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空中,一輪明月高懸,揮灑下片片皎潔的月光……
興隆集,元和藥鋪。
夜幕已經降臨多時,小鎮早已經陷入沉寂,唯一可聞的就是不時響起的幾聲犬吠。距離藥鋪不遠的地方,一處可供隱匿在暗影中,樑綱在靜靜地等待着。
時間在一點點過去,兩更、三更、四更、五更……藥鋪始終不見絲毫的動靜。
東方的天際已經有了一絲髮白,望着元和藥鋪,淡然的微笑浮現在了樑綱嘴角。
陳家基本上可以確認是通過了這一次考驗。
事實上在昨天上午,樑綱與陳廣亮分手之後,他就立刻轉身去了鎮子南頭,守着楊家集商販來往最繁榮的大道等了不到半個時辰便找了一個合適的目標,用十兩銀子成功的強買下一匹馬。然後樑綱騎馬就順着隨州棗陽間的官道一路趕了去。
當然了,這其間他下大路穿小道的時候也很多,畢竟清兵查的還是很緊的,官道上隔個五六裡設的就有一個哨卡。而且他所騎的這匹馬也僅僅是一匹馱馬,並不是什麼正兒八經的供人騎的奔馬,還有就是他自身的騎術,樑綱當初只是跟着一個馬術隊的朋友學過幾天,純粹就是一個半半竅。
這一來而去的真的耽誤了不少的時間,等到樑綱趕到興隆集外的時候,太陽都快落山了。
也幸好半個月的搜捕過去了,因爲一直沒見到樑綱半點的蹤跡,棗陽縣的清兵衙役早就鬆懈了。尤其是在前兩天樑綱在界牌口鬧出了那麼一場大事之後,隨着往來商人路客的口口相傳,才三天的時間不到事情就已經傳遍了整個棗陽。
“哦,原來他是去隨州了,怪不得咱這兒找不到呢!”棗陽縣一衆清兵衙役當下是紛紛大悟,卡哨清查也就隨之更加的鬆懈了。同時心下也紛紛暗自慶幸,慶幸自己沒撞到那短毛反賊。
想想界牌口,那可是一場了不得的禍事啊,一下子被幹掉了八個人,真正的是官兵了(有官又有兵)。多少年了,湖北還沒出現過這麼悍的“匪賊”!
——短毛匪大鬧界牌口。
瞧着這名字聽着多喜慶,反正是不在棗陽地界。那些個辛苦了好一陣清兵、衙役是完全放鬆了下來。至於知縣老爺姚立羣是如何的如坐鍼氈、如受火烤,他們就全然管不着了。
把九環鋼刀藏起來後,樑綱騎着馬光明正大的進了興隆集,他沒往元和藥鋪附近去靠,而是在鎮子西頭的一家小客棧住了下來,並且在與店小二、店老闆聊天時輕易地打聽到了自己想要知道的消息。
陳氏父子已經走了,申時時分父子倆就趕着馬車去了襄陽,聽那老子陳和軒說,他是怕了那短毛匪了。
老陳家當初告過短毛匪的狀,那傢伙如此厲害,又是心狠手辣,萬一跑回棗陽來報復怎麼辦?就憑他陳家父子倆,人少力薄可擋不住人家兩刀劈的。所以呀,趁早就搬去襄陽城中住,鎮子上的這間藥鋪和一應家當,這兩天就準備全都出手……
興隆集並不甚大,藥鋪更是隻有兩家,除了鎮中的元和藥鋪外就只有鎮西頭,樑綱所住的這家小客棧斜對面的那家德安藥鋪,所以陳家盤賣元和藥鋪的消息不用一個時辰就已經在鎮子裡傳的沸沸揚揚,客棧裡的店老闆和小二都知道。
而且樑綱還從店老闆那得知,陳家因爲陳和軒、陳廣亮父子都去了襄陽城,家中沒個男人幫襯,談生意更不是婦道人家能出面的,所以就已經讓人分別送信給孃家舅哥以及鄉下的姑爺了,打算明天等陳李氏的兄長和自家的姑爺到了後就正式開賣。
陳和軒是獨子,可陳廣亮卻還有一個姐姐,多年前就已經嫁到了鄉下。樑綱甚至還知道他姐夫家有個兄弟考上了秀才,這是陳廣亮一時嘴上沒把門炫耀來的。因爲沒有分家,所以他姐夫家就靠着那個兄弟秀才的身份全家就不用服徭役,最近幾年日子過的還算有些起色。但要說他們家是在具體的什麼地方,他卻是不知。而陳李氏的孃家人在哪兒,樑綱就更不知道了。
“如此來看,陳李氏、陳王氏她們倒是沒有準備逃走的打算!否則陳李氏也不會叫自己哥哥和女婿過來了。”樑綱心中暗咐道。雖然他的這個考驗,在檢驗過程中有着太多的不確定,不到最後一刻就根本不能下最終結論,可現在看陳家似乎沒起什麼幺蛾子,是在老老實實的給自己辦事。
這個結論固然還有待於時間的檢驗,可樑綱心裡卻十分願意最終能得出一個這樣的結論來,因爲他真的不想胡亂殺人,尤其還是自己認識的!
陳家一家人給他的印象還不錯,之間相處的也有了一段時間,樑綱並不想跟他們血光相見。並且他需要一個安全的落腳點,陳氏一家真的是一個很適合的選擇。大家有一定的‘感情’基礎,又都有觸犯法律的‘前科’,陳家經營的業務本身也是樑綱所必須預備的,這一切都是如此的合適。
說實話,樑綱是真怕陳家父子在跟自己耍花招。比如說陳和軒、陳廣亮怕自己一直跟在他們身後,是在故意考驗、監視他們,而本身又被那一千五百兩銀子迷昏了頭,所以就故意做出一副一切都按自己的吩咐來辦的樣子,自己和兒子先載着那一千五百兩銀子去襄陽(最終目的地不確定),以此來迷惑自己,讓自己放鬆,而到了晚上後則讓妻子兒媳帶着孫子、孫女趁夜逃出,一家人在什麼地方匯合然後帶着銀子遠走高飛,或是最終再擺自己一道,給衙門打個小報告什麼的……
當然,陳氏父子也可以選擇直接帶着銀子走人,而把自己的老婆孩子都拋下,要是那樣樑綱絕對是要吃癟。
但是後一種情況發生的可能性幾乎沒有,那般喪盡天良的人天底下雖不是沒有,可也不會像青菜蘿蔔一樣隨處可見。至少陳家那父子不是,這點眼力他還是有的。
所以,爲了防止前一種情況的出現,樑綱在這兒守了整整一夜。
情況是可喜的。帶着滿意的笑容樑綱在第一聲公雞打鳴後轉回到了客棧房間。
這天上午,樑綱混在人羣中瞧了一陣元和藥鋪的熱鬧後,欣然打馬奔往了楊家集。
又是一路的躲躲藏藏,傍晚時分在楊家集北面的一處樹林中樑綱再次見到了陳廣亮。
最後一點的擔心也消散了!不管陳家人是如何想的,反正他們已經做出了有利於自己的選擇,初步成了自己的人。
樑綱只要結果,只看結果,現在的他還沒資格去講究過程。“唉,想要個可靠的手下真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