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百一十九章?明智的決定!
鐵牛嶺下。
漆黑的雨夜中,五團一營、二營兩千餘紅巾軍將士已經悄悄地潛伏進了前線陣地中。
稍後的指揮部內,高燮目不轉睛的盯着遠處的鐵牛嶺山頭,心中一股急躁在涌涌升起。都已經過了凌晨三點了,都進入寅時了,關上也該有動靜響起了。
偵察中隊長返回彙報時就跟他說了,夜襲時間就定在三點前後,左右誤差不會超過兩刻鐘,除非是他們在夜襲中出了意外。所以,丑時正點(凌晨2點),高燮始下令一營、二營人馬擡着長梯悄悄地潛入進攻擊陣地,而接下就一直等到現在。
“噗嗤……”一刀從一名攔路清兵的肚子裡穿透,偵察大隊長張坤把刀一抽,對倒下地上的清兵看都不看一眼就再度揚起刀殺向了更前方。偷襲部隊越靠近關門,遇到的阻力就越大,尤其是眼下已經殺到了清軍營房處。
不過好在突然遇襲關內的清兵也無不驚慌失措,士氣不高,軍心不穩的壞處在這一刻的清兵身上表露無疑,絕大多數的清兵都是驚慌失措的胡跑亂逃,真正上來攔截的卻不是太多。是以,二百多偷襲部隊,前衝的勢頭一直未減。
鐵牛關內的喊殺聲透過雨幕終於傳到了山下,五團的兩位營長不需等到高燮的再次下令,就有權自主決定進攻與否。當下震天的殺喊聲從鐵牛嶺下響起,瞬間震動了整個鐵牛關。
清軍愈加惶恐和失措,偷襲部隊卻更見驍勇和無畏。
形勢陡然大變,起身來的清軍守關參將李睍大聲叫嗥着‘鎮定,鎮定’,可依舊不見起到什麼像樣的效果,慌亂的清兵根本無法安定下來,甚至於連他自己的親兵都有人在逃走。
“怎麼辦?”一道選擇題擺在了李睍的面前,是就此收集人馬退走,還是先一步趕去關口?
憑自己手中的衛隊,沿途收集裹挾人手,到了關隘上還可以抵擋一陣子紅巾軍的夾攻,如此關內的亂兵沒人衝擊自己慢慢就會鎮定下來,可能就會被大小武官收攏起來,然後趕過來幫忙,自己未必就沒有一絲守住關口的希望。
但如此做,危險性極大,遠不像退走安全。
僅僅片刻間的沉思,李睍做出了人生中最重要的一個決斷,帶兵上關,也從此徹底站到了紅巾軍的對立面。
“殺——”
“殺——”
兩聲相通的爆喝從清紅兩軍不同的人口中叫起。鐵牛關關門下,兩軍死命的攪殺在一起,沒有妥協,沒有退讓,只有拼命。
“衝——,衝——”
關外的紅巾軍,沒有浪費夜襲部隊給他們創造的大好機會,全力的衝刺上嶺頭,一架架長梯搭在關牆上,一個個的奮勇將士,拼死先登。
“殺啊——”張坤怒聲的大吼着,殺到現在二百多人的夜襲部隊至少折損了三分之一,這其中很大一部分可都是他的手下。
再見到兩個隊裡的兄弟倒在自己面前,張坤已經是決眥欲裂,心痛之極。手中的大刀在暴喝聲中揮臂投去,力道恐怖,不遠處的一個持槍清兵被整個大刀貫胸而過,刀刃透背而出後更是又扎穿了第二人。一陣虎吼,張坤側身避過一清兵揮砍過來的腰刀,兩手在刀把處一交一攪,咔嚓聲響,使刀清兵的右臂骨頭就盡數斷做了三截。強過腰刀後,張坤揮刀劈殺了斷骨清兵,然後快步衝殺向前,三衝兩躍就帶着身邊最精銳的幾人突進了鐵牛關的城門洞內。
關門是石構而成的,高八尺,深一丈四五尺許,跟普通的小縣城城門差不多,而且裡面一半距離被填滿了石塊、土砂,幾個人往裡一衝,堵在了一塊,外面的人就是想幫忙也伸不進手去。
刀槍驚鳴,血肉碰撞。張坤衝鋒在最前,一刀砍斷一清軍槍兵手中的長槍,又順勢擼了他的腦袋。然而就在削腦袋的時候,右肋下一涼,也被另一名持刀清軍給偷襲得手。張坤怒吼一聲,擡腿撩上,正中那清兵的兩腿間,蛋蛋破碎,當即就要了那清兵的小命。
區域太狹窄,再好的身手也施展不開。衝鋒在前的張坤更是如此,再解決了一個清兵,一把長槍透着縫隙再次搠在了他的右腿之上,一陣巨痛襲來,張坤腳下一頓,當即就要摔倒在地。好在身後的跟隨適時衝上,這才化解了危機。
張坤疼得滿臉流汗,一把抓住大腿上的槍頭,右手揮刀砍斷了槍桿,然後吼叫一聲中,猛的把血肉中的槍頭拔出,反手一插,戳進了左邊一個趁空上來撿便宜的清兵胸口。
“殺,殺光了,打開關門,咱們就贏定了。”李睍的安排還是有些組主見的,並沒有把實力全都放在關口,而相當一部分還守在關上,尤其是關門樓。因爲有關樓隔雨,所以現在仍舊可以打炮放槍,以至於外面一營、二營攻的雖急,可一時半會的也並不能突破。甚至連炸城門,在上面清軍的弓箭手、火槍手的嚴防密守下都顯得很麻煩。至今也只是引爆了一個密封火藥桶,只是炸燬了關門而已。
“轟轟轟——”一連串的小型爆破聲響起。在李睍的面如灰土中,張坤等還是斬盡了關洞內的清兵,並且合幾人所攜帶火藥立刻在關洞內展開了小型爆破。
別看張坤等一衆偵察兵,似乎是什麼都沒有帶,可實際上後背後腰裹負的還都有一些油紙包裹的火藥包。炸燬城牆完全沒有可能,但是搞小爆破卻完全可以。
關洞內只是石塊、土砂堆積而已,堅固程度比起正經的城牆來差得遠了。七八聲爆響後,整個兩米多厚的堆積層就開始坍塌下滑了起來。
被一連串爆破蹦起的碎石砸的傷痕累累的張坤等人癱坐在關洞內,徹底起不來身了,而且以後也用不着他們起身了。城外的紅巾軍足以迅速將碎石、土砂清空。
只是半刻鐘左右,“關門打開了,關門打開了……”
關門大開,一營、二營將士歡呼雀躍聲轟響天外,大隊的紅巾軍從敞開的關門內洶涌而入,瞬間的變化讓抵抗中的清兵士氣降落至了極點。
“殺——”
暴喊聲再次如泰山一樣,重重的壓在清兵們的心頭。
鐵牛關,大局定也。
嶺下指揮部。高燮的臉上升起了舒心的微笑,目光從鐵牛嶺上收回,轉而盯上了一側牆壁上懸掛的地圖,着眼點直接越過鐵牛嶺,而落到了不遠處的鷹潭。
今夜夜襲,休整一上午,下午第三營出擊,明日就能奪下鷹潭,關上上饒清軍退回南昌的大門。與四團前後夾擊,最多兩日就能把廣信的清兵全部吃掉。
如此崇尚的新軍就三去其二,看他剩下的那點人,還怎麼去守偌大的贛南和贛東,還怎麼去守南昌城。
不求救西路清軍,這個月就吃掉他!
玉山。
第四團此時也已經攻入了廣信府的玉山縣,鐵牛關這片下大雨,他們那裡雖不是什麼風和日麗,卻也照樣可以打槍大炮。所以第四團全力進攻之後,戰線迅速從江山縣境內轉移到了江西境內,也就是玉山縣。
這一路的清軍主將是南贛鎮總兵開泰,被紅巾軍打進了江西省之後,他在玉山縣死扛了兩天,後在城破前斷尾求生,率餘部四千餘人撤往了上饒,此刻正與紅巾軍奮戰在上繞城外的最後一道防線——靈溪。
高燮的戰報飛馬送往了南京,同時也飛快的送到了柳衡言手中。
得了高燮信後,柳衡言頓時歡喜,馬上下令全軍進攻,不求能立馬突破靈溪這道防線去,卻也要死纏住開泰的這部主力。省得他再做一次壁虎!
在開泰知曉鐵牛關的消息後,大驚之餘時間卻也已經晚了,紅巾軍五團已經拿下了鷹潭,切斷了他退往南昌的大路,而同時間柳衡言攻擊力大漲,他在得知消息前也已經把手中主力被破調上了前線。
現在要跑,可就不再是斷尾求生了,而是真正的戰場落逃了。
被四團、五團包圍的開泰部主力下場如何,不問就知。南昌城內的崇尚反應也能想出來一二……畢竟開泰部是贛東清軍的主力,李睍那裡是憑靠着鐵牛關險要,所以才只放了三千人。
鐵牛關下大雨,無論是崇尚還是開泰,都以爲雨停前是不會出什麼事的,是以開泰在廣信北路死頂硬撐,很有一部分原因也是爲了保住李睍部的退路。可誰想現在會是這副樣子,開泰心中的失落、無語可想而知了。
南京,元帥府。
樑綱接到高燮戰報後,心中也大出意外。那一片下大雨,他本以爲至少在雨停前,是不會有戰果傳出的,不想高燮竟然如此快的就奪了下,雨夜夜襲,一朝得手,真是好得很吶!
他這一下子等於就是要了贛東清軍的命,前有四團,後又五團,開泰就是插翅也難飛了。而崇尚想要保住南昌,保住江西地盤,也肯定要向西路軍開口求救,不然的話他憑什麼還要保住江西?就憑已經撤入南昌的一萬新兵?還是江西省的鄉勇?
“呼——”樑綱吁了口氣,這兩刀總算是沒落空,他現在就可以穩坐南京看崇尚到底有多大的面子,能讓西路清軍爲他南掉下多少兵馬了。
如果這是數字多了的話,那他手下的這股軍力,到底是投往何妨就說不準了。
撇去四團、五團,樑綱現在手中還把握着四個新編團、半個炮營和整個近衛團、警備團,加上水師,三萬大軍的實力,往北,往西,往南,無論是投在哪個方向,都將使這一方向的紅巾軍取得質的突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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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能!”安慶清軍西路軍大營,觀成看到南昌送來的求援文書後,氣的大罵崇尚、大罵江西兵將不已。
到了眼下這個即將再戰的時候了,江西先抽回上萬增援兵力不說,現在反過來還要西路軍南下去支援他,真是幹什麼吃的?
勒保沒有大喊大叫,他也是一方封疆大吏,體會得出崇尚此時的困境,而且也知道,不管觀成叫罵的多麼很,終是要派出兵馬南下支援的。因爲江西還要在安徽後面,紅巾軍若真的橫掃了江西,怕不僅僅是贛南,贛東,除了贛西外,贛北也將會落到他們手中。這樣一來他們就能從後路截斷長江運輸,截斷兩湖對西路軍的支援,甚至配合着優勢水師,能以鄱陽湖爲據點,一舉顛覆先前己軍在西路的優勢……
朱射鬥在一場軍議之後領着他的川北鎮和松潘鎮總兵王澤生部一道南下去了南昌。
如勒保想的一樣,觀成叫罵一陣後就迅速辦妥了這件事,就是因爲江西決不能有失。
而兩鎮和一也有一萬餘人馬,配以崇尚餘部,有朱射鬥這樣的老將指揮,保住南昌絕不成問題。
事有緊急,當避輕就重,所以贛南、贛東也就先這樣了,保住了贛北再說別的。
朱射鬥領兵下到南昌時,四團、五團已經吃掉了坐困上饒的開泰部,總兵官開泰自爆火藥而亡,餘部非死即降。
拿下了廣信府,紅巾軍休整了三日,然後就一舉攻克了東鄉、進賢兩縣,直殺到了南昌城下。但正式的攻城還沒有展開。
朱射鬥領兵趕到,崇尚的心登時就安穩了許多,兩萬多清軍駐守南昌,再配以被糾集來的幾千鄉勇,小三萬人,當是無礙。
西路軍分部南下的消息早早的就被密探火速報給了樑綱,但是得知消息的兩天來,他除了發一道不許浪戰的命令送往四團、五團中外,並沒有大舉的向江西增兵。
除非是把大軍全都拉到南昌,否則的話,多上一兩個新編團,對南昌之戰來說毫無意義。西路軍也一樣,雖然少了朱射鬥部萬餘人,可餘部還是有四萬多。大軍盡上的話,擊敗西路軍不難,可想全吃掉就不可能了。清軍退後還有安慶可守,要啃動,很磕牙。
樑綱看着地圖,幾番沉思最終決定是按兵不動,保持形勢就行,自己繼續練兵,繼續增強內功。時間拖得越久,紅巾軍的戰鬥力就越強。
眼下整個江南都已經收入了紅巾軍的旗下,又有臺灣在手,與日本、琉球的貿易也正在發展期間,硝石、硫磺、鐵礦一樣不缺,火器彈藥日益增加,南京城內原滿城所在地,現在都不知道陸陸續續增添進去了多少聾啞人和正常人。
鑄炮組早已經在正月裡就突破了月產重炮百門的限度,從外面蒐羅到的懂手語之人,果然極大地增強了聾啞人的熱情和生產能力。而且令樑綱意想不到的是,當初只是下令蒐羅懂手語之人,卻哪想到網撒了下去,拉上來時一看,卻樓倒了一條大魚。
賀志強,說他自己是大魚有些言過其實,可是他祖上確確實實出過兩條大魚,就是前文裡講過的賀時泰、賀逢聖之後。
賀逢聖天啓年間拂魏忠賢旨,被削籍。到了崇禎初,自然就是復官。打那之後就是一路風順,崇禎九年,以禮部尚書兼東閣大學士,入閣參政。十一年,致仕,十四年,再入閣,次年告歸。
後來張獻忠南下四川,攻陷武昌,逢聖身着御賜冠履蟒衣來到楚王府,欲與楚王同死。但王府已被佔據,楚王也不知所終。賀逢聖被起義軍抓獲,寧死不服張獻忠,遂投入墩子湖遇難。福王南京繼位時,追贈賀逢聖少傅,諡文忠。
賀逢聖是死了,他的家人卻是有逃的出來的。只是也不知道是不是祖輩出了兩個英才,用盡了他們家的氣數,入清之後賀家再難興盛,文舉科考也最高一個小小舉人。
要說,清初開始的兩代裡是對滿清政權有牴觸,考個功名旁身,意思意思也就算了可。但之後的幾代裡,發奮讀書也只得個次次名落孫山,終未曾發家。眼下的這個賀志強,三十多歲的人了,也纔是個秀才而已,科舉之路完全是沒的希望。
雖然有個好祖宗,樑綱高看了賀志強一眼,可他要是沒本事,也照樣拎一邊去。只是好在,賀志強科考不成時,家中所藏雜書翻略極多,對祖上傳下的手語也頗是熟練。而且科考上的次次碰頭,一些棱角也早讓他被社會磨平,爲人謙和,與三個組裡的諸多聾啞人很快就打作了一團。被樑綱任命爲聾啞人的總教習,只等過後一段時間,看看能耐,行的話就讓他進入軍備部任個職務,參與三組內部管理。
鑄炮組產量突破,火槍組產量也同樣進展迅速,隨着人員的逐漸增多,以及聾啞人熱情的更加高漲,現今的產量已經超過了月產2000支,如果進一步增強人手和加強管理的話,日產百支也有望實現。
幾個月的時間裡,軍備部慢慢的擴展到滿城的每一寸土地,工廠和居住區也越來越界限分明。而外圍的警備隊,更是不知道抓過了多少個妄圖偷窺或是想搞破壞的奸細,而暗中的鬥爭還依舊在持續着。
只是隨着清廷全方位的引進俄式槍炮,南京這邊,偷窺技術的奸細越來越少,而妄圖搞破壞的卻越來越多。
樑綱當初把三小組放置滿城中,絕對是一個明智的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