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中

辰溪失笑,但也感知到了修哥兒的不安全感,用力摟緊了他,在他額頭留下一串親吻,這才說道:“我說了,我以後一直會是你娘,除非你不認我了。”

修哥兒摸着自己的小額頭,有些害羞,又有些竊喜地道:“我已經長大了,是個男子漢了,孃親以後不可以再這樣親我。”

他這種故作鎮靜的模樣,一下子就萌到了辰溪,故意與他搗亂,不停的親他的鼻樑眼睛等地方,看修哥兒一臉“無可奈何隨她”的寵溺表情,忍不住笑得更歡了。

打鬧一陣後,修哥兒問道:“孃親,那我們要回程家住嗎?”

辰溪搖搖頭,說道:“我如果認回他們,也只是換個名字而已,對我們現在的生活不會有什麼影響,自然也不會回去那邊住,不過逢年過節,難免要和他們打交道,偶爾也會過去那邊住一下吧。”

修哥兒鬆了一口氣,他最怕的,就是有新的人和事,來影響他和辰溪的關係,而且他一點都不想回程家住,因爲在程家,他是一個完完全全的外人,這讓他很不自在。

當天晚上,修哥兒做了一個很奇怪的夢,夢裡有個漂亮的女子,長得與辰溪十分相像,修哥兒有一種很奇怪的感覺,在此之前,他完全沒有意識到,自己的孃親換了個人,而在見到這個女子之後,他十分確定,這個女子是他孃親。

他有心想過去跟女子說幾句話,可是身體好像被什麼鏡顧住一樣,只能從第三人的視覺

去看事情的發展。

他看到自己孃親與爹爹感情甚篤,看到他們對幼小的自己很是疼愛照顧,看到他們商量着回和懷村。

修哥兒拼了命的想發出聲音阻止,可是世界像有一堵透明的牆一樣,把他所有的聲音動作都阻隔在牆外。

他看到父母和爺爺高高興興的踏上回家的路。

畫面一轉,他看到滿地的血污,可是周圍沒有屍體,但他清楚的知道這是哪裡,他看到孃親伏在他爹懷裡哭,兩人衣着光鮮,與周圍血腥的場景完全不相稱。

他爹輕拍着孃親的背,安慰道:“好了,別哭了,你還有什麼話要對他說,我們時間不多了。”

孃親抽噎着點點頭,俯下身去,最後一次抱緊躺在地上的那個小男孩,那是熟睡中的自己。

孃親輕聲說道:“修哥兒,我與你爹爹先走了,你以後要乖乖聽素孃姨姨的話,以後她就是你的孃親,她是個好人,定會護你周全的。”

爹爹輕拍孃親的背,安慰道:“我剛纔看到她找着我們的戶籍紙了,她既有心要扮做你,自然會對我們兒子好的,你且放心吧。”

孃親點頭道:“我知道,她是個好人,我就是覺得有些傷感,恐怕不能與你葬在一起了。”

爹爹嘆了口氣,緊握住孃親的手道:“我只怕天地渺茫,不能生生世世找到你,可如今你同我在一起,以後也定是牽手入輪迴的,合不合葬又有什麼打緊?”

說着說着,兩人的身影漸漸淡去,像有一束光,把他們慢慢包裹其中。

修哥兒緩緩睜開眼睛,旁邊傳來東籬喜極而泣的聲音:“少爺,你終於醒了,我在旁邊叫你怎麼都沒反應,可把我嚇死了。”

修哥兒轉過頭去,看着東籬的臉眨眨眼睛,一時回不過神來。

東籬又慌張起來,急切的問道:“少爺,你怎麼啦?是睡迷糊了嗎?怎麼有些呆呆的?”

修哥兒恍恍惚惚的說道:“我做了一個奇怪的夢。”

東籬立馬問道:“什麼夢?”

修哥兒搖搖頭,說道:“不記得了,就是覺得做完這個夢以後,自己整個人都放鬆了。”

東籬聽不懂他的話,只得進行剛纔的工作:“少爺,快起身吧,再不起,今天去書院又要遲到了。”

修哥兒喜歡賴牀,遲到的事情偶有發生,書院的先生不知道辰溪與景祺澤的關係,罰他也是罰的真狠,被打了好幾次手板。

修哥兒翻了個身,迷迷糊糊的問道:“什麼時辰了?”

“快辰時了,再不起,連早食都吃不了了。”

修哥兒一個激靈,翻身坐起,一邊穿鞋,一邊道:“不吃了,叫悠然姐姐給我準備兩個包子,帶着路上吃。”

…………

辰溪與修哥兒兩人商議好了, 趁程家這個案件審理完之前,先去把辰溪的墳遷回來。

景祺澤也贊成,不過他朝堂事忙,並不能陪二人一同前去,只得囑咐景勝一路護送他們。

不過他們來回這一趟,起碼也要兩個多月。

而案件早就審理完畢了,程知朗之前收集的資料已經很多,罪證確鑿,無從抵賴。

不過案發時,林大強也才四五歲的樣子,主犯根本不是他,不過是被父母帶累着連坐罰了款罷了。

這一發倒是把他來京城以後賺到的所有錢賠了進去,可是他也不敢鬧,經此此一事後,他已經明白到,辰溪不是他能惹得起的人了。

再說辰溪和修哥兒,到了雲洲府之後,選了一個最近的吉日,熱熱鬧鬧的給修哥兒孃親做了一場法事。

辰溪跪在墳前說道:“我來接你回去宋先生身邊了,這段日子,謝謝你給我的庇護,以後我也會好好照顧修哥兒的。”

說罷,在他墳前磕了三個響頭。

修哥兒跟在她身旁,也規規矩矩的磕了三個頭,在心中默唸道:孃親,我來接你回家。

等他們把修哥兒孃親的屍骸運送回和懷村時,天氣已經入秋了。

村裡人突然見辰溪母子,互送一副棺材回來,路上還有儀仗隊跟着敲敲打打,嗩吶的悲鳴在這蕭瑟的秋天中,更添幾分愁緒。

村裡人嚇了一跳,之前景祺澤跟着他們母子,一起去了上京城,大家都是知道的,背地裡還有不少人說辰溪不檢點,又說景祺澤看着高大有能力,沒想到剃了鬍子以後還真的做了小白臉,總之怎麼損怎麼說。

可是如今只得辰溪母子回來,衆人不免猜測,是不是景祺澤遭遇了什麼不測?他們雖然有些碎嘴,可心底總還是比較樸實善良的,一直都有些惋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