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二十六章 無可阻擋
襄陽城,道臺衙門。
新任襄陽道胡齊侖、駐軍參將彭之年以及知府施南林三人正在輕聲交談着,忽就見府上的一個門子輕步走進了大堂,向胡齊侖拱手稟報道:“大人,光化縣衙來了公差,說是有萬分火急之事稟報。”
胡齊侖微微的一愣,“這大冬天,天寒地凍的,能有什麼萬分火急之事?”是壓根就沒想過樑綱會在冬日出兵。
胡齊侖心思一轉,想到的卻是自己到任後給光化縣知縣胡煦所下達的一條命令。
之前未上任時胡齊侖就曾聽說過,說江北之地大山內外私通嚴重,短毛逆匪外有白蓮教教匪襄助……
自己到任後曾嚴令光化知縣胡煦查明此事,還說“若是屬實,一經查處一律嚴懲不貸,絕對要予之杜絕”,莫非是爲了這事?想到這胡齊侖微皺眉頭,擺手向那門子道:“速傳那公差上來。”
解釋一番,彭之年、施南林才提上的心倒是放了下來,現在的他們二人對於‘光化’兩字已經是敏感到了極點,只要一聽人提起,第一個反應就是又出事了,樑綱又鬧幺蛾子了!
通過之前的一系列接戰,彭之年對樑綱部人馬的戰鬥力是大感驚訝,心中充滿了戒懼。如果說,之前有七八百綠營他就敢進山圍剿的話,那麼現在沒有兩千人在握,彭之年是絕對不會去開打的。
從被釋放回的四百多名鄉勇、衙役等人的口中,以及他們投進山中‘做匪’的細作傳回的來消息,彭之年他們對樑綱部的情況已經是有了部分的瞭解,比如說具體的地點在哪裡,比如說戰力的多寡,比如說刀槍器械是否齊全,再或是山裡的物資儲備是否充裕……甚至就連山裡在研製火器這一事,彭之年他們都清楚的很……
對於這些,想要杜絕完全是沒可能的事情,這個年代又不同於後世,身份證、戶籍存檔什麼的都有,現在是什麼都沒有,樑綱要招收人馬,要補充和擴大手下軍力,卻根本就沒辦法完全區別來人。裡面混摻上一些奸細,是無可避免的。
片刻,一箇中年公差被門子領了進來。
一臉的灰土,衣服污漬不堪,大冬天的還滿頭的大汗,一滴滴汗水隨着腦門流下將滿面的灰塵衝出一道道痕跡,離得老遠胡齊侖三人就能聞到他身上的那股酸臭氣。
這人在上堂途中就已經被那門子吩咐過了,不敢靠得太近,走上了幾步就在大堂中間當下跪倒在地,“小的光化縣捕頭章辰光見過道臺大人,將軍、府臺大人安好。”
胡齊侖是個官場老手,如何不知道下面府縣衙門裡捕快的油滑,這章辰光狼狽如此這般,當即就肯定是出了大事,當下立刻問氣道:“起身說話,到底是出了何事?”
章辰光站起身來,臉色青白不定,顫巍巍的說起道:“大人,天大的禍事啊,半個光化都翻天了,逆匪打破了石碑嶺大營,然後在半日之內掃蕩了六個村鎮…………”
樑綱拿下了石碑嶺清軍營寨後,就把這座清軍的營寨當起了自己的營壘,一千來部衆,留下二百人看押俘虜和守衛營地,餘下的八百多人分成了四股,擡着臼炮浩浩蕩蕩的掃向周邊村落……
威嚇以及小規模的清算,一番血雨腥風又在周邊各村鎮上演,倒黴的全是地方鄉紳,得利的自然是樑綱以及廣大的‘窮苦百姓’,打土豪的事情再次出現。
天色才大亮,土匪下山以及石碑嶺清兵大敗的消息就傳到了光化縣城,駐軍新任襄陽營都司鍾振宇和光化知縣胡煦急的就跟個兔子似的,一邊急忙召集各鄉鎮鄉兵和分散在山區周邊的綠營回城,一邊又連忙派心腹到襄陽報差。
聽了這個消息,彭之年眼前一萌險些一頭栽下去,身邊的施南林急忙相扶。而胡齊侖和施南林自身也全是臉若死灰。
鄖陽鎮和樑朝桂提標中的人馬年前就已經各回各家了,本地的一部分兵力也撤回了原地駐守,之前聚集在光化縣的那幾部人馬現在就只剩下了襄陽城防營(也就是那批新兵,)和樊城城守營的主力還在,但因爲激戰中折損嚴重他們也就是一千多人。
樑綱一舉攻破了石碑嶺大營,可以說是生生撕去了洪成義的一半力量,現今光憑光化駐軍殘餘的力量已經不能再威脅到樑綱了,真正意義上說,也就是單靠襄陽府一府的力量已經是抵擋不住樑綱這隻下山猛虎了。
“瘋了,真是瘋了,大冬天的如此規模出兵,就不怕手下人凍死、凍傷了……”彭之年喃喃自語,就算是樑朝桂也從沒想過樑綱會如此瘋狂,在天寒地凍中這般大規模的出擊。要知道從樑綱的藏身地到石碑嶺,中間相距的差不多是整整兩天的路程,他身邊還有個八百多人的大包袱在,竟然就敢出動上一股可以在一舉之下蕩平整個石碑嶺營寨的力量,那少說也要有上千人吧?這不是瘋了還是什麼呢?而且……還有火炮……
“帶章捕頭下去。”半響回過神來的胡齊侖有氣無力的擺了擺手,讓門子領章辰光下去,“辛苦你了,好好下去安歇。”
不看道謝着的章辰光,胡齊侖說話間臉色已經是一片慘白,雖然不能在上任的時就已經有了心理準備,可當事情真正來臨的時候,這心裡還是一陣陣害怕,事關頭頂官帽,事關一府安危啊。“二位大人可有何對策?”說話的聲音都顫顫的了。
“完了,徹底完了。”彭之年泄氣的一嘆,癱在了座椅上。他本想着是等到了開春暖和時,再調集全府的人馬和鄉兵,聯合上鄖陽鎮的支援和樑朝桂帶來的提標,然後徹底剿滅樑綱的,卻不想在這個時候樑綱竟然敢帶着大部隊在山中長途跋涉而出……
真是瘋狂啊!
只是這樣瘋狂的結果就是在襄陽府境內,短時間內,外府的人馬不趕到前,他這支人馬就是無人可擋。光化縣糜爛半數,這還只是一個開始,要是樑綱這隊人馬開始向均縣、谷城等地進發,或是直接望着襄陽城殺來……
以各縣的駐軍數量,加在一起也擋不住人家前進的腳步,分散在各地各處,就更是不堪一擊了。淪縣失地,按大清律,地方牧守官員是死罪,作爲襄陽府的軍政三大員,這蓋子只要一掀開,他們三人就是罪責難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