買田

宋滿石最後還是選擇了賣地,他回家後算了一筆賬,搬家的話一時半會還真不知搬到哪裡去,他們家大大小小一共十幾口人,村裡哪裡有空置的房子可以安頓得下這麼多人。

如果他們租住在縣裡,另外在村裡買塊地起房子,再起個青磚大瓦房的話,那可就要等很久才能住上新房子,住在縣裡不止要給租金,連柴火都要錢,可天氣越來越冷,不買柴火是不可能的,這樣一來,起一間宅子的價格比得上兩間了。

宋滿石盤算了一下自己手裡的現錢,他把家裡的糧食賣了一部分,換成糙米後,現在有一百五十多兩。

乾脆就賣掉十三畝地,拿來還了債也能略有剩餘,這樣家裡剩二十三畝地。日子也不至於就過不下去,就是會變得清苦許多。

想到這裡他又暗暗咬牙,都是辰溪這個賤人,他都多少年沒有吃過糙米飯了,往後還不知道要吃多久。

而且家裡還供着兩個小子讀書,將來這開銷可怎麼辦?

這一樁樁一件件,每想起一樣宋滿石對辰溪的恨就多一分。

可是留給他的時間已經不多了,該做的事情還是要做,第二天,宋滿石便放出風聲想賣地。

只是他沒想到,第一個上門問價的客人居然是辰溪,他看到辰溪是恨不得直接就一大掃帚揮上去。

他咬牙切齒地問道:“你來幹什麼?看我笑話嗎?”

辰溪笑道:“二叔說笑了,我來當然就是買地啊,我對二叔的地很有興趣,想十八兩一畝全部買下,如何?”

宋滿石恨不得把人打出去,但轉念一想,說道:“你要也可以,二十五兩一畝吧。”

辰溪挑眉,譏笑道:“和懷村一畝上田十八兩,這是市價,不知二叔田裡是不是能種出金元寶?竟然開這麼高的價?”

宋滿石道:“沒有,賣給你我就這個價,要是沒錢就滾。”

辰溪也不廢話,直接起身走人:“那便祝二叔能遇到合適的賣家吧。”

可是往後幾天,還真沒有第二個賣家來找,宋滿石在家急得不行,幾次讓三個媳婦出門打聽,看時不時辰溪暗中做了什麼手腳,怎麼一直都沒人來買?

辰溪沒有做手腳,辰溪第一天登門,就是在告訴村裡人,她對這塊地有興趣,這樣就篩掉了村中大部分人,畢竟辰溪家現在勢頭好,誰也不想輕易得罪。

加上宋滿石的田地在村裡,說多不多,說少不少的,很難吸引到外來的富戶來買。

宋滿石要出售的地毗鄰着晨曦的,她買下來剛好可以連成一片,方便管理,當然很想要。

與她有同樣想法的還有何年月與宋大財,他們的地也與宋滿石的地接壤,同樣方便管理。

但是宋滿石要的是一次性結清的現錢,十三畝地,便要二百三十四兩。

村戶人家,誰家中會有這麼多現錢?且他們家也有求學的少年子弟,花費本來就多,一年到頭還真攢不下幾個錢。

而且這明顯又是一次辰溪與宋滿石之間的拉鋸戰,他們也不想摻和進來。

宋滿石有些心急,但村裡最有希望買他地的兩人都沒有動作,其他人就更沒有可能了,眼看日子越來越近,難道真的要全家搬出來嗎?

可這樣着急忙慌的,能搬到哪裡去呢?

宋滿石偷偷去找了何年月與宋大財,願意以十七兩一畝的價錢賣給他們,兩人都很心動,但還是暫時回絕了宋滿石。

他們兩人卻私下商量了一下,辰溪這邊雖然不好得罪,但是到口的便宜沒理由不佔,既然現銀不夠,乾脆兩人合力一起買下這十三畝地好了,說不定還可以殺殺價,爭取十六兩半一畝拿下。

可是還沒等他們商量好一家拿多少地呢,宋滿石已經把田地賣出去了。

卻是村裡一位去府城生活多年的老人,在府城賺了不少錢,現在老了想回鄉養老,他兒子便給他買下這十幾畝地,每年的出產也夠老人嚼用了。

給宋滿石的價錢是十七兩半一畝。

宋滿石二話不說就把地賣了,當天就交割了錢款,立好契約。

趕在限期內的第八天,錢終於湊齊了,宋滿石也算鬆了一口氣,當天下午就拿着銀票去了辰溪家。

還沒等他走近,剛好辰溪送了一人出門,正站在門口話別,那背影,越看越眼熟。

宋滿石已經有了猜測,他被辰溪耍了,哪有什麼回鄉養老的村民,不過就是辰溪找來買田地的託罷了。

想到這裡,宋滿石頓覺胸口一痛,一股腥甜涌上喉嚨,被他嚥了下去。

辰溪看到他來,居然還露出和煦的笑容,說道:“二叔來了?可是來還錢的?”

宋滿石不理會辰溪,死命瞪着剛纔與辰溪說話的那個男人,那男人被當場抓包,還是有幾分心虛的,尷尬地對宋滿石笑笑,然後說道:”宋小娘子,那我便先走了。“

辰溪特意加重語氣說道:“好,陳伢子慢走。”

是個伢子!宋滿石現在已經百分百肯定,自己就是被辰溪這下賤蹄子耍了,他真是又恨又惱,既然最終還是賣給她,那何不開價十八兩的時候就賣呢?還平白被人耍了一道,落得個笑話。

他定定看着辰溪,不知自己怎麼就老是鬥不過這賤人,辰溪沒有迴避他的目光,大大方方地與他對視。

良久,宋滿石取出懷中的銀票,說道:“這是三百五十兩,你數數。”

辰溪接過,仔細地數了數,點頭道:“數目對了。”她喚來穀雨:“去把我梳妝檯上的小盒子拿來。”

穀雨依言取來盒子,辰溪從裡面取出宋滿石親手寫的借據,說道:“如此,這張借據便還給二叔吧。”

宋滿石接過借據,確認是自己的筆跡,三下五除二地就把借據撕了,朝辰溪揚去。

朝着人灑白紙,這是詛咒別人死的行爲,穀雨很生氣,便想上前理論,辰溪擡手阻止了穀雨,她不需要跟喪家之犬計較。

做完這些,宋滿石恨恨地走了,當天晚上便發起了高燒,而且嘴歪臉斜的,話都說不清了,把家裡一衆人都嚇了一跳,

忙忙去請了大夫來,那大夫看後說道:“急怒攻心,恐怕已經引起中風了,現在即便治好了,往後也會有些不利索。”

葛氏一聽這話便流了淚,她與宋滿石的感情雖然不說多好,可宋滿石正只壯年,就中風了,往後就算治好,那說話的神態什麼的,都會有些缺陷,他那麼愛面子的一個人,哪裡能受得了?

向氏更是指着辰溪家的方向,嘴裡喊着小娼婦、賤蹄子、不得好死之類的,又哭又罵地鬧了一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