氣和血腥味都讓人懷疑到底是他倆上戰場去了還是他們上戰場去了。
“既然都來齊了,有什麼話你們說吧。”燕王坐起身來,淡掃了一眼在場的衆人沉聲道。
南宮懷有些怪異地看了看衆人,再看看燕王微微蹙眉。
大帳裡沉默了好一會兒,纔有一個將領沉聲道:“啓稟王爺,如今金陵城池防禦堅固,我軍強行攻城損傷慘重。末將想…不知是否可以請求衛公子和星城郡主相助?”南宮墨挑了挑秀眉沒說話,衛君陌側首看他,“說來聽聽。”
將領道:“聽聞衛公子麾下的紫霄殿高手如雲,每一位都有萬夫不敵之勇。如果請這些高手來的話……”
南宮墨聽明白了,說白了就是要紫霄殿的高手在前面替他們趟雷。啊…說趟雷不恰當,這個時候應該是要紫霄殿的人當敢死隊,先一步衝上城樓。
聽了這話,不少人都隱隱有些心動。攻城,特別是金陵皇城這樣的城池,完全就是那士兵的命往裡面填。更多的時候,往往士兵還沒度過護城河,就已經被城樓上的守軍給射殺了。
“不行。”衛君陌根本沒有考慮,直接拒絕。
那將領一愣,有些不高興地道:“爲何不行?末將知道衛公子愛惜屬下,但是難道紫霄殿的人的命是命,普通將士的命就不是命了?”
這話說得有些重了,一個弄不好衛君陌能把在座的除了南宮緒以外的將領都得罪了。畢竟,沒有那個將領願意自己的士兵死得毫無價值。
南宮墨不動聲色地伸手按住了衛君陌的手,衛君陌原本微冷的眼神漸漸緩和沒有說話。南宮墨笑吟吟地道:“這位將軍可知紫霄殿一共有多少人?”那將領頓了頓,粗聲道:“末將不知,請郡主指教。”
南宮墨淡然道:“紫霄殿下侍衛最多也不過數百人,而能被將軍稱之爲高手的除了君陌和長風,只有二十八人。其中九人已經從軍,不再是紫霄殿的人,如今在軍中最少也是千戶之職。另有三人殉職,六人留在辰州保護母親和孩子的安危,兩人這兩天受了重傷。也就是說,將軍所謂的高手,就算君陌和本郡主親自出馬一共也不過十一人。金陵城樓每一門守衛兵馬不低於三萬。一旦動手可是真正的萬箭齊發。將軍的意思是…要我們十一個人去試試看是不是有不死之身?”
聞言,那將領臉上不由得一紅,“末將並不知道……”
南宮墨擡手,淡淡笑道:“我知道將軍是心疼手下的將領。若是將軍所說的法子當真可行,本郡主和君陌也願意身先士卒。但是…君陌武功雖然高強,到底也還沒到金剛不壞的地步。十幾個人…哪怕我們都順利上了城樓,又能如何?”
十幾個人想要在幾萬大軍之中製造混亂以便城下的兵馬攻城,簡直是癡人說夢。更何況,雖然說每個城門的守軍三萬左右,但是幽州城中現在的兵馬至少也該有四五十萬。哪怕他們殺了一萬,還可以隨時再替補上兩萬。能想出這種主意,顯然是昏頭了。
那將領羞愧地無地自容,抱拳道:“是末將胡思亂想,望郡主和公子恕罪。”他也是聽說了衛公子的彪悍戰績,以及紫霄殿的許多小道消息纔想出這麼一個主意的。卻沒想到大名鼎鼎的紫霄殿,竟然只有這麼一點人。
其實,這絕對是屬於軍中將領對江湖組織的誤會。在這些將領的眼中二十幾個高手自然是不值一提的,但是在江湖中無論那個組織門派能夠一下只網羅二十多名一流高手都絕對足夠名震江湖了。畢竟,那個江湖勢力,殺手組織也用不着打一次架就派出上萬人馬吧?
南宮墨淺笑道:“將軍言重了,大家都是爲了正事。”
見她如此寬宏大量,那將領倒是越發的不好意思了。
在座的衆人看在眼裡也是神色各異。有人覺得衛公子連這麼重要的事情都任由妻子開口,未免顯得太過放縱妻子。也有人覺得星城郡主不愧是連燕王都看重的外甥媳婦,不僅聰慧伶俐,而且大氣寬厚,不比尋常女子小家子氣。
見他們說完了,燕王方纔擡手叩了下桌面引來衆人注意。衆人連忙齊齊看向燕王,恭敬地聽他訓示。燕王輕哼一聲道:“本王倒是不知道,這仗越大你們倒是越浮躁起來了。什麼時候…打仗還必須要江湖高手做前鋒了?要不,咱們先不忙着攻城,本王先讓人替你們招募一批江湖高手再說?”
衆人紛紛低下了頭,最先提議的將領更是羞愧的滿臉通紅。
燕王淡淡道:“當年本王追隨父王攻打北元重鎮,連續八十一天不下,也沒見父皇着急上火。這才幾天?就算是之前在彭城,打了幾天?”
衆人齊聲道:“王爺教訓得是。”他們確實是有些浮躁了,眼看着金陵皇城就在眼前,一旦攻破了這座城池,等待他們的就是封侯拜相,錦衣玉食,封妻廕子怎麼能讓人不激動?
燕王微微點頭,道:“都給本王定下心來,急什麼?現在該急的不是咱們。”
“是,王爺。”
燕王這才神色稍緩,微微點頭看向薛真和陳昱二人道:“這幾天下來,你們有何看法?”
陳昱和薛真對視一眼,薛真拱手道:“回王爺,守城的是高手,城中士兵目前也是軍心穩定,衆志成城。不過…末將認爲,假以時日不愁無法動搖軍心。”
軍心也是人心,只要有人的地方心是永遠不會統一的。時間久了,總會有人撐不住的。
蕭千炯坐在一邊,一直拿眼神瞟南宮墨和衛君陌。南宮墨衝他一笑,微微點頭。蕭千炯這才輕咳了一聲道:“父王,聽說蕭千夜將金陵各大世家的家主和有能力的子弟都召進宮去了。”
“哦?你聽誰說得?”燕王不動聲色,也不知道是猜到的還是在金陵城中另有消息來源。
蕭千炯撇撇嘴,指了指南宮墨二人道:“剛剛表嫂告訴我的。”
見衆人目光都設了過來,南宮墨無奈地攤手,“這是最後一條消息,宮馭宸和蕭千夜剛剛對我們放在城裡的細作下手了,情報線現在大概已經癱了。”
聞言,期待的目光頓時轉爲了失望。
燕王似笑非笑地看着兩人道:“你們這兩天也沒閒着啊。”宮馭宸整癱了他們在金陵的情報網,但是這兩個可是挑了水閣在金陵以外的絕大部分勢力。宮馭宸這一次大概真的打算孤注一擲了,竟然對留在外面的這些水閣勢力不聞不問。
南宮墨聳了聳肩,淺笑不語。
燕王也沒打算管他們這些事情,凝眉問道:“本王招你們來,不是爲了說這些雞毛蒜皮的小事。看看這個。”
燕王從桌案上拿起一封信函,遞給了坐在最前面的薛真。薛真接過來一看頓時變了變臉色轉手給了陳昱。陳昱看完臉色也不太好看,南宮墨湊到衛君陌跟前跟他合看,這才知道爲什麼大家臉色那麼差。安靜了兩三年的北元人又開始不安分,在邊關附近屯兵了。雖然暫時留守幽州的朱宏還沒有什麼壓力,不過卻還是要事先稟告燕王一聲,免得到時候被弄得措手不及。
其實這也不意外,既然宮馭宸是北元人,那麼他做的這些所有事情自然都是爲了北元了。幽州軍和朝廷廝殺了兩三年,雙方同樣損失慘重。若是在這個時候北元人再橫插一手,一旦朱宏抵擋不住北元人攻勢,而他們有來不及回援的話,說不定北元人還真的要又一次馬踏中原了。這還是因爲燕王起兵導致的後院失火,到時候不管結果如何,燕王這個千古罵名是背定了。
燕王淡然道:“有什麼看法?”
衆人無言,紛紛以視線交換着各自的看法。
衛君陌微微蹙眉,剛要開口就聽到燕王道:“你閉嘴,本王沒問你。”
衛公子一臉無語地望着燕王,燕王沒好氣地道:“邊關不缺你一個,沒事就給本王好好待在金陵。”
“舅舅你想太多了。”衛公子淡定地道。夭夭還沒救回來,他怎麼可能跑去幽州?是什麼讓舅舅以爲在他眼裡邊關比女兒重要麼?
燕王殿下咬牙,“你想說什麼?”
衛君陌道:“寧王在辰州,請他帶泰寧衛北上協助朱將軍即可。”
“老十七?”燕王微微皺眉,倒不是他信不過寧王,而是老十七那個性格,跟朱宏能處到一塊兒?他可不想邊關還沒打仗,自己人先掐一架了。
南宮墨笑道:“寧王舅舅知道輕重,舅舅放心便是。”寧王其實只是性格看起來有些浪蕩不羈罷了。一個能夠統帥幾十萬大軍坐鎮一方的藩王,怎麼可能真的百無禁忌不知輕重。浪蕩不羈,有的時候也是一種保護色。
燕王點點頭,“既然你們兩個這麼說,回頭本王便傳信給十七弟。薛真,陳昱,你們認爲如何?”
陳昱笑道:“有寧王殿下出馬,自然是再好不過了。”陳昱可不會小看那位年輕的寧王殿下,如果不是那樣的性格,論才智能力,寧王只怕並不十分弱於衛公子。就算稍有不及,至少也遠超跟他年紀差不多的一衆年輕人。
薛真也笑道:“泰寧衛名動天下,有寧王殿下鎮守幽州,我等自可安枕無憂。”
聽了兩人的話,燕王緊鎖的劍眉也微微展開了一些。點頭道:“很好,就這麼定了。”
又聊了一些軍中的事務,燕王便揮手讓人退下了。只留下了衛君陌和南宮墨二人說話,看着退下去的一衆將領各異的眼神,南宮墨暗暗在心中嘆了口氣。燕王問道:“夭夭還是沒有消息?”
衛君陌微微搖頭,道:“應該金陵城中,只是一時半刻找不到。”
燕王從桌案下面的抽屜裡取出一卷圖紙扔給了衛君陌。衛君陌打開一看,有些驚訝地挑眉,“這是?”
這是一卷金陵城中的密道地圖。看到圖南宮墨才知道,金陵城地底下竟然有這麼多的密道。看那長圖上密密麻麻猶如蜘蛛網一般的線路,如果不仔細看說不定根本看不出來這是金陵皇城的地圖。
見兩人神色驚訝,燕王輕哼一聲道:“金陵是數朝古都,千年古城,有幾條密道有什麼奇怪的?這是從皇宮裡弄出來的地圖,上面記載了截止北元末年金陵城下所有已知的密道。當然,也可能還有幾條不知道的密道。既然你們說那個蟲子那麼神奇,夭夭應該被人藏到地下密室了。你們看看侍郎府附近的地圖,有沒有用。”
“多謝舅舅。”南宮墨道。不管有沒有用,燕王爲了夭夭也算是盡心了。
燕王瞥了他一眼,道:“你們的人若是不能用了,本王在城裡倒是還有幾個人能用,拿去。”說罷,又將一張紙箋遞了過來,上面寫着寥寥幾個名字。兩人看了一眼記在心中,衛君陌將紙箋在手心一揉,很快便變成一堆碎屑掉落地上。
南宮墨有些驚訝,燕王安插的細作跟紫霄殿那樣由春風閣收集傳遞消息不一樣。燕王的人都是單對單,而且這些人三教九流什麼身份都有。上到街頭的乞丐,下到朝堂的官員,世家的公子。壞處是消息傳遞的傳遞非常麻煩,好處是這些人很難被人抓到。燕王想必也很少聯絡他們,所以到現在在宮馭宸和蕭千夜的聯手掃蕩之下,這些人依然安穩無憂。
不過這個是紫霄殿做不到的,紫霄殿畢竟是江湖組織,衛君陌再厲害也不是位高權重的燕王。能給這些人的東西就會變得有限,並不是所有人都會爲金錢所動,也不是所有人都會懼怕威脅,想要收服那些朝中大臣或者世家公子當細作,難於登天。
燕王看着兩人嘆了口氣道:“自從當初長平離開了幽州,本王還沒見過兩個孩子呢。早些將夭夭找回來,大家也好安心。”
南宮墨點點頭,輕聲道:“舅舅放心,我們會盡快找到夭夭的。”
燕王這才滿意,“本王估算着,一個月內金陵城必破,該準備將長平和安安接回來了。”
衛君陌微微蹙眉,道:“還是再等一等吧。”
“等?等什麼?”燕王道。
衛君陌淡然道:“自然是等一些穩定。”燕王想了想,“也罷,隨你。有了這次夭夭的事,本王總覺得,還是將人放在身邊安心一些。對了,衛鴻飛你到底是想要用來幹什麼?”對此,燕王早有微詞了。自從當初衛鴻飛被衛君陌帶到軍中,就一直被關在軍營中,走到哪兒帶到哪兒也是煩人,還要防止他逃跑了。
衛君陌挑眉,“沒什麼,找個機會把他放了。”
“嗯?”燕王不解,“有什麼用?你覺得蕭千夜還會相信他?”一個被關了好幾年的俘虜?
衛君陌淡然道:“正是因爲他被關了好幾年還沒有變節,所以纔可信。”
燕王搖頭,並不贊同他的觀點,“我若是蕭千夜,直接就砍了他。根本不會聽他說什麼。”一個敗兵被俘的罪臣而已。
衛君陌道:“蕭千夜並不是舅舅,就算他心裡不相信衛鴻飛,卻還是會忍不住想要聽一聽他說什麼的。”蕭千夜多疑的性格早已經定了,就算是知道有詐還是會忍不住聽一聽,而恰巧,他的心志又不算堅定,很容易被外物影響到。
“然後?”燕王問道。
衛君陌道:“蕭千夜想必還不知道宮馭宸的真實身份。”
“這……”燕王有些遲疑,被個北元人給耍了不是什麼光彩的事情。
衛君陌道:“舅舅不必擔心,現在跟宮馭宸合作的是蕭千夜不是咱們。蕭千夜不會自己把這種事情往外張揚的。至於念遠的身份…那就讓他永遠都是念遠便是。”宮筱蝶和張無心是兩個人,同樣的,宮馭宸和念遠也是兩個人。重用念遠的是燕王,跟宮馭宸合作的是蕭千夜。
“你想挑撥蕭千夜和宮馭宸的關係?”燕王皺眉道。
衛君陌搖頭道:“這兩個人的關係用不着挑撥,原本就沒有互相信任。只是,現在猜不到宮馭宸在城裡給咱們埋了什麼雷,那麼,就先給他也埋一個雷吧。”
南宮墨含笑:我知道你想捅我,但是我不知道你打算什麼時候從哪兒捅我。那我就先找個人找機會捅你一刀好了。能夠先下手爲強固然最好,就算不行大家也是兩敗俱傷半斤八兩。“衛鴻飛可信麼?”
“我會讓他變得可信的。”衛公子淡定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