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百一十四章?滿清危機,莫非是報應?
“詹殿擢,無道逆賊,枉負聖恩,朕誓誅其九族。
養心殿內,白髮蒼蒼的乾隆宛若一頭暴怒的暴龍,大聲吼叫着泄發心中的怒氣。
浙江水師提督,詹殿擢堂堂一浙江水師提督竟然降賊了,還連帶着李長庚、魏大斌兩個水陸總兵官,簡直是大清開國以來未有之忤逆事。
信報一報到乾隆手中,近日來本就因爲福建陷落,海壇危機而怒火沖沖的乾隆當即就爆發了起來。沒等宣召來的大臣們到場,就當着送信報而來的嘉慶的面大聲怒罵呵斥起詹殿擢來。
這一影響實在是太壞了。嘉慶心中知道影響有多麼的壞,所以心頭的怒火一點都不遜色於他老子。只是礙於身份,才暫且忍耐得住,免得破口大罵失了體面。
可是乾隆卻顧不得這些了。詹殿擢,這可是詹殿擢啊,他當年南巡閱兵欽點出的將才,竟然如此來回報他,乾隆心中何止一個大怒。把詹殿擢剝皮抽筋,剁肉成粉糜的心都有了。
詹殿擢,福建平潭人,字鼎園,幼習騎射,及壯升浙江鎮海營參將。曾在乾隆南巡閱溫州鎮兵之際(轄鎮海營),以校練水操稱旨,賞賜貂皮、綢緞。後即授溫州鎮總兵,歷任九年,升浙江水師提督。
作爲乾隆欽點之將,詹殿擢可以說往日都是簡在帝心的。當然,現在就更加的‘簡在帝心’了。
乾隆纔不會考慮詹殿擢三人有什麼苦衷,家鄉親族是個什麼狀況,他眼睛看到的只是三人現在都從逆從匪了。
兩刻鐘後急忙奉旨進宮來的一種清廷大臣們紛紛到場,然後從乾隆口中得知了這個令他們震驚的消息。
“此事惡劣之極,必須重責極處,以穆朝廷之威,彰朝廷之肅,明正天下,警告後人。”這是所有在場大臣們的一致意見,連和珅、福長安、劉墉、朱珪、董誥、紀曉嵐等很不對付的人也都完全統一。
“朕欲再置貳臣傳丙編,詹殿擢、李長庚、魏大斌以及那個陳陽都要悉數給朕記載於上,朕要讓他們惡名遠昭,污名青史,遺臭萬年!”乾隆說話中怒目圓睜,雙面臉頰顫抖不止,渾身上下也瑟瑟戰慄,顯然是怒不可遏到了極致。
“太上皇還請息怒,爲這等小人氣壞了身子,可是萬萬不值得的。”和珅連忙出場勸幼。嘉慶這時也回過了神來,自己老子可是都八十七了,生不得大氣了,不然的話怕是會轉眼就要過去。如果說是正常年代,乾隆過去也就過去了,可眼下卻萬萬不能的。這個時候他若一翹辨,整個天下都要凌亂了。自己就是順利接掌了大權,也一樣是苦日子。
嘉慶,以及一衆滿族大臣、宗室王公在趕緊勸說着乾隆消氣,而在這個當口被堵在了圈子外面的一衆漢人大臣們互視了幾眼,紛紛發現了對方眼中的唏噓之色。
是啊,真真切切的唏噓之色。曾幾何時,本來江山穩固的大清朝竟然要再次搬出《貳臣傳》來了,這又怎能讓熟知內情的一衆漢人大臣們不心生慼慼?
《貳臣傳》——爲乾隆皇帝在乾隆四十一年正式提出編纂的。分甲乙兩編,收錄了明末清初在明清兩朝爲官的人物一百五十七人。
經歷了清初的動盪,滿清到了乾隆時期,政權已經建立百多年,其統治已經非常鞏固。在這種情況下,乾隆爲了進一步鞏固統治,緩和民族矛盾,瓦解漢民族意識,妄想達成滿漢統一思想,在大力表彰忠臣(即在明末清初因抗清遇難的明朝官員)的同時,下令編纂了《貳度忠臣傳》即《貳臣傳》。
乾隆以忠君爲標準,在上諭中把降清的明朝官員均稱爲“貳臣”。並指出:這些人“遭際時艱,不能爲其主臨危授命”,從封建道德出發,實在是“大節有虧”。儘管這些人都爲滿清朝的發展作出了貢獻,其子孫甚至還在朝中做官,但是以“忠君”的標準衡量,他們是不完美的,氣節操守是有虧的。
乾隆做了婊子還想立牌坊,特意在御旨中指出,之所以出現貳臣,並不能一味責怪臣子不忠,明朝皇帝昏庸**,自覆宗室,也是出現貳臣的一大原因。引用他自己的原話來說,就是“所以至有二姓者,非其臣之過,皆其君之過也”。
這些貳臣傳上的人物降清以後,又分成了兩種情況:一是對清朝赤膽忠心,積有功勳,二是毫無建樹。因此,乾隆又要求對貳臣們區分對待,將前一種人編入甲編,後一種人編人乙編。這樣作,就反映出了他的另一層潛意思,“朕”並沒有忘掉立國時的功臣。
乾隆如此即堅持了‘忠君’的標準,把效忠清朝且立有大功的降官列入貳臣傳,卻又可以使這些人的後人感到乾隆的通情達理,從而減少了牴觸情緒。而對那些對明清都不盡忠的降官列入乙編,就更加證明了編輯《貳臣傳》的必要,容易與漢族知識分子階級達到共識。
可以說貳臣傳本是乾隆穩固自身統治的一種手段,可現在卻被他拿出來了當做發泄恨意的載體,無形中貳臣傳的地位就不知道下降了多少個階層。而且還有自打自臉的嫌疑。上面不是說了,“所以至有二姓者,非其臣之過,皆其君之過也”,這句話可不僅能用到前明皇室身上,轉用到乾隆自己身上也是一樣。
朝罷返家。時任戶部漢尚書沈初便換了身便服,趕去了禮部尚書紀昀紀曉嵐家。
沈初、紀昀,二人皆是飽學之士。紀曉嵐後世的大名就不提,‘二張一王’鐵三角可把他的名號響亮了全國。那沈初也是讀書能目下數行,被稱爲異才的存在。
乾隆二十七年,乾隆二下江南,召試,賜舉人,授內閣中書。二十八年,成一甲第二名進士,也就是榜眼,授編修。三十二年,直懋勤殿,合寫經爲皇太后祝釐。逾年,大考翰詹,以直內廷未與試,詔褒初學問優美,特晉一秩,擢侍講。
後爲祖母丁憂,遷右庶子。累擢禮部右侍郎,督福建學政。遭本生父憂,服闋,起兵部侍郎。尋以母病乞歸終養。後起故官,督順天學政,調江蘇。任滿回京,調吏部,又督江西學政。
學政是什麼概念,那是各省主持院試,並督察各地學官的大員。在官場上絕對是清貴而且要有大才學,還有士林影響力。比之後世的教育局長、教育廳長來那高出的太多了。樑綱從湖北殺出,直到福建攻克,那麼多學政全部自盡沒一個肯投降的,氣節上比之政府官員還是要好上一些的。沈初學識淵博,所以五次出任各省學政,還主鄉試一次,後又歷充四庫全書館、實錄館、三通館副總裁,續編《石渠寶笈》、《秘殿珠林》,校勘《太學石經》。
與紀曉嵐一樣都是文才動天下的人,在滿清朝廷的諸多王公大臣中,能力壓過他一頭的人也就是紀曉嵐了。二人出身相同,同富才學,又是四庫全書的老戰友(紀曉嵐是《四庫全書》總纂官),所以私下交情相當的好。
此次進宮,乾隆皇帝雷霆大發,卻並沒有挨着禮部什麼事。吏、戶、禮、兵、刑、工各部,紀曉嵐的差事是最輕鬆的。可是沒想到的是《貳臣傳》丙編的差事乾隆沒有交給三通館,而是直接交給了紀曉嵐手中。【三通館——清代修書館。】
作爲朋友沈初當然要來看看了,而且他還有一肚子的話要跟紀曉嵐講。滿清朝廷根固蒂深,雖然朝野上下貪污**成風,可到底沒到民怨沸騰,改朝換代的地步,怎麼一鬧就生出了這般大事來?
湘黔的苗人鬧事也就罷了,先天條件不足,終是成不了大患。四川、漢中、陝南的白蓮教也是一樣,獲得不了士林和地主階層的認可,雖能呈一時之強,可到底是觸動不了王朝的根本。
然而江南的紅巾軍又是怎麼一回事?
對於沈初的疑問,紀曉嵐也不知道該怎樣回答。紅巾軍打着復漢興漢的旗號崛起,但是身作士林魁首的紀、沈二人又怎會不知,紅巾軍的這個口號根本就不可能激起廣大百姓和士子文人的擁護。
一百五十年的經營,滿清的根基和做法比之金元二朝來強的太多了。錯非之前剛剛生過一場文字獄,紅巾軍怕是連現在僅有的這些讀書人都沒有,更別說是在各地方建府立衙了。
所以即便是紅巾軍一路勢如破竹的拿下了南京,甚至是拿下了浙江,那時沈初、紀曉嵐也依舊沒把它真正的看重。以爲就如當初的三藩之亂一樣,一時的氣候罷了。
可現在,紅巾軍在東南突然爆發,接着福建一破而下,還在連僅剩的水師都岌岌可危,這麼一來就讓整個大清朝都吃緊了。
然而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逆首樑綱緊跟着就下了一道文書佈告,宣佈廢除了之前紅巾軍嚴懲貪污**官員的措施,而該是隻要情節不深重者,天良未喪盡者,一律可免死罪,入紅巾軍旗下效力。
對於沈初、紀曉嵐這些滿清大員,站在整個清王朝最高層次的重臣們來看,這第二波變化甚至比第一波來的都要暗潮洶涌。尤其是在這個時候,詹殿擢、李長庚、魏大斌三人引定海殘兵棄械投降紅巾軍,更像是在給第二波來勢,那個文書佈告漲聲勢一樣。
幾番結合,紅巾軍就是堪憂之局啊!樑綱搖身一變就從吳三桂,變作了鄭成功,紅巾軍氣數更見悠長。
而且他要一直如此下去,不像鄭成功那樣有兩次北伐之敗,那麼甚至都可能更進一步變成南北對立……而再往下衍變,就不是二人看想的了。
紅巾軍火器犀利,滿清朝廷甚至都爲此改變了‘國體’,京營的八旗子弟精銳彙集,全力組建新式火器營。
卻是乾隆、嘉慶也曉得北京的八旗子弟爛到了骨子裡了,除了少部分人還算可以外,絕大部分人早在康熙年間就上不得戰場了。所以此次精銳彙集,大半都是從東北、熱河抽調出來的披甲人。
這些人的生活環境遠不如北京的八旗子弟舒逸,所以還保持着幾分野性,也是現今滿清朝廷最可信任的一批人。
但是,朝廷槍炮製造緩慢,想要武裝訓練出一支純火器精兵,更需要時間。而這段時間內,抵抗、攻擊紅巾軍的主力就是依舊大炮加冷兵器的綠營兵。
對於滿清掌權者內心深處對漢人的不信任,沈初、紀曉嵐這樣的自認絕對忠誠於滿清的漢人大臣們都暗自神傷,可是如果這樣就能平定下各處叛亂,那麼他們也認了。
但是眼下八旗精銳人數甚少,不依靠漢人武裝,他們又如何能與紅巾軍抗衡?要知道槍炮可是紅巾軍賴以發家的本錢,樑綱手中的火器軍隊人數豈會少了去?而且不大力支援綠營兵,那麼現在清紅兩軍的對抗,綠營兵就始終都要處於劣勢。如此一場場的勝利下來,紅巾軍的氣候就會越發的做大……
這就像是一個無解的命題。滿清朝廷爲了維護自己統治的穩固,就只能全力武裝八旗兵,而捨棄絕大多數的綠營兵。可現在與紅巾軍對抗的主力就是綠營兵,得不到滿清朝廷全力的支援,綠營兵就只能趨於劣勢,如此紅巾軍就會越發的做大,從而對滿清朝廷又會造成最直接的影響。
而反之,滿清朝廷開始供給槍炮給綠營兵。先不提這種情況可不可能出現,單是說出現了,那麼紅巾軍即便是得到了抑制,滿清朝廷內的漢人武力也同時得到了大力發展。滿弱漢強,同樣威脅滿清的統治……
“靖康……”半響紀曉嵐口中嘣出了兩個字來。
北宋靖康之變。那時的北宋朝廷也跟現在的滿清差不多,官場**不堪,但王朝對內部的控制力卻依舊有。甚至還擊垮了百年來的西部最主要威脅——西夏。
其內部的方臘起義,與現在的白蓮教起義是何等的相似?甚至兩派敘一敘,都可以發現方臘的食菜教(摩尼教)跟白蓮教的發源都有着很大的關聯。然而就是這樣的富華王朝,終是輕而易舉的倒在了滿人老祖先女真人的鐵蹄下,爲蒙古人的入主中原奠定下了最好的基礎。
把北宋時的金人換做現在的紅巾軍,一種猜想猛的出現在沈、紀二人的心頭,難道是‘報應?’
因果循環,報應不爽……
什剎海,和府。
和珅從宮中回到家,氣表堂堂的儀容在進入了內室之後瞬間添上了幾絲頹廢——太上皇的身子骨是越來越不行了。
養心殿,乾隆被氣得怒不可遏之後,下了朝就有太醫上前診脈。和珅如此一個聰明的人,怎會不知道乾隆對他的意義所在?所以在太醫院裡早就埋下了線。
給太上皇診脈,無論是什麼情況對宮外都該是一言不發永遠埋在肚子裡的,可是天下人少有不愛財之人,太醫也是人,也抗拒不了白花花的銀子,所以他前腳退出了養心殿,後腳就把乾隆的情況報給了和珅。
乾隆,真的是老了!
先前退位時,乾隆還一副炯炯有神的樣子,傳位大典時八十六歲的他不需靠人攙扶,獨自邁着穩健的步伐一步步的登上太和殿的寶座。身子骨還頗是硬朗。可是僅僅一年的時間都不到,現在還短一個月呢,就銷鑠成如今這幅摸樣,和珅不能不感到心痛。
只是他雖對乾隆忠心耿耿,但對嘉慶卻沒有了這份心意,早年他剋扣過嘉慶的親王俸祿不說,嘉慶老師朱珪時任廣東巡撫,向朝廷上了封表示慶賀的奏章,和珅就到乾隆面前告過朱珪的狀。後來嘉慶登基,乾隆召朱珪回京,升任大學士,兵部尚書,嘉慶寫詩向老師表示祝賀。和珅就又到乾隆那裡告狀,說嘉慶籠絡人心,把太上皇對朱珪的恩典,算到自己身上。惹得乾隆生氣,質問軍機大臣董誥:“這該怎麼辦?”董誥只得跪下勸諫乾隆說:“聖主無過言。”乾隆這才作罷。而且他還將自己門下的吳省蘭派到嘉慶身邊,名義上是幫助整理詩稿,實際上是監視嘉慶的言行。
種種因果下,和珅對乾隆死後嘉慶掌權如何不心存戒慮?
雖然嘉慶對和珅笑在臉上,恨在心裡,用欲擒故縱的手段來對付他。比如說向乾隆奏報的一些軍國大事,經常讓和珅去代奏、轉奏,以此宣示自己對和珅的信任,以穩住了和珅。
但和珅到底還是有一些警覺的,尤其是今年一年來不知怎的,京中暗地裡總有流言在散播。言:和珅富可敵國,且貪得無厭,如今朝廷危難,正好除了去給朝廷充餉。又言:嘉慶恨和珅入骨,乾隆歸天之時就是和珅葬命之日,嘉慶是必要宣解心頭恨意的。還附帶做謠曰:和珅跌倒,嘉慶吃飽。
和珅聽之而膽寒,猶如鋒芒近喉,如何還敢像歷史中一樣妄自尊大,不可一世的坐那二皇帝?
驚醒時刻都在心頭,此時的他已經在也必須要考慮後路了。
ps:正文五千一。
貳臣傳甲卷七十八
劉良臣,劉澤洪,孫定遼,孔有德,王鰲久,王正志,徐一範
徐勇,郝效忠,馬得功,李永芳,孟喬芳,張存仁,劉武元
祖可法,尚可喜,洪承疇,劉芳名,李國英,張勇,祝世昌
鮑承先,王世選,祖大壽,祖澤潤,祖澤洪,鄧常春,
耿仲明,全節,吳汝玠,宋權,王宏祚,李化熙,任浚
曹溶,衛周允,李鑑,胡茂禎,高弟,孔希貴,張烜
徐起元,賈漢復,張天祿,張天福,馬寧,常進功,盧光祖
高進庫,霍達,吳六奇,陳世凱,田雄
貳臣傳乙,卷七十九
孫得功,馬光遠,沈志祥,謝升,金之俊,胡世安,田維嘉,
沈維炳,房可壯,劉漢儒,黃圖安,高鬥光,王永吉,王鐸,王無黨,
左夢庚,許定國,趙之龍,粱雲構,劉良佐,劉應賓,苗胙土,
張鳳翔,吳偉業,夏成德,馮銓,李若琳,謝啓光,孫之獬,
李魯生,吳惟華,土國寶,魯國男,陳之遴,劉正宗,周亮工,
錢謙益,魏管,潘士良,李猶龍,王之綱,任珍,樑清標,
黨崇雅,衛周祚,載明說,劉餘佑,龔鼎孳,劉昌,孫承澤,
熊文舉,薛所蘊,李元鼎,傅景星,葉初春,張若麟,唐通,
董學禮,駱養性,陳之龍,柳寅東,方大猷,陳名夏,高爾儼,
張忻,張子端,白廣恩,南一魁,張縉彥,孫可望,白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