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爲白天經歷了刺殺,晚上小龔爺和安意沒有出去欣賞洲上的夜景,只是在院子裡散步。後院的小花園裡的路,是用瑩白的鵝卵石鋪成,在柔和的月光下,反射出淡淡的光芒,宛如一條鋪在地上的銀河。
安意彎腰脫了鞋襪,踩了上去。
小龔爺看着安意白皙的雙足,愣了一下,問道:“娘子,在外面呢,你怎麼把鞋襪給脫了?”
安意擡頭看着他,道:“又沒外人在,有什麼關係。”
小龔爺回頭看了看,秋菱幾個離得較遠,看不到安意的裸露的玉足,但是還是覺得這樣不好,換了種說法,希望安意能穿上鞋襪,“你光腳踩在石子上,不覺得硌腳嗎?”
“就是要硌腳啊,這些石子可以按摩腳部的穴位。你也脫了鞋襪上來踩踩,對身體有好處,尤其是對你這種腿傷剛剛痊癒的更有好處。”安意左右手各提着一隻繡花鞋,哼着小曲,搖搖晃晃地往前走。
小龔爺看着她的背影,無奈挑眉搖頭,學她的樣子,脫下鞋襪,踩上石子路,“嗷,娘子,好硌腳啊!”
安意回眸一笑,道:“忍一忍,一會就不會覺得硌腳了。”
“嗷嗷嗷”小龔爺一邊走,一邊不停地發出怪叫聲。
安意聽了直皺眉,有這麼痛嗎?又走了一段路,後面的男人還沒有停止的跡象,叫得愈發的淒涼,在這黑夜裡聽到這樣的叫聲,太瘮人了,忍無可忍心地停步轉身道:“相公,別叫了,人家聽到你的叫聲,還以爲狼來了,會嚇着人家的。”
“洲子上沒有狼,只有水怪。”小龔爺做鬼臉嚇唬安意,“吼!”
“這麼俊的水怪,一定會被船孃抓回去當相公的。”安意打趣地笑道。
“水怪已經有娘子了,不會讓船孃抓走的。”小龔爺走到安意麪前,擡起左腳給她看,“娘子,你看看我的腳,穿上鞋襪回去吧,這石子太硌了,好痛。”
安意也不想再聽他的怪叫,把鞋襪穿好,隨他回房。
小龔爺哄回了自家娘子,揚脣一笑,如釋重負。
回到房裡,秋菱和小李子去準備沐浴的熱水,桃仁則去拿乾淨的衣裳。
“問出什麼來了嗎?”安意見周邊沒人了,小聲問道。
小龔爺勾了勾脣角,道:“諸漆審人從沒出過紕漏,那蒙面人全都交待了,他們是卿軻去年十一月份,就安排到這裡等我們回來的人。我們回到南京後的第五天,就有京城來的人聯絡了他們,讓他們待命,隨時準備出手。今天早上,我們剛一動身,就有人飛鴿傳信到擷芳樓,那個妓女就安排了這一切。”
“聯絡他們的人是誰?”安意沉聲問道。
“他沒見過那人,不過聽完他的交待,我覺得內鬼是四個影龍衛中的一個,甚至有可能,他們四個都是內鬼。”小龔爺揣測道。
“影龍衛?”安意愕然,“你爲什麼會懷疑是他們?”
小龔爺沒有回答她的問題,而是反問道:“娘子進宮選秀,惇王太妃派了紅菱姐妹來保護娘子,她們的武功和忠心都沒有問題,娘子爲什麼在出宮之後,要把她們退回給惇王太妃?”
安意一怔,顯然沒想到小龔爺會突然問這個問題,眸光微閃,抿了抿脣,道:“影龍衛的忠心不用質疑,但是他們忠心的人是皇帝,不是你這個王爺。沒有特殊的情況,他們會忠心保護你,但是如果有特殊情況的話,就不見得了。太后一向視你如眼中釘,欲除你而後快。卿軻死後,他安排的人,只有太后知道,皇帝派了影龍衛保護你,她就給影龍衛下密令,跟在你身邊,找機會殺死你。皇上要他們保護你,太后要他們殺了你,他們既不敢違抗皇命,又不敢不聽太后的密令。權衡之下,他們決定各聽一半,纔有了現在這樣的結果。”
小龔爺含笑頷首,道:“那個殺手有一句話說得很對。”
安意看着他,“哪句話?”
小龔爺湊近安意,在她脣上親了一下,笑道:“我家娘子聰慧過人。”
安意不接受他的稱讚,撇撇嘴道:“你都說得那麼明白了,我要還猜不到內中隱情,我就是棒棰了。”
“我家娘子最大的優點,就是謙虛。”小龔爺繼續表揚他家娘子。
安意嬌嗔地橫了他一眼道:“我家相公最大的優點,就是嘴甜,盡會說些甜言蜜語哄人開心。”
小龔爺長臂一伸,將她摟入懷中,在她耳邊,道:“你家相公最大的優點,你還不知道呢。”
安意不知道想到哪裡去了,俏臉飛紅,推開他,啐了他一口,“在說正事呢。”
“是在說正事啊,沒說別的啊。”小龔爺一本正經地道。
安意知道跟這男人計較,話題會扯得更遠,咬咬下脣,問道:“你是不是早就覺得他們有可疑,所以這次纔不帶他們來玄武湖的?”
“不是,我沒有覺得他們有可疑,只是對他們有所保留。”小龔爺勾了勾脣角,“只對你忠心的人才是真的忠心,延伸的忠心太容易動搖。”
“要是諸漆查實是他們所爲,你打算怎麼處置他們?”安意問道。
小龔爺眸色微冷,道:“他們是影龍衛,是父皇的人,我不打算親手處置他們,我會請爹找幾個高手押送他們回京,交給父皇處置。這樣父皇纔會知道,太后越權給影龍衛下了密令。”
“殺死你,已成了太后的一個執念。”安意輕嘆,即使兩人沒有半點祖孫之情,可畢竟是血脈相連,親人之間,這種置死方休的追殺,更令人感到悲哀和心寒。
小龔爺眼中流露出深深的恨意和殺氣,“這是最後一次,她要再敢對我出手,我不會再容忍下去了。”
“她沒有機會再對你出手了,她越權給影龍衛下密令,觸犯到皇權,皇上絕對不會允許任何人觸犯到皇權,那怕那個人是他的生母,皇上一定會清除掉太后的勢力,讓她留在慈寧宮頤養天年,不問世事。”安意安撫地拍了拍他的手臂,“好了,我們不說這事了。說一說,明天你帶我去哪裡遊玩?”
“去芰荷園賞花,吃荷花宴。”小龔爺順從她的意思,改變了話題。
“太好了,明天可以大飽口福。”安意笑着拍手道。
小龔爺笑,“南京的美食有很多,娘子天天都可以大飽口福。”
“天天大飽口福,會變大肥婆的,偶爾大飽口福就行了。”安意笑道。
“娘子太瘦了,再胖上幾斤比較好。”小龔爺湊到她耳邊,“這樣我就有手福了。”
安意羞惱地舉手拍打了他幾下,“討厭,老說不正經的話。”
小龔爺眉宇點那點陰霾,一掃而空,摟着她大笑起來。
兩人閒聊了一會,秋菱和小李子回來稟報,熱水已備好。兩人各自沐浴更衣,上牀睡覺,一夜好夢到天明。
次日,天氣晴朗,吃過早飯,小龔爺和安意帶着陳玖、小李子、秋菱等人,前往芰荷園賞荷。
時近六月,正值荷花盛放的時節,來玄武湖賞花的文人雅士有很多,一路上遇到了好幾撥人,他們無一例外看着小龔爺發呆。兩人已經習慣這樣的注目,視若無睹的沿着長堤向前走。
走進芰荷園,只見湖水清澈,蓮葉翠綠,或白或粉或紅的荷花點綴其中,微風拂過,碧波盪漾。一座單孔橋從中穿插而過,在橋的兩頭各建有一座寬敞雅緻的三層八角水榭亭。
亭內有文人雅士吟詩作對,這個說憑欄十里芰荷香,那個道風定池蓮自在香,個個搖頭晃腦,樂在其中。
安意隨小龔爺拾階而上,到了三樓,推開窗往外看,滿目都是荷花,果然有荷香帶風遠,蓮影向根生的意境。
賞完荷花,去芰荷園的芰院吃荷花宴。
小二送上來八菜一湯,蓮蓬雞、荷葉鴨、蓮房魚包、蓮子松花肉、蓮梗甲魚,蓮子燉蹄膀、油炸荷花藕團、荷花魚片和蓮藕排骨湯。
荷花、荷葉、蓮房、蓮子、蓮藕的清香與食材的淡香融爲一體,滋味獨特,令人回味無窮,脣齒留香。
安意靠椅子,掩嘴打了個飽嗝,“吃得太飽,我撐着了。”
小龔爺笑,將泡好的茶,倒了杯,遞給她,“喝杯茶,消消食。”
安意抿了兩口茶水,問道:“我們什麼時候回去?”
“昨天才出來,今天就想回去了?還有好多地方沒玩呢。下午我準備帶你去雞鳴寺,焚香敲鐘。”小龔爺笑道。
“先回去把事情處理好,改天有機會再過來玩。”安意道。
小龔爺想了一下,同意了,讓陳玖去找船家。
等船家把船搖過來,一行人上了船,先回租的院裡,收拾好東西,離開玄武湖,返回龔家,去解決那四個影龍衛的事。
如小龔爺和安意所料,他們四個在離京時,接到了太后的密令,如果小龔爺的腿治不好,就按兵不動,保護他雲遊四海;倘若找到神醫,治好了他的腿,就要想法設法殺了他。
四人礙於皇命,不敢殺小龔爺,就想出這個“兩全其美”的法子,覺得這樣既保住了小龔爺的性命,又讓他沒有奪位的資格,皇上和太后那裡都交待的過去。
小龔爺依他先前所言行事,請龔定風派人押送四人回京,爲了防止四人途中逃走,安意配了軟骨散給他們服用。
押送走四個影龍衛的第二天,小龔爺和安意收到了京中來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