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百一十七章 大海戰
三百一十七章?大海戰
葡萄要和紅巾軍有相合的餘地嗎?
沒有,丁點都沒有,只一個鴉片就已經隔絕了他們與樑綱一切的通途,更別說葡萄牙人還參與到了清軍的軍火貿易中去。
“紅巾逆匪殘酷暴戾,日後若得勢,一朝清算,澳門必不復存也。判事官不早早下定決心,日後可是後悔都不及啊!”吉慶有相當把握說服英葡兩方。葡萄牙和英國人都已經摻入到了己方的軍火貿易中來,那等於就是站到了紅巾軍的對立面,不趁着機會多拿一些好處,又何必還去保留那一絲臉皮呢?
這一絲臉皮又不能讓他們有機會和紅巾軍緩解矛盾,如此拿出來換些更實惠的東西纔是真。
費利喇沉默不語,他消息雖然不靈通卻也知道福建的格局,如果那邊的紅巾軍水師也南下到廣東,清軍的水師就真的沒辦法支撐了。如此先一步聯手剪除掉紅巾軍一部分實力也是正確的選擇。
自己這邊終是把賭注壓在了清軍身上,那麼出動船隊幫助他們也是必須得,否則清軍一跨,自己澳門也一定跟着遭殃。
費利喇同意了吉慶的意見,只是想要迅速付之於施行,清廷方面就還要再拿出一些實惠來。文森特的意思也是一樣,他們賣軍火給清軍,違心的說那還是‘貿易’的一種,可要是派出武裝商船幫助清軍清剿紅巾軍,那可就是直接參戰了。吉慶想要把他們拖下水,就必須拿出讓他們心動的東西來。
相比較費利喇的‘婆媽’,文森特是乾淨利索。
“香港。如果兩位能迅速起船隊助我大清一戰,那麼日後剿滅了紅巾逆匪,我朝願以香港島爲酬,同例澳門,謝授你等。”
同例澳門,這代表着法權還握在中方手中,與後世屈辱割讓的香港完全不同。大清朝此刻畢竟還依舊保持着天朝上國的‘範兒’,所以吉慶雖有求英葡,但也最多是香港爲酬,同例澳門,若是再往下直接割讓,卻是絕不可能的。
不過這樣的條件已經讓英葡兩方喜出望外了,費利喇和文森特連口答應,一點遲疑都沒有。這可是香港島啊,完全不同於狹小且無良港的澳門,完全可以興盛發展的優良港口。
雖然它現在還在紅巾軍水師的控制下,但是接下去就該換主人了。這倆人深知中國海盜是個什麼樣的武裝水準,如果只是他們一方的力量,武裝商船和幾艘小型戰艦雖然遠遠比東方海盜船來的強大,但是蟻多咬死象,海盜改編而成的紅巾軍水師還是有力量打殘甚至是吃掉他們的。可是若是增添上清軍的廣東水師,那麼主宰者就該是他們了。
吉慶沒在澳門過多的停留,與費利喇、文森特商量完畢後他就急速返回了廣州。
丟人,丟到國外了。在澳門的每一分每一秒,一種深深的恥辱感,就無時無刻不在他的心底翻騰。堂堂天朝,一方督撫,竟然要以國土爲酬,向一撮西方外化小民求助,何其悲涼,何等的奇恥大辱啊……
越想越氣悶,越想吉慶就越恨不得立刻剿滅了紅巾軍。非是他們,自己如何會受今日之辱?吉慶算是把帳全都記在了紅巾軍頭上了。
剿滅香港紅巾軍,那不是說一句話就能結束的,也不是簡單單的拉出隊伍來就能剿滅的。鄭一等人的部隊都集中在了香港的大嶼山附近,在那裡鄭一部經營日久,防禦很是穩固,尤其是近年來陸續添置了不少海防重炮,就更加的穩固了。清軍水師聯合英葡戰船,若是直接對大嶼山寨強攻猛打,那絕對是一時半會兒的無法結束的。這與吉慶急需求成的戰略構想是不合的,所以,別看吉慶心中焦急萬分的上澳門求援,可實際上除了自身實力不足外,一個作戰計劃已經在他的心底生成了。
得到了費利喇和文森特的應允後,吉慶轉回廣州立刻就下達了水師預備命令。而同時間,一個極重要的消息也由他控制着渠道迅速從廣州傳向了大嶼山寨。
“西班牙二次軍火交易船已抵到廣州外海!”
這樣的消息當然驚動了鄭一、吳智清等人,鄭一連忙派人通知惠州陳廣亮,同時間也毫不猶豫的下達了出海軍令。
第一次,廣東清軍與西班牙的軍火交易就已經引起了陳廣亮的極度關注。因爲清軍上層保密森嚴的原因,四營和五營錯過了第一遭攔截軍火船的機會也就算了,可要是接下去還讓清西交易成功,那四營、五營就是真的失職了。
清軍的反應很快,就在消息傳到大嶼山寨前的時候就已經有一大批戰船搶先奔出了伶仃洋,向外海駛去。
鄭一連考慮都不考慮,就帶着四營、五營各一半的軍力從大嶼山駛出,去外海攔截、捕捉了。他根本就沒想到這一消息是吉慶特意給放出的,還一直以爲自己的那個情報線隱蔽異常呢。
察覺到大嶼山的動作,吉慶、費利喇、文森特臉上都露出了一個深深地笑意。不怕鄭一有多厲害,而就怕他縮在水寨不出來。眼下一出來,那就什麼都好辦了。
清軍剩餘的戰船盡數出擊,葡萄牙、英國人也組建起了一支十三艘船隻的船隊,隨之而去。
十艘武裝商船,三艘小型戰艦。這是英國人、葡萄牙人在中國所能組建起的最大船隊。畢竟整年下來,歐美商船抵到廣州的也就是幾十來艘(不連葡萄牙),而隨着法國大革命的興起,法國、荷蘭也都退出了這一行列。再去除掉美國、瑞典等不參與派,留在廣東過冬的外國商船又能有幾艘?
眼下十艘武裝商船已經是掏幹了兩國的底子了,而三艘小型戰艦,這種在西方頂多是送信和護航的雙桅戰船,真正的說,真稱不上戰艦,只能說是戰船。與紅巾軍新造的靖海、鎮海兩船相比雖然能佔上風,卻遠不及真正的西方海軍戰艦的威力。
否則的話,不要說是戰列艦,就是正正經經的護衛艦(巡洋艦前身),多的不要,只需要五艘,指揮得當的話就足夠將四營、五營全部送進海底。而眼下的這三艘,英二葡一,威力還差得遠呢。
況且真是那種護衛艦的話,滿清也不可能讓它們進澳門了。
清洋聯軍出動的消息當然被各渠道迅速傳到了大嶼山,在水寨中本來等着鄭一、吳智清好消息傳來的鄭流唐、李相清立刻慌亂了手腳。然後迅速集結了衆人商議。
救與不救,似乎沒什麼可商討的。四營、五營爲海盜改編,一個義字就是鄭流唐、李相清所必須遵從的。否則,不說以後紅巾軍的處置,單是他們內部二人的聲名就徹底淪喪。
大嶼山是四營、五營的根基所在,所以鄭流唐留下來坐鎮,再加上鄭一嫂的協助,絕對可以讓李相清放得下心。而李相清本人則帶着水寨餘下的戰船急速向着外海撲去。
廣州外海小島甚多,爲了迅速殲滅紅巾軍四營五營主力,吉慶設計的地方也根本距離大嶼山不遠,就南下在百十里左右處。
自持有洋人戰船做後盾,吉慶根本就不怕戰鬥地點被四營、五營的後續部隊給發現,而是唯恐四營、五營的後續部隊尋錯了方向,反而給他們逃出了一劫。所以,百十里的距離,不遠,很短。
鄭一、吳智清是先喜後憂,先笑後哭,百十艘大小戰船把先出去的那一部分清軍戰船悉數圍住,狠揍了一通,連被清軍戰船拱護在中央的那艘西班牙商船都被炮彈打中了好幾下。
但好在這艘商船體積大,被炮彈打中也只是撓撓癢癢,沒傷到根本。反倒是它的反擊,異常的洗禮。九磅、十二磅、十八磅的炮彈打中一下,鄭一、吳智清的戰船就都是個重創。尤其是兩門十八磅重炮,炮彈打四營、五營的戰船就像是鐵刀切豆腐一樣,根本沒個阻礙。一彈下去,足以貫穿整個船體橫面。
糾纏到當天日落,紅巾軍水師沉傷了十多艘大小戰船,卻也把清軍前來護衛的船隊打個重傷,那艘西班牙武裝商船也多出了幾塊真正的傷疤,但是他們出海的最終目的還是沒能達到——拿下軍火交易船,就不得不停火後撤。
海戰,就像樑綱之前遇到的那些水師戰事一樣,兩方死磕下去,一天打不乾淨,那就第二天再打。反正夜色中誰也不敢,相互監視着,到明個天亮了就繼續。
兩軍遠遠拉開,夜色中點點火光都從對面升起,趁着這個空閒兩軍都抓緊時間修補起受創的船體了。這也是眼下時候海員、海盜的一種基本技能,簡單的木匠活。
此時鄭一、吳智清對於勝利還都抱着絕對地希望,根本不知道距離自己這邊並不太遠的海面上,已經有兩支船隊正出現了。
天亮。日出東方,霞光萬丈,照耀海面。
間隔了一夜的戰事再次打響,轟鳴的炮聲和升騰的硝煙給了另兩隻船隊最好的指引方向。
當搜索船把方向報告李相清時,鄭一、吳智清部已經陷入了苦戰,先甜後苦的他們被後來的而對請洋聯軍反兜了起來,見勢不妙,鄭一、吳智清都機警的掉頭就跑,卻還是沒有拋出這個包圍圈去。
“快,朝東南方向全速前進,全速前進!”李相清大聲吼叫着下達着命令。一百來艘大小戰船,調整方向對着炮火硝煙正濃處全力駛去。
“轟——”一顆炙熱彈命中了鄭一的坐船。
昨日之戰中從來沒有受到過一絲損傷的鄭吳二人坐船,今天戰事一轉變,就立刻帶頭衝殺在前。被人設計,二人想要拼死一搏,也只能只能身先士卒來振奮全軍勇氣了。
相比較而言,鄭一的運氣更差一些。因爲至今爲止吳智清還用的自己之前的老坐船,而鄭一腳下的坐船卻是剛不久新換的一艘,之前的那艘老船現在已經葬身海底了。
鄭一不但失去了第四營最強的幾艘戰船之一,更丟掉了一批自己的心腹和一員干將。
“潑水,快潑水,滅了它——”船長在大聲的叫喊着。
炙熱彈,名副其實就是燒紅加熱後的鐵彈,比之本體鐵彈當然威力更大,而且極能引火。
鄭一還一直屹立在船頭不動,兩眼看着對面的幾艘大型武裝商船,眸子裡閃出了仇恨之極的火焰。今日若能得脫困,來日比報此仇!
當天上午辰時末,落入下風的鄭吳部得到了一股有力的支援,李相清終於率隊趕來了。
看着眼前海面遍佈的二百多艘大小戰船,李相清對其中鶴立雞羣一樣醒目的十四艘英葡西戰船痛恨不已。非是他們一次次的軍火貿易給清軍補充了大量的火炮,讓清軍在虎門新築起了堅固的炮臺數座,清洋聯軍就算是合流來攻,自己也可以引部去襲廣州城,由不得清軍水師不返回急救。可眼下虎門炮臺一立,自己就只能拼死來正面戰場救援,差距何其之大?
“上,給我上——”沒什麼好說的,到這個份上了只有硬拼了。李相清一聲令下後,坐船就首先衝出羣去。一時間身後諸多戰船大受鼓舞,紛紛揚帆衝進了戰場。
小船也有小船的好處,至少目標小,體積小,紛亂的戰場上新加入的四營五營戰船就着各處縫隙紛紛往裡穿插,炮火四射,一時間到真給鄭吳部輸去了一口氣。
但是這口氣究竟能支撐多久,能不能熬到夜色降臨卻還依舊是一個未知數。
水師第六營。
李南馨穩坐在船首大椅上,腳下風浪的顛簸並不能讓這員老將晃動一分。破光粼粼的海面沒有引起他半點的興趣,從水師數十年,大海再好的景色他也都看膩了。
此時李南馨滿腦子都是海南島的問題,以他第六營的實力,拿下空虛的只剩下一個空殼的雷州府、瓊州府絲毫不成問題。但是……治理地方,這問題就來了。
但願兩府官員清廉些,不然的話清洗後我找誰去補空位子?
“軍門——”
一艘交通艇上來人,向着李南馨行了一禮。雖然加入了紅巾軍,可是習慣依舊在,這下跪打千之禮是免了,口頭上的稱呼卻還是沒變。
營長,太沒氣勢了。
李南馨對此曾猶豫過,但是很明顯,水師之營絕不同於陸軍之營,樑綱也根本就沒把李南馨和陸軍某個營長放在同一個級別上。稱呼日後會更改而正式確定下來,但在此之前,想怎麼稱呼隨意。只要不犯忌諱稱大帥就行。
李南馨擡起了頭。
“軍門,西北方向似乎有炮聲傳來,很是密集的樣子。”
李南馨本不甚在意的神情立刻爲之一變,很密集的樣子,難道是廣東開打了?可自己在海壇南下時還沒接到這樣的消息,到現在也不過才三天時間……
不確定,但是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不管怎樣留意都應該去看一看。“傳我軍令,全軍轉向西北——”
一聲令下,六營,原福建水師主力船隊迅速調整了方向,向着西北海面急速駛去。
一波三折的大海戰就此迎來了最後一位參戰者。
隨着距離越來越近,發覺不對的李南馨沒來得及感嘆一聲就急忙下令全軍突擊。而突如其來的第六營,也讓已經陷入困境的四營、五營兩部大喜過望。
“哈哈哈,哈哈哈……”一艘殘破的戰船上,頭上裹着紗布的鄭一看着不遠處急速駛來的戰船仰天爆發出了一場撕心裂肺的笑。“媽祖娘娘保佑,老天爺今天沒能收了我鄭一這條賤命。此仇,來日必雪!”
那疾駛來的一艘艘戰船,分明就是清軍水師的趕繒船和雙篷船,可是上面飄揚的赤紅色旗幟已經明確表明了他們的身份,只是屬於紅巾軍的第六營。
人都是有窮盡的,廝殺了這麼多時辰,已經佔據了絕對上風,如此還有一絲銳氣可言。但現在卻在關鍵時刻被人攪局,來了敵人的援兵。這一刻的失落何其之大?不說是清軍廣東水師的兵丁,就連十四艘洋船上的英葡西三國水手,也紛紛沮喪。
形勢一遭翻轉,李南馨又是海戰老將,當然懂得抓住這個機會。破開了清洋聯軍的包圍圈的同時,也一口把最西北的清軍水師戰船和一艘來不及避走的英國武裝商船攬入囊中。
四營、五營見竟有援兵趕到,剩餘戰船無不士氣大漲,和六營內外聯手徹底粉碎了清軍的包圍圈。
無奈下,清洋聯軍只得避走撤退,而新軍銳勇的第六營繼續猛衝猛打,追趕敗兵的同時也再度所獲了三艘受重創而落在後面的武裝商船。
紅巾軍四營五營損失嚴重,戰船沉損了七八十艘,還不算創傷的,人員死傷了三四千人,而清軍實力自然也受創頗多。英葡的武裝商船固然厲害,但也不是無敵鐵金剛,捱了炮後照樣有損傷。尤其是四營、五營年節時一已經裝備的一些直射短炮,短距離內對洋船足夠造成威脅。如此鏖戰到六營出現,英葡十艘武裝商船和三艘雙桅戰船也損失極大,除了那三艘遭重創的外,更是有一艘英籍雙桅戰船因大意妄爲被擊沉。
如此損失,此一戰十三去五,也已經大傷元氣了。可惜是那艘西班牙軍火交易船,在清軍佔據上風之後就駛往廣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