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月黑風高爬牆夜

掌燈時分,位於京都的護國將軍府上,漆黑一片,並沒有多少光亮,府上的下人提着燈籠,小心翼翼地走在青石板的小路上,心中埋怨,大吳的和親公主,也就是當今的皇后娘娘薨了,皇上發了瘋,走火入魔,聽說京都有一個小官倒黴,府上不過是多點了幾個紅燈籠照亮,便被皇上找茬,罷了官職。

消息傳出來,人人自危,護國將軍府也不敢頂風犯忌諱,把府上所有的燈籠卸下,丫鬟婆子出行極其不方便,府上面積又大,黑漆漆的,晚風輕輕一吹,偶爾看到一個慘白的燈籠,讓人一哆嗦。

一處幽靜的小院,袁煥之換了一身常服,坐在偏廳,桌上擺着好酒好菜,一個妖嬈美貌的女子正坐在他的懷中,女子倒酒,袁煥之一飲而盡,二人配合得好不默契。

燭火搖曳着,把女子的相貌映照得更加嬌媚,她看起來年歲不大,約莫十五六歲,卻像一個成熟的水蜜桃,舉手投足之間盡顯高貴優雅的風情。

“袁郎,你說,万俟玉翎墜崖失蹤,這消息到底是不是真的?”

妖嬈女子的眉心輕蹙,她從托盤起拈起一粒花生米,放到袁煥之的口中,纖長的手指撫摸着他的臉頰,疑惑道,“爲什麼奴家總是覺得有貓膩。”

“阿蘇,你的懷疑有道理。”

袁煥之緊緊握住女子的手,眼眸中閃過一道精光,他總覺得除了他之外,京都還有很多神秘勢力,皇后娘娘薨逝的消息,提前被爆出來,還有林苗月的死,一切都脫離他的掌控。

“可是不管如何,這個消息對我們有利。”

名叫阿蘇的女子,是大越北部一個部落首領的女兒,因爲機緣巧合,傾心袁煥之,從而讓袁煥之有一條通往權勢的階梯,阿蘇的部落兵強馬壯,在北地一帶擁有大片的土地,現在這些資源都是他的後備力量,他完全可以策劃,如何在大越分一杯羹。

万俟玉翎失蹤,万俟御風極力封鎖消息,越發證明事情的可靠性,退一步來說,就算是假的,對他袁煥之也沒有影響。他一直在後面搬着板凳看熱鬧。

“袁郎,不如我們放出消息給大吳。”

阿蘇掏出一面小銅鏡,對着銅鏡做了一個魅惑的姿勢,她拉低肚兜,露出胸前雪白的胸脯,身後的袁煥之立刻把持不住,毛手毛腳起來。

“好主意,大越戰神失蹤,洛荷薨了,不趁着這個空子發兵,大吳也太傻了!”

袁煥之連連點頭,認爲是個絕妙主意,牽一髮而動全身,最好南邊周邊幾個小國也參與進來,打到兩敗俱傷,他好坐收漁翁之利。

“不過林苗月死的有點可惜,這下想拉攏林大人難了。”

阿蘇嘆了一口氣,依偎在袁煥之的懷中,她們部落的女子,愛自由,不會被束縛,也不在乎大越這些所謂的名分,男人嘛,只要有權勢,一切都不是問題,只有勇士,纔可征服美人的心。

“死就死了,長成那樣,演戲也不是容易的事呢。”

袁煥之眼神漂浮,林苗月長相刻薄,身材也沒料,二人云雨,都是他袁煥之在犧牲色相。既然被殺,就說明她命不好,不過那個殺人的丫鬟繡兒,不知所蹤。

“還需派人尋找繡兒。”

一個丫鬟,哪來的膽子行兇?有目擊者稱,繡兒在事發前去過京兆尹府的後衙,有可能是替林苗月跑腿,或者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繡兒失蹤,這一切無人解答。

袁煥之已經派人私下裡尋找繡兒,他想知道,是不是背後有什麼勢力指使她,若是如此,那勢力很可能看穿他的詭計,那麼就危險了。

袁煥之的手在阿蘇身上不停地點火,讓她腳嬌喘連連,眼神越發水潤,“袁郎,不如製造的機會和李月娥偶遇,看看能不能打探出什麼。”

李月娥這個人本身沒有太大的價值,有價值的是她爹。原來袁煥之的孃親李氏曾經想要和李家定親,兩家有姻親,想來個親上加親,但是被袁煥之否決了。

京兆尹李大人的後院有正妻,李月娥的孃親就是個小妾,說的好聽點是平妻,若是嫁入護國將軍府,會讓他被京都世家子弟們指指點點。

“這個時候,確實要製造機會巧遇。”

京都十萬城防軍都歸京兆尹衙門管理,李大人是皇上的心腹,京兆尹府上後宅有很多官兵侍衛把手,外人插不進去,他的幾個眼線只能在洗衣房等不起眼的小地方,一點消息都探聽不到。

李月娥看他的眼神帶着愛慕,袁煥之心知肚明,並且引以爲傲,不只是女子能使用美人計,男子也可,只要能達到目的,手段不重要,英雄莫問出處。說到偶遇的機會,袁煥之也沒想到,事情如此順利,都不需要提前策劃,機會這麼快找上門。

第二日一早,一夜得到滿足的袁煥之神清氣爽,對着絲被裡的阿蘇臉頰輕吻,他換上一套阿蘇做的衣衫,早膳都沒用,便趕往林府。

目前,京都的風向都是向着這邊刮,袁煥之幾日沒刮鬍子,看着容顏憔悴,京都百姓們背地裡說他情深意重,未婚妻意外身亡,對他打擊很大,連林大人也相信了,二人一同早朝,林大人忍受喪女之痛,勸說了幾句,說到底,二人終究沒緣分,愛女林苗月福薄。

袁煥之到林府弔唁,燒了紙錢,出府的時候剛好碰見李月娥的馬車,彼時拉車的馬突然受驚,前蹄騰空,嘶鳴不止,眼瞅着車伕控制不住,馬車就要飛奔出去,千鈞一髮,袁煥之換下車伕,用力抓緊繮繩,制服受驚的馬匹,也避免出現一場禍事。

李月娥在馬車內,嚇得一顆心都要蹦出來,她狠狠地眯眼,眼神發寒,馬匹受驚絕對不是偶然,定是大娘在她的馬上做了手腳,哼,鬥不過她娘,就跑來害她?

“小姐,您沒事吧?”

馬車變得平穩,很快停下來,丫鬟畫眉立刻上前,剛纔她看的清楚,自家小姐的額頭碰上了車壁,已經流下血滴子,她趕緊用乾淨的帕子點了下上面的血跡,憂愁道,“您還是先去醫館上藥吧,可別留了疤。”

“無礙,有玉容膏就好。”

李月娥得救,想看看恩人,她剛打開車窗,見到那個夢中器宇軒昂的影子,愣住,“袁小將軍,怎麼是您?”

“多虧我在,不然怎生是好?”

袁煥之恢復了往常的模樣,溫潤如玉,脣邊掛着淺笑,關切道,“你看,額角上有傷口,得趕快找個醫館包紮,女子家,容貌是最重要的。”

太陽升起,陽光一絲一縷,照在袁煥之的身上,他的脣邊有青黑的胡茬,比以前更多了男子的氣息,讓李月娥心跳加速。

“走吧,送你去醫館,還愣着幹什麼?”

多好的機會!真的瞌睡有了枕頭,袁煥之是個心有成算的,一直在身邊陪同,女子就是頭腦簡單,老套的英雄救美,最容易俘獲女子芳心,何況李月娥本來就對他有意思。

趙桂花約李月娥一同到林府上探望,馬車行在街角,她透過車窗,看到袁小將軍騎馬,正在李月娥的馬車旁邊,離得遠,看不真切,但是二人舉手投足很是親密,應該在說笑。

好姐妹,以後要共侍一夫,相互扶持,呵呵。趙桂花冷笑,當她傻?以前,她真的對李月娥一心一意,當成好姐妹的,前兩天林苗月遇害,她心有懷疑,李月娥卻推脫,聲稱不是她自己所謂,並且長吁短嘆,一副傷感的模樣!

恐怕最高興的人,就是她李月娥吧!趙桂花幾乎撕碎了帕子,銀子,首飾,人脈,她樣樣沒少出,結果呢,爲他人做嫁衣,李月娥如願勾搭上袁小將軍,而她只能默默遠觀,真是諷刺!

他趙桂花是個小官的閨女,無法對付三品大員的千金,不過沒關係,自然有人能治得了李月娥,她告訴車伕立刻回府,她要寫上一封長長的書信告密,把李月娥的算計和最近京都的情況告知莫顏,相信莫顏那種火爆脾氣,回京必定回打上門去,李月娥,你等着!

李月娥沒看到趙桂花,被自己的心上人所救,她正沉浸在激動和喜悅裡,心上人陪着她去醫館包紮,她更是覺得袁小將軍並非對她無情。

“袁小將軍,節哀,世間不是林小姐一個好女子。”

李月娥假意相勸,袁煥之見話頭被提起,幽幽嘆息,“月兒是個命苦的,若抓住那個下毒之人,定要碎屍萬段以解心頭之恨。”

“恩,林小姐冤枉啊。”

李月娥心上一涼,無辜地眨眼,乾巴巴地附和一聲,轉移了話題,“聽說大吳得知皇后娘娘薨了,已經派來使臣,不曉得會不會……”

“還有,南平王……”

這個消息是禁止透露的,李月娥昨天給爹爹送滋補的雞湯,在書房門口偷聽到,或許袁煥之不知道,她想賣個好,讓他知道,林苗月能做的,她也能,甚至更多。

畫眉見勢不好,想阻止卻是來不及了,自家小姐冰雪聰明,心中有謀略,可是也是女子,遇見自己心愛之人,立刻成了草包,這麼隱秘之事,怎好和袁小將軍提起。

“失蹤?”

袁煥之心中一動,憂慮道,“或許,大越和大吳很快就要開戰了。”

目前的形勢不算明朗,袁煥之纔在邊境歸來,不到兩個月,若是再次戰火連天,万俟玉翎失蹤,沒有主帥,說不準他和他爹要掛帥出征。

李月娥眉頭緊皺,一場戰爭,沒個三五年怎麼可能打完?目前她已經快要及笄,到了定親成親的年紀,不可能拖延太久,所以她要摸清楚形勢。

“不會的,最多是賠大吳一些錢財了事。”

兩國和解的辦法很多,割地賠款,未必一定要有戰爭,南平王失蹤,大越的人馬氣勢立刻降低了五成,還沒從上次的戰爭中擺脫出來,這場戰爭,如何打?

“唉,最近心緒不寧,也得不到確切的消息。”

袁煥之嘆息一聲,見獵物上鉤,便裝起可憐,李月娥頭腦一發熱,馬上主動答應,只要有消息,會立刻找人送信,旁邊的丫鬟畫眉差點哭出來,自家小姐到底還要多蠢?

李月娥和袁煥之到底有沒有勾搭一起,莫顏纔不關心。來到鄉下兩天,過得自在舒服,三嬸的農家菜做的不錯,她都不想去縣城酒樓了。

“顏顏,喏,我剛在樹下摘了幾個李子,熟得透了,樹上都被摘光了。”

莫玉端上一個小竹筐,姐妹二人在院中的樹下,擺上一張小几,旁邊放着兩個墩子,莫玉聽說京都的小姐們最喜歡一邊欣賞景色一邊品茶,立刻跑到房內,翻出點茶葉沫子。

農家人並不太喝茶,都留着平日待客,家裡接待鄉親們,都用那糖水,甜滋滋的,比茶水好,茶葉沫子是放了好久的,那味道苦澀,莫玉也不挑剔,如牛飲一般,一口就見了底。

“堂姐,京都小姐喝茶是不能一口喝完的,要像這樣。”

姐妹二人在樹蔭下閒聊,莫顏做了個示範。莫玉一臉糾結,一次就抿那麼小口,也嘗不到茶水的滋味啊,怎麼有點和家裡的大黃一樣呢,不過大黃喝水是用舌頭舔。

小堂弟莫輕霜去學堂唸書,大伯和三叔下地,奶奶帶着大伯孃和三嬸納鞋底,呂氏也加入進去,四人在屋中閒聊,家中無所事事的,只有莫顏和莫玉。

“明天鎮上有集市,到時候你早點起來,咱倆去趕集。”

莫玉以爲自己就夠懶惰了,現在遇見同樣懶的堂妹,每天必須睡到日上三竿,她可算見到了同道中人,決定對這個堂妹好點,她準備拿出自己的私房錢,明天請莫顏到集市上吃肉酥餅。

肉酥餅裡面夾着燻肉片,外頭的餅酥脆的,撒着芝麻,十文錢一個,兩口就吃完了,莫玉平時都捨不得吃。

莫顏很是無奈,她也不想成爲別人眼中的懶蛋,但是最近這兩天飽受折磨,白日裡大太陽,墨冰怕她曬黑,基本上不管她,等到晚上夜深人靜,殘酷的折磨開始。

墨冰說,她不想跟個廢物做主子,看莫顏的身板,打只野雞的力氣都沒有,墨冰很嫌棄,她要調教莫顏,不然以後總靠她保護,就是拖後腿的。

被丫鬟鄙視,莫顏非常氣憤,可又無反駁之力,她現在的身體素質,已經比剛穿越的時候好多了,那會頭上有傷,站起身頭重腳輕,兩眼發黑。

能學點防身術也是好的,莫顏就這樣,接受了墨冰的魔鬼訓練,蹲馬步兩個時辰,一般男子都受不得這麼高強度,莫顏是憑着頑強的意志忍過來,她不想被人瞧不起。

墨冰沒想到,一個嬌滴滴的千金小姐能有如此耐力,教得越發認真,主僕二人約定,每天晚上習武兩個時辰,等被操練完畢,莫顏的衣裳就和被水洗過一般,洗漱還要靠墨冰服侍,她躺下人事不省,到日上三竿才起牀。

好在家裡人寬厚,覺得她在長身體,貪睡一些不是問題,而且從京都到潁川,也可能水土不服,不適應。

“堂姐,等大堂哥成親後,你就跟着我到京都吧。”

上次的話題,莫顏提過一次,當時爺奶有些心動,兩個兒子都在身邊,唯獨二子在千里之外,想念的時候也只能看看畫像,呂氏不是想象中那麼嚴厲嬌氣,對他們非常和善,對老人孝順,所以才起了心思。

“我倒是想見見世面。”

莫玉非常心動,她是個呆不住的,以後成親,相夫教子,奉養老人,哪有機會到京都去?一輩子沒去過大越的國都,莫玉覺得是種遺憾。

時間還早,如何安排還靠家裡人決定,快到午時的時候,家門口來了一輛馬車,莫顏好奇站在門口處一看,立刻喜形於色,“麗姨,您來了!”

“是啊,你這個小丫頭,不是說到縣裡看我的嗎。”

麗娘自己趕着馬車,等莫顏開了大門,她把馬車趕入院子裡,又打開了車廂,從裡面搬着禮品。

“還沒安定,想等過幾天呢。”

莫顏很高興,莫玉見家中來了客人,跑到正院去送消息,一會兒,奶奶幾個人從正屋出門,呂氏見麗娘卸禮物,嗔道,“妹子,你客氣啥,來到村裡,就算是回家了!”

麗孃的事,呂氏和家中的人唸叨過,大伯孃趙氏還感嘆,麗娘命苦,沒有夫君疼愛,好在有心善的收養她的老兩口,而麗娘本身自己也是個女強人,讓人豎大拇指。

“就是要回家,才得帶點東西不是!”

麗娘也不陌生,和幾人依次打招呼,馬車上的東西不少,莫顏看到半扇的臘豬肉,心裡尋思,麗娘是個會辦事的,也細心,若是送胭脂水粉,首飾釵環,家裡人不會收下。

馬車後面大多都是吃食,雞鴨魚肉,還有兩罈子酒,幾匹布料,都是家中人能用得上之物,莫玉圍着馬車轉了一圈,又弄來一些馬愛吃的草。

“今兒我要來家裡蹭飯了,當然也不是白蹭飯,上次顏顏說的燜子,我在家裡自己搗鼓成了!”

麗娘是個健談之人,說着縣城裡一些趣事,這次她自己來靠山村,也是爲了考察一下,看看採藥人的藥如何,若果確實不錯,她就直接收購,省去中間的環節。

“真的!”

莫顏很高興,和莫玉唸叨,前兩天她就有想法,想搗鼓一些吃食讓莫玉這個吃貨嚐嚐,無奈每天半夜被操練,早上起來大腦一片空白,有心無力。

“麗娘啊,你來就來,當家裡是一門親戚走動就好,來吃飯,常住咱們都是歡迎的,可別拿東西了。”

奶奶拍着麗孃的手,心疼麗娘,一個女子出門闖蕩不容易,還是個立志終身不嫁的,身邊沒有個知冷知熱的男子,這世道艱難着。

“我可不是客氣,今兒縣城有集市,我正好路過,就買點吃用之物,不算什麼。”

麗娘擺擺手,幾個女人閒聊,氣氛融洽,呂氏知道麗娘都在忙着做生意,衣物鞋子都是成衣鋪子買的,她這兩天閒着,就給麗娘做了兩套舒適的小衣,布料都是沿途採購,柔軟貼身,又透氣。

“晚上吃啥,點菜,今兒早點準備。”

三嬸孃馬氏最近意氣風發,走路都帶着風,三叔調侃她,說她走路仰着頭,掉溝裡都不知道。

以前家中飯菜都是輪流準備,馬氏做的多一些,因爲家中人普遍認爲她炒菜味道好,馬氏並不自信,這次招待呂氏和莫顏,也沒什麼底氣,不過幾天之後,發現莫顏並不少吃,那丫頭嘴甜,把她誇得和酒樓大廚一樣。

村裡人家,一般下晌就開始做飯,農忙時分會晚一些。但是莫家不同,家裡買了二十畝地,都佃給村裡人家,自家種的只有兩畝地,家裡人口多,也不太費事,午時過後就開始琢磨晚上吃食。

奶奶和大伯孃開始收拾麗娘帶的魚,莫玉跟着圍觀打下手,偏廳就騰出來。見沒有外人,麗娘這才變換了面色,她從袖兜掏出一張卷軸,莫顏打開一看,大吃一驚,是洛祁的畫像,這次有九分像!

呂氏一行人跟着麗孃的商隊走了五六天的路,洛祁只下過一次馬車,被麗娘看了個正着,她很好奇怎麼有如此美貌的丫鬟,但是她當時沒詢問。

這次從潁川過來,被官差攔截了兩三次,停車檢查,看她的馬車裡都是吃食,這才安全放行。其中一個官差麗娘認得,她給官差幾包點心,二人套近乎,一問才得知,官差們在找畫像之人。

“聽聞是江洋大盜,殺人無數,懸賞捉拿,很快就會到鎮上的。”

麗娘心中有數,把縣裡的情況說了一遍,最可怕的是懸賞,目前還沒波及到靠山村,萬一被村民發現舉報,就麻煩了,所以那個人千萬不能露面。

“麗姨,我記得。”

洛祁來到莫家之後,就一直在屋內安心養傷,家中人都不知道有這麼一號人,誰讓那廝相貌太出衆,就算刻意扮醜,都無法遮擋其光芒。

留下孃親和麗娘閒聊,莫顏到竈間幫着洗菜,這點小活計不算事,開始的時候大夥兒都攔着,次數多了,也便不放在心上了。做完簡單的活計,莫顏回到自己的屋子,她開門見山地問墨冰,“他到底怎麼樣了,能聯繫上嗎?”

“問這幹嘛?”

墨冰正在幫着曬被子,她是個乾淨人,把屋內拾掇得一塵不染,墨香沒了活計,就幫着莫顏洗洗衣裳。

“縣城裡已經下了通緝令,我想知道發出人是誰,大越人亦或是大吳?”

到底是誰在找洛祁,目的又是什麼?若是大越人得到消息,還說得過去,如果是大吳人用錢財買通了父母官的話,形勢堪憂。

“大吳,大吳的皇子,想要藉助大越找到三皇子,殺人滅口,然後嫁禍給大越。”

事情要比想象的複雜,大吳皇后薨了,三皇子又死在大越,大越有理說不清,兩國之間有不可調和的矛盾,一場大戰在即。所以,己方必須要保證洛祁的安全,必要的時候派人送到大吳。

莫顏無語,這是請了一尊大佛回來,真是壓力山大,而她只能被脅迫,擋在洛祁前面,解決各種麻煩,南平王万俟玉翎還算有點良心,知道給她找墨冰這個幫手。

當日掉下懸崖,万俟玉翎及時用腰帶掛在樹上,他在山中發現一個洞穴,於是在給河邊留下印記之後,他回到洞內,上次對戰黑衣人,寒毒發作,受了不輕的內傷。

連續打坐三天三夜,這才驅除一部分寒毒,万俟玉翎白日裡在林間找個打坐之地,夜裡趕路,已經發消息給暗二墨冰,今夜他會到靠山村去。

目前的消息,只是他失蹤,而不是身亡,有些人謹慎,死不見屍,始終不能放下心,這狐狸尾巴就只露出來一點點,狡猾得很,態度曖昧不明,讓人看不出端倪。

洛荷薨了,大吳在第一時間派出大皇子洛暘,那人是個心狠手辣之輩,來大越恐怕也不是爲了弔唁,勢必會找個藉口,發動兩國之間的戰爭,尤其在万俟玉翎下落不明的節骨眼上,更是無所忌憚。

在大越官員中,或許有洛暘的奸細,可惜隱藏的太深,目前重點排查泄露消息之人,不出一個月,他失蹤的消息,大越百姓會人盡皆知。“小姐,您目前自己都保護不了,還是先把武功練好吧。”

墨冰接着給莫顏潑冷水,教莫顏武功並非万俟玉翎授意,而是她自己的主意,二人才短短相處幾天,莫顏就讓她十分敬佩,她想,只有這種處變不驚的女子,才配站到他的身側。

“練成絕世武功,不是一蹴而就的,墨冰你是不是有什麼秘籍?”

幾次操練,讓莫顏漸漸地適應了這個節奏,這具身體雖然弱了點,但是柔韌度異常的好,用習武人的專業術語,根骨佳,聽說習武內力沒有個十年練習不出來,她不確定在練成絕世神功之前會不會先嚥氣。

“小姐,您是不是又看話本子了?”

絕世神功,這詞怎麼聽都彆扭,就算有好的功法,也要付出十分心血才行,練武可不是做夢。

莫顏的星星眼暗了暗,認命的點頭,原來的計劃只是掌握醫術,現在又多了樣武功,還是被人強制,計劃始終趕不上變化快。她在心裡安慰自己,習武還是有好處的,像上次在西園,莫顏被林苗月落水逼得爬樹,若是當時會武功,她是不是能用一個優雅的姿勢,轉一個圈,腳尖點地借力,飄上去。

一家人一起熱熱鬧鬧的用了晚飯,家中屋子多,麗娘就留了下來。村裡人家,在晚飯後,習慣的在院中納涼,有時候在村口的大樹下聚集,閒話家常。

遠處的大山一片片霧氣,上面看得不甚真切,莫顏一直想到山上,她默默算計大堂哥莫輕雲歸來的日子。

“顏顏,明日去趕集,你得早點起身,不如現在就睡下吧?”

天色暗了,家家戶戶點燃了燭火,莫玉精力旺盛,正纏着麗娘聽故事,當年麗娘出門走貨,遇見了山匪,差點被搶去做壓寨夫人。

“恩,這就睡。”

莫顏見墨香打了洗澡水,她自己點燃了薰香,在村裡舒服,就是有一點不好,蚊蟲多,每天晚上屋內都要燃着薰香,這樣蚊蟲不喜歡這個味道,不會往內飛。

“小姐,奴婢會在子時叫您起牀。”

墨冰板着小臉,如幽魂一般出現在莫顏身後,莫顏苦了臉,子時練武,兩個時辰天就亮了,她也沒辦法入睡,“墨冰,不如打個商量,明日多加兩個時辰好不好?”

言外之意,今日放假一天,莫顏想睡個好覺,趕早陪着莫玉一同去鎮上趕集。

“不可,因爲,他會來。”

墨冰剛剛得到消息,書信上都是暗語,表明子時在後山相見,而沒有說到底爲了何事。

万俟玉翎不可能失蹤,莫顏心中有數,既然他來了正好,二人剛好探討一下,洛祁的問題,她自己什麼都不怕,可是洛祁在自家,她怕爲親人帶來危險。

洗漱過後,莫顏迷迷糊糊地睡過去,等到子時前一刻,墨冰一絲不苟地叫她起牀。

“大門鎖上了,咱們怎麼出去?”

莫顏睡眼惺忪,圓圓的眼睛帶着一層迷濛的霧氣,她打了個呵欠,正了正裙襬。外面月色暗淡,空氣中流動着涼風,雜揉着清新的花草香氣。偶爾小蟲子的叫聲,院子四周一片漆黑,家人早已經進入夢鄉。

“爬牆。”

墨冰說着,縱身一躍,飛快地消失在原地,莫顏目瞪口呆,更堅定要好好練功的決心,人家是飄出去的,而她呢,全靠雙手和雙腳。

爲了防止山中的野獸,家中的院牆很高,莫顏一身衣裙,十分吃力,她好不容易徒手坐在牆頭上,鬆了一口氣,不見墨冰,只看到,牆外的後山上,背靠着月光,有一抹白色的影子,在樹叢之間站立。

“下來。”

万俟玉翎已經等了一個時辰,山中有霧氣,讓他的身上有些潮溼,他聽到動靜,回眸,眼神冷漠,聲音舒緩卻不帶絲毫感情。

“下不來。”

莫顏囧了囧,兩米多高的院牆,難不倒她,問題是現在非常黑,而且,她記得家中院牆外面有一道排水的壕溝,這麼一跳,她就要進溝裡去。

“跳下來。”

万俟玉翎向前幾步,來到圍牆邊上,口氣也軟了一些,幾日未見,她好像瘦了,本來就是瓜子臉,下巴更尖了。

“下面有壕溝,我跳不下來。”

能跳下來她還騎在牆頭?又不是等紅杏,月黑風高,誰沒事爬牆玩,万俟玉翎有武功,進到院子裡不行麼,幹嘛非要折騰她!

二人僵持不下,牆頭上又坐了一個紅衣的影子,和莫顏幾乎是一個姿勢,他蹲在牆頭上,一手撫摸着被風吹起來的散亂的發,慵懶地伸了伸懶腰,嘟囔着,“到底要小爺在村裡呆多久?”

洛祁聽到動靜,也跟着看看,白日他不能出門,只好趁着晚上放風,前幾天到隔壁村上溜達,從房頂飛過,把偷情的一男一女嚇得暈過去,不過他真不是有意的!

最近隔壁村天天傳聞鬧鬼,有一紅衣女子在半夜出沒,必定是怨氣極重的大傢伙,村民們出銀子,合夥請鎮上一個神婆做法,整日吹吹打打,好不熱鬧。

莫顏聽莫玉說得有聲有色,就到聽了個大概,她沒往心裡去,也不知道罪魁禍首就住在她的隔壁。

“顏顏,你在牆頭是看風景嗎?”

洛祁等不到回答,把注意力放在莫顏身上,“大晚上的,在村裡能看到什麼?你不會是和万俟約會的吧。”

“我想下去,但是底下有壕溝。”

莫顏用手指着下面,她看不真切,但是相信洛祁有夜視能力,果然,洛祁一臉嫌棄,“都是洗澡水什麼的,顏顏,小爺抱你下去。”

洛祁說着,上前兩步,他正要拉住莫顏往懷裡帶,一道白色的身影比他更快,莫顏只覺得天旋地轉,耳邊一陣清風,恍惚間,嗅到了梅花的暗香。

“喂,万俟,你剛不是不管顏顏,爲啥和小爺我搶?”

洛祁見万俟玉翎主動,饒有興致地看了二人一眼,嘖嘖,這個姿勢還要保持多久纔會鬆開?傳聞大越南平王不近女色,看來傳聞不可信。

“謝謝。”

莫顏咬牙切齒地說了一句,話中實在沒什麼誠意,是万俟玉翎找她,讓她爬牆就算了,她騎在牆頭,他就在下面看熱鬧,墨冰那個丫鬟不靠譜,關鍵時刻消失無蹤。

“洛暘已經來大越了,你準備怎麼辦?”

万俟玉翎沒有理會莫顏的道謝,他鬆開手臂,莫顏差點跌落在地,多虧她反應迅速,及時地拉住万俟玉翎的衣角,只聽咔嚓一聲,万俟玉翎的衣襟被撕裂,露出純白色的裡衣。

場面混亂,莫顏有些尷尬,万俟玉翎眼神未動,只是周身突然發出一種寒氣,莫顏退後兩步,抱緊了胳膊。

“還能怎麼辦?”

洛祁諷刺一笑,他的大皇兄可不是一般人,從小就給他使絆子,這次說是來大吳弔唁,主要也是爲了打探他的消息,並且結果了他,一國皇子被刺殺在異國,大越註定要蹚渾水。

“三條路,第一,繼續在靠山村,等一切平靜之後,回到大吳,但是這樣你會失去有利時機。”

第一條明顯不行,洛祁不甘心就這樣,他想反擊,只要聯繫上手下,必須以牙還牙,所以他問道,“那第二呢?”

“第二,現在想辦法回到大吳。”

万俟玉翎停頓一下,見洛祁面色糾結,得知他不甚滿意,所以加了猛藥,“第三,與我合作,將洛暘誅殺。”

第三個選擇,万俟玉翎需要承擔一定的風險,洛暘雖然也是皇子,卻不比洛祁受寵,這次洛暘防備會鬆散一些,是個下手的好機會。

“我選三。”

皇家哪有兄弟之情?這麼多年,洛祁已經忍受夠多,他以爲退讓會喚回兄弟情義,可是他是多麼可笑,等來的是永無止境的追殺。

“洛暘一定會得意,以爲小爺是喪家之犬,那麼他就接招吧。”

機不可失,失不再來,洛暘正是明白大越人的心理,不敢讓他在大越出事,所以越發肆無忌憚,那麼万俟玉翎覆手爲雨,聯合洛祁的人,誅殺洛暘。

“万俟,你給我這麼好的選擇機會,你的目的呢?”

洛祁目前正需要幫忙,万俟玉翎和他之前不過是相識,二人算不上多熟識,他不信對方會如此好心,肯定有利可圖。

“目的?記下我的這個人情。”

万俟玉翎沒有具體提出條件,洛祁也沒過問,憑他對南平王的瞭解,此人光明磊落,有謀略有手段,可謂大丈夫,將來定不會提出無理要求,若是提出,他可以耍賴反悔。

莫顏在原地聽了一會兒,心中大驚,万俟玉翎幫洛祁,一旦洛暘被誅殺,大吳內部肯定會混亂一陣,洛祁算是半個自己人,回到大吳之後對己方有利,兩國內部忙亂,即便有戰爭,也要延緩一段時日。

如莫顏所想,万俟玉翎並不怕戰爭,但絕不是現在,他所作所爲,不過是爲了讓水更渾而已,等他回到大越,揪出奸細,解決一些事情,或許那個領兵主動挑起戰爭的人,是他。

天下之大,是男子就有開疆擴土的決心,作爲万俟家的子孫,万俟玉翎不如表現的那麼超凡脫俗,權勢,地位缺一不可,這些不是退讓之事,一切都是他應得的,而且那個野種,坐在皇位也夠久了。

事關大越皇室秘辛,莫顏並不知曉,但是她心裡有預感,万俟御風這皇位坐不穩,遲早要下臺,被一個天人般的皇叔壓着,是否會感覺到憋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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