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安一直饒有興趣的站在昂及家的城牆上,看着城外人羣中的一舉一動,注視着每個人的表現,從中也是可以體味到許多特殊感受的。
下面的人羣表現各異,有憤怒大吼的,有揮舞殺豬刀亂砍亂叫的,也有嚎啕大哭的,還有一聲不吭的,當然,更多的是變化無常,就比如沐大虎先是亂砍亂叫,而後是沉沒不動,最後是嚎啕大哭,哭的震天動地,彷彿天地都跟着變色。
其餘衆百姓的表現也是豐富多彩,但總體上看,大部分都是憤怒大吼和嚎啕大哭,當然,還有揮舞殺豬刀亂砍亂叫的,不過短短的一個時辰時間,六名山賊頭目的屍首已經被徹底剁碎了,一片肉都找不到了,早已與泥土化爲一體,就連骨頭也都被剁碎成渣了,即便如此,還有許多人久久不願離去,繼續拿着殺豬刀在這些碎骨頭上胡亂的劈砍,好多殺豬刀都被折的傷痕累累了,即便如此,也沒有減弱這些人的劈砍行爲,他們內心的恨意太強烈了,若不徹底的發泄出來,長久的憋在心裡,會把自己憋出毛病的。
一場肆意的發泄持續了許久,直到天黑還有人不願意離去,甚至有累了的百姓,直接就躺在城外呼呼大睡,還有人在說夢話,大多都是爲什麼什麼人報仇了之類的。
李安自然不可能在城牆上待太久,在天色剛剛有些發暗的時候就離開了,休息一夜之後,第二天悄悄的帶着幾名護衛,扮成普通百姓進入了茶樓,想看看城內的百姓商人有什麼變化沒有。
一進入茶樓,李安就聽到了一陣熱鬧的談話聲,談話的都是商人,看得出來他們的興致都很高,心情似乎都是大好。
李安悄悄的找了個桌子坐下來,慢慢的品茶,同時聽聽這些商人都談些什麼。
“哈哈哈!幾位老弟,昨日可真是痛快啊!老夫親手抽死了那個該死的畜生,算是爲我那英年早逝的兄弟報了仇了,我兄弟泉下有知也能欣慰了。”
一名年老的胖商人非常高興的說道。
“老兄說的沒錯,昨日真是太解氣了,我雖然沒有親自出手,但看着幾位老兄出手教訓這些山賊頭目,我心裡也感到痛快,雖然我經商多年,還沒有遇到山賊打劫,可常在河邊走哪有不溼鞋的,這些山賊的存在早晚都是威脅,害得我都不敢一次運貨太多,這下清繳了這些山賊,以後運貨的時候就不用提心吊膽了。”
一名藍衣青年笑着說道。
“老弟真是好運氣,經商都三年人,居然一次都沒被打劫過,不瞭解老弟的人,還以爲老弟是山賊的臥底呢?哈哈哈!”
一名瘦子商人開玩笑的說道。
他們兩個從小一起長大,幾乎從來就沒有分開過,對於藍衣青年的底細,他自然非常清楚,這個人絕對不可能是山賊的臥底,另外,他雖然被打劫過,但也不是每次運貨都被打劫的,十次只有一二次被打劫,能夠躲過的機率還是比較高的,否則,若是每次都被打劫,那也就沒有人敢運送貨物了,商道也就徹底的斷了。
藍衣青年倒也不以爲意,笑着說道:“老兄又取笑我,我的運氣是好了一些,不過,我掙的卻沒有老兄多,現如今的身家確實不足老兄的一半啊!”
這是實話,這名藍衣青年雖然沒被的山賊打劫過,但生意做的卻也是一半,他比較謹小慎微,所以,才躲過了一次又一次的山賊打劫,但同時,也是由於他太過於謹小慎微,導致他的生意並不能做大做強,始終只能維持在一個比較低的水平,還好他這個人的性格是小富即安,倒也不在乎自己能有多富裕,只要能夠平平安安的就行。
“可惜了,只活捉六名賊首,若是能多抓一些山賊,那就更好了。”
一名商人似乎覺得還不夠過癮。
藍衣青年開口道:“知足吧!老兄,活捉山賊和殺掉山賊,難度可不一樣,大唐將士總不能爲了讓我們出氣,打殺山賊的時候手下留情吧!這樣他們自己也會很危險的,萬一被山賊上了就不好了,這一戰他們也殺了千餘山賊,也算是讓山賊損失慘重了,沒有十年八年,這附近的山賊怕是成不了什麼氣候了。”
“說的是,這些山賊已經成不了氣候了,這都多虧了大唐將士啊!要不是大唐將士出手,這些山賊不但不會被重創,還會越發展越好,實力越來越強。”
瘦商人開口說道。
“說的不錯,這一切都是大唐將士的功勞,另外,也是這些山賊自己找死,他們也是被豬油蒙了心,居然打算打劫大唐將士手中的財物,這下好了,打劫沒有打成,自身倒是損失了大半,六名該死的首領一個不剩,全都被活捉了,也都死在我等的手中了,哈哈哈!”
年老胖商人興奮的說道。
“咦!這不是張屠戶麼,怎麼不好好的賣豬肉,也跑來喝茶了?”
藍衣青年看到一名屠戶跑來喝茶,疑惑的說道。
張屠戶顯然也看到了幾名商人,連忙討好的笑了笑,走了過來,但沒敢靠的太近,他一身的豬油味,擔心惹極爲商人不高興,這幾位商人的財力可比他一個屠戶多得多,也是他的客戶,他的衣食父母。
“老張啊!你這是破天荒頭一次啊!居然也學着我們,到茶館裡喝茶了,看來這豬肉生意做得好,手裡頗有資材了。”
年老胖商人開口說道。
張屠戶滿臉堆笑的看向衆商人,開口說道:“小老兒怎麼能跟諸位大爺相比,我這點身家連諸位大爺的九牛一毛都比不上,這不是吃飯的傢伙壞了,沒法切肉了麼,等劉鐵匠把東西修好,就能繼續賣肉了,現在也是閒着無事,就過來喝杯茶,這還是小老兒第一次過來喝茶呢?”
很顯然,張屠戶並不富裕,根本捨不得跑到茶館喝茶,但這一次能跑來喝茶,絕對不是我因爲幹活工具壞了的理由,而是因爲心情大好,這才特意破費了一次。
幾名商人都是人精,自然明白張屠戶的心思,其中藍衣青年看向衆人,開口說道:“這個老張昨日太狠了,兩把殺豬刀沒命的剁那畜生的骨頭,還把骨頭放在石頭上,那一整塊大青石都被剁的薄了一層,那火花四濺的,要是傢伙式不壞,那纔是有鬼了,怎麼樣,現在心疼了沒有?”
很顯然,張屠戶的吃飯家伙損壞,是因爲張屠戶昨日表現的太瘋狂了,他搶到一名山賊頭目的骨頭,然後放在一塊石頭上拼命的劈砍,足足劈砍了一個時辰,骨頭早被他砍成渣子了,就連石頭也被他砍的火星四濺,足足凹下去好大一塊,雖然他的殺豬刀質量極好,平時砍骨頭很給力,但也經不起如此折騰,他平時給客人砍骨頭的是,都是用巧勁,甚至用刀背將骨頭砍裂,對刀具的損害並不大,而昨日的張屠戶,卻是歇斯底里的亂砍,根本沒有任何章法,也沒有任何技巧,純粹就是瘋狂的發泄,對刀具的損害自然是極大的,等到張屠戶發泄完之後,發泄自己吃飯的傢伙都壞的不成樣子了,刀具不是鈍了這麼簡單,而是已經有些變形了,這着實讓他有些肉疼,不過,一想到大仇得報,他有覺得很值得,至少心裡舒坦多了,人活着不能只爲了錢,也要讓自己心裡舒暢,這樣活着才更有意思。
雖然再去買兩把殺豬刀也很容易,但張屠戶這兩把殺豬刀已經用了幾十年了,早就有感情了,最主要是用起來比較順手,若是買了新的,光是適應就需要花費不少時間,還不如用舊的,再加上他也清楚,雖然刀具損壞了,但只要修繕一下還是沒有大問題的,這樣也能省下不少錢財,他可不是很富裕,雖然賣肉的一般都不會太窮,但他有一大家子需要養活,手裡的錢財實在是不寬裕。
聽藍衣青年如此說,張屠戶忙道:“不心疼,能大仇得報,就算丟了幾頭豬都沒啥,這些挨千刀的,早就該死了。”
對於張屠戶與山賊的仇恨,幾名商人並不是很清楚,畢竟,他們與張屠戶雖然認識,但畢竟不是一個層次的人,他們經常坐在一起喝茶,而張屠戶這是第一次來,以後很有可能再也不會來了。
“老張與山賊有什麼大仇啊!不妨說來聽聽。”
老年胖商人問道。
反正,他們現在心情大好,而他們幾個人之間的故事早就互相清楚了,只有張屠戶爲啥與山賊有仇,他們還不太清楚,這便開口問了起來。
張屠戶聞言,臉上突然浮現一絲怒氣,開口道:“這事兒都有八年了,八年前我在城內賣肉,回村的時候才發現村裡遭賊了,一夥山賊突然衝入村子裡,把村裡的雞鴨豬狗全都搶走了,我爹只不過說了一句,就被那名獨眼的山賊頭目給殺了,還有我二叔和幾個村民,足足有十幾個人死在了他們的刀下,當時我不在家,要是讓我親眼撞見,我這一對殺豬刀,那也不是吃素的,我就算拼了這條命,也能殺他個三五個。”
說完,張屠戶一臉的回憶之色,那一次劫難,雖然村子裡死人並不算很多,但他親爹被山賊殺了,這份仇恨的強度可想而知,這件事情壓在他心裡足有八年了,一想起這件事情,他就滿腔的怒氣,心裡就非常的不舒坦,總感覺自己對不起自己的父親,一直未能爲自己的父親報仇,他的內心一直不自在,他也曾打聽山賊的情況,奈何山賊在山賊來無影去無蹤,想要摸清山賊的行動規律實在是太難了,他只不過是一個屠戶而已,也就有點蠻力而已,與窮兇極惡的山賊相比,他還是太弱小了,依靠他自身的能力,是無論如何也報不了仇的,他剛纔所說的大話,也只是他的想法而已,算是大話,若當日他真的在村子裡,根本一個山賊也殺不死,他自己就已經被殺了,一羣山賊聚在一起,豈是一個屠戶能夠隨便斬殺的,況且,就算是八年前,他的年紀也不小了,並不是年輕力壯的小夥子。
聽完張屠戶的訴說,幾名商人都點了點頭,他們都安慰張屠戶,並對張屠戶大仇得報表示恭喜,而張屠戶也非常失去的坐在旁邊的一個小桌子上,與幾名商人保持一定的距離,這樣不但方面他們談話,而且,他身上的豬油味也不會薰到幾名高貴的商人。
其實,張屠戶自己也算是商人,但商人也有高低之分,沿街賣菜賣肉的小販,都是最低層的商人,但沒有人把他們歸爲商人,而只有把這些俗事都交給下面人,自己不動手只負責決策的人,才能真正稱之爲商人,也是大家印象中的商人形象。
隨後,茶館裡又來了一批客人,他們討論的話題基本不變,仍舊是昨日的事情,很多親自報仇雪恨的客人都一臉爽快的與別人談論自己如何懲治山賊頭目的。
而每當有人問起他們與山賊有什麼仇恨的時候,他們的臉色馬上就變得非常的憤恨,很顯然,所有參與親自報仇的人,都是與山賊有這深仇大恨的,這讓當聽衆的李安都感到非常的意外,這一個小小的昂及家石頭城,居然會有如此多的人,都與山賊有着深仇大恨,這附近的山賊未必也太囂張了一些,居然得罪了這麼多的百姓,李安感覺全城至少有一半的百姓都與山賊有仇,這個比例實在是太高了,在大唐的城池,還真沒發現過這麼高的比例,也是大唐足夠強大和穩定,大唐的山賊並沒有這麼瘋狂,規矩也比這裡的山賊要多,只要能得到錢財,輕易不殺人,而這裡的山賊顯然更加的兇狠,手段更加的毒辣,一言不合就有殺人的行爲,這才導致他們的仇人極多,也從側面反應出這裡的山賊比例之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