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雲洲府到津洲府,相隔不止千里,靠辰溪幾個婦孺和一頭只認胡蘿蔔的倔驢子,是肯定不可能把宋氏夫子的棺柩帶回去的,最好的辦法便是租輛騾車。
雖說徐繼啓已開口邀她同行,她蹭一下將軍府的車馬也不會有人說什麼。
可辰溪有自己的原則,扶靈回鄉是她自己的意願,人將軍府不欠她什麼。
只是她沒想到,租車居然會這麼難。
那車馬行裡的人,一聽到她的來意就搖頭,不是嫌棄路遠,就是嫌棄晦氣,更多的是兩樣都嫌。
有那脾氣不好的,聽到辰溪要他拉死人,不僅啐了辰溪一臉,還要上來揍人。
從日當正午找到日落月出,硬是沒有一個車伕願意搭理辰溪,她也沒法,只得垂頭喪氣地回了客棧。
最後還是客棧掌櫃提醒她,有那專門送客死異鄉者回歸故土的走腳人,可以去請他們。
最後辰溪與一名看着忠厚老實的走腳人談好,以三十兩銀子把宋家父子送回青雲縣。
時間匆匆忙忙,事情紛紛擾擾。
辰溪在忙碌中過了兩日,穀雨也過來了,她一來,辰溪頓感輕鬆了很多。
首先別是修哥兒不再只是纏着她,也願意和別人出去玩了,開朗了許多。
不得不說,穀雨對照顧孩子很有一套。
修哥兒自從經歷了那些事以後,變得有些怕生,防備心很重,這不是辰溪願意看到的,她希望修哥兒能早日走出陰影。
可他還太小了,無法和辰溪有效交流,辰溪只能一直陪在他身邊,給他更多安全感。
穀雨來了以後,可能因爲她本身也還是個孩子,反而能很快獲得修哥兒的信任。
她像對待弟弟一樣對待修哥兒,儘管看起來有些越距,可辰溪卻很高興修哥兒能重新接納這個世界。
徐繼啓在雲洲府的事情已經忙完,派人來通知辰溪,明天就出發。
辰溪便想抓緊最後一點時間,上街買些布料。
一來,是因爲現在自己和修哥兒重孝在身,以前的很多衣服不能穿了,要做些素色的。也不多做,就一套合着以前的能換洗就行,還要給穀雨也做兩身。
二來,她們母子二人受了將軍府很多恩惠,別的不說,就是修哥兒發燒那次,雖然辰溪用物理降溫退了燒,可是極易復發,說不定還會更猛烈。
那時也是將軍夫人及時派了大夫過來,辰溪當時雖然沒多說什麼,但是記在心裡。
感謝自然不能嘴上說說,所以辰溪想要送點實用的小禮物給將軍夫人,也好表達心意之一二。
貴重的東西,辰溪現在也買不起,但有一樣東西,正是將軍夫人現在需要的。
前世姐姐懷孕時,越到後期身子越笨重,不管平躺還是側躺,肚子都直往下墜,實在很不舒服。
後來辰溪研究了很多品牌,挑了一款口碑不錯的孕婦枕給她,睡覺的時候可以把腰和肚子墊着,大大減輕了負擔。
然而辰溪挑了很久,並沒有挑到滿意的面料,不由得問掌櫃的:“請問有細棉布嗎?”
那掌櫃的正在櫃條後記賬,聞言擡頭笑道:“小娘子好運道,昨天剛從上京城送回來一批綿布,還沒有整理出來呢。”
說着他朝內院裡喊了一聲:“阿來,把昨天回的綿布拿幾匹出來給小娘子看看。”
“哎!來啦~”裡面有個聲音迴應着,不多久,便見裡面走出個高壯青年,懷裡抱着幾匹顏色各異的布匹。
他把布匹放在離辰溪最近的櫃條上,便退下了。
掌櫃介紹道:“小娘子請看,這些綿布手感細軟,色澤鮮亮。顏色都是我們布行多年經驗的老師父調配的,不那麼容易掉色。”
辰溪前世見過無數種高級纖維面料,在她眼中看來,這些顏色都不算純正,不過這不是說掌櫃不誠,而是這個時代的面料就是如此。
染布最重要有兩樣,一是染色,二是固色。
染色不難,這個時代對顏料的開發已經很豐富,難的是想要染出精準的顏色,必須要對成分配比,溫度甚至空氣潮溼度都有精確的掌握。
而最困難的是,固色。
即使是科技和工藝高度發達的現代,固色也還是個難題,雖然大部分面料已經能做到色牢度很高,但還是有些特殊面料,受限於纖維特性,本身就是很難固色的,例如牛仔布。
這樣的工業難題,在古代當然更難解決。
染好的布晾乾以後,要用清水漂洗去掉浮色。一般需要漂洗二三次。
每漂一次,那顏色便少一分,到漂完出缸的時候,顏色已經比初染少三分了,算不得純正。
此後客人買回去,雖然褪色的速度沒那麼快,但也是每洗一次便淡一些的。
所以大戶人家的女眷,衣服纔會做得這麼勤,畢竟誰也不想在聚會上失了面子不是?
辰溪伸手去摸眼前的面料,入手便覺質感不對,問道:“這不是純棉吧?”
掌櫃錯愕:“小娘子說笑了,那綿樹皮劈成絲後,柔軟有餘,韌性不足,怎能單獨紡布?”
“綿樹皮?不是棉花?”
“……這,不知小娘子所說棉花爲何物?”
辰溪無語,她陷入了慣性思維裡面去了。
原身記憶裡是綿布這個詞的,她理所當然的以爲此綿布是彼棉布,現在還是夏末,並不用蓋厚被子,讓她一時忽略了這個時代還沒有棉花,或者棉花還沒得到推廣。
辰溪最後還是買了一匹綿布,這個時代雖然各種紡織纖維沒有現代豐富,但紡織技術已經很成熟。
像不同纖維的混紡,提花,色織都能做到。
辰溪挑的這匹淡鵝黃色的綿布,是與蠶絲混紡的,所以既有絲的光澤,又有綿的柔軟透氣,價格還不貴。
面料上還有幾隻蝴蝶的提花,這樣辰溪就不用再花大力氣繡花了,一下省了很多事。
其實原身也是會繡花的,只是技術不可能比將軍府裡的繡娘高明。
辰溪對這方面鑑賞還行,技法也就略懂一二,並不精通,所以她並不打算獻醜。
她要想個討巧的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