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聞段儉魏前來求見,李安是大爲高興,這說明南詔已經服氣了,段儉魏能來,就表明接下來,可以利用談判解決問題。
“將軍,段儉魏是南詔軍謀士,他能親自前來,看來南詔是真的被打服了,哈哈哈!”
“將軍,他一定是來投降的。”
衆平南軍將士,正在談論大敗南詔大軍的興頭上,段儉魏突然來訪,他們的興致自然非常高。
不過,既然段儉魏來了,李安也不能失禮,讓人家太沒有面子,畢竟,大唐與南詔還是有共同利益的,這次打擊南詔,只是警告南詔詔主皮邏閣,什麼是他可以得到的,什麼是他所不能得到的,服從大唐的意志纔能有好日子過。
“大開城門,迎接段儉魏入城。”
李安根本不懼南詔大軍會突然殺來,爲此,放心大膽的要以開城門的方式讓段儉魏進入城內。
這一方面是爲了禮儀,讓段儉魏不至於坐上危險的吊籃進入城內,另一方面,則展示了唐軍的自信,之所以敢大開城門,就是不懼南詔軍進攻。
命令傳達到城門之後,城門緩緩打開,並迎接段儉魏進入城內。
“段先生,裡面請。”
幾名唐軍將領,皮笑肉不笑的在門外迎接段儉魏的到來。
段儉魏臉色黑,示意幾名跟隨的護衛留在外面,自己一人走了進去。
見進入大廳的段儉魏氣色不太好,李安心頭頗爲得意,但表面卻是一副毫無表情的樣子,冷冷的看向段儉魏。
段儉魏進入大廳後,看着李安和兩側的多名唐軍將領,深呼吸了一口,拱手道:“段儉魏見過李將軍。”
‘見過,我們真的見過麼?’
李安內心腹誹,嘴角輕輕一笑:“本將設此座待先生久矣,段先生請坐吧!”
段儉魏微微擡起眼皮看了李安一眼,內心萬分痛苦,卻又不得不走到李安預設的座位,輕輕的坐下,並側看着李安。
李安與段儉魏對視了片刻,先開口道:“本將是第一次見段先生,想必段先生也是第一次見過本將,不過,段先生的名聲,本將早就聽說了,南詔能有段先生這樣的大才,真是南詔之幸啊!”
話中略帶酸意,段儉魏聽完,臉色更加的難看,頓了頓,冷笑道:“李將軍過獎了,在下微不足道,倒是李將軍英勇無敵,爲大唐朝廷立下了無數的功勞,在下萬分敬佩。”
“哈哈!段先生,你我就不要互相客套了,我們還是談談爨地的局勢吧!”
李安將話題引入正題,並開口說道:“段先生,自從爨地生動亂以來,南詔方面一直在爲大唐分憂,先是勸降爨地各豪族,讓他們歸順大唐,爲此,不惜將詔主的兩個女兒嫁入爨地,對此,本將是頗爲敬佩,此後,爨地的南寧州大鬼主爨崇道起動亂,南詔又是出兵參與平叛,爲我唐軍分擔了極大的壓力,對此,本將深表感謝,陛下知道後,也一定會嘉獎雲南王的。”
很顯然,李安將南詔的所有陰謀,說成是爲了大唐盡忠,從而讓段儉魏更容易接受,當然,段儉魏也不是傻子,他自然也知道,李安這麼說,是爲了不與南詔識破臉皮,說明大唐帝國需要南詔這個小夥伴,既想要南詔放棄吞併爨地的野心,同時,還要拉攏南詔共同對抗吐蕃。
大唐的要求,似乎有些過分,不過,爨地本身就是大唐的土地,共同對抗吐蕃,也是爲了維護南詔免遭吐蕃侵犯,對南詔也沒有什麼壞處,畢竟,大唐的政策比南詔好很多,也更加的富足和文明,南詔跟着大唐混,肯定比跟着吐蕃強很多,這在後世歷史中,南詔投靠吐蕃,最終還是不堪其辱,最終選擇再次歸附大唐,成爲大唐的附屬國。
既然李安已經肯定南詔在處置爨地過程中所揮的積極作用,段儉魏自然也不能不領情,頓了頓,恭敬道:“李將軍客氣了,南詔是大唐的屬國,況且,爨地一片混亂,對南詔也有很大的波及,南詔不論是爲了大唐,還是爲了自身的利益,都必須全心全力維護爨地的穩定,這是我南詔應該做的,算不上多大的功勞,倒是唐軍行動迅,一日之內,收復叛軍控制的四座城池,讓我南詔大軍望塵莫及,佩服,佩服。”
這話之中,也帶有一股酸意,不過,李安並不在乎這些,輕聲道:“這還得多虧南詔大軍拖住了叛軍的主力,我唐軍才能如此輕鬆的將這四座城池收復,南詔大軍的功勞還是很大的,本將一定會如實向陛下彙報,段先生可讓南詔將士們等着領賞吧!哈哈!”
李安的話中說的非常清楚,是收復四座城池,這是在告訴段儉魏,爨地的城池都是大唐的,他率領大軍佔領這些城池,是收復大唐的失地,是合理合法的行爲,南詔不應該對此有不同的意見。
段儉魏聽明白了,李安作爲大唐將領,所說的話自然代表大唐的利益,而李安的表達也非常清晰了,南詔決不能存有吞併爨地的念頭,一絲一毫都不行,這是大唐的底線,在主權問題上不存在任何退讓的可能。
“哈哈哈!我南詔作爲大唐的屬國,能爲大唐朝廷分憂,實在是分內之事,不值一提,不值一提,不過,爲了平定爨地的叛亂,我南詔大軍損失頗爲巨大,要儘快返回太和城休整,爨地的殘局還要麻煩將軍親自收拾。”
段儉魏果斷要求離開爨地,將爨地全部讓給大唐。
李安內心大喜,表面平靜道:“段先生說的是,南詔大軍爲我大唐做出這麼大的貢獻,傷亡頗大,是該回去好好休整一下了,哦,對了,本將這裡有大量的金瘡藥,療效非常好,送你一車。”
段儉魏強裝高興,拱手道:“如此,就多謝李將軍了,在下還要回去準備,先告辭了。”
李安輕輕點頭:“諸將送送段先生。”
在衆唐軍將士的歡送下,段儉魏一臉無奈的離開昆州城,與來的時候不同,走的時候帶了整整一車的金瘡藥,這是李安早就準備好的,從要求八支小部隊出城的那一刻,就準備好了。
在段儉魏一行人離開城門的那一刻,八支共四百人的唐軍小部隊,與段儉魏擦身而過,快進入昆州城。
看着僅有四百人的唐軍部隊,全都完好無損的返回城池,連一個受傷的將士都沒有,段儉魏的心裡已經絕望到了極點,唐軍的精銳已經遠他的想象,這一刻,他徹底斷了日後報復唐軍,報一箭之仇的念頭,決定再也不謀取爨地了。
“大兄,我們回來了。”
“大兄,我們八路人馬神出鬼沒,打得南詔兵馬毫無反手之力。”
“這都是將軍統兵有方,我軍個個精銳,在黑暗的叢林中來去自由,而南詔軍將士,走到我們旁邊都看不見,就像瞎子一樣。”
“將軍讓將士們平時多食豬肝,將士們在夜間再也沒有看不見東西的情況了,而且在夜間看東西,越來越清楚,這是我軍取勝的關鍵所在。”
大獲全勝的將士們,在返回城內後,全都非常興奮。
李安自然更加高興,輕聲道:“讓將士們好好休息一下,明日一早,目送南詔大軍離開爨地。”
“是,將軍。”
衆將領帶着興奮的心情,返回各自的住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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昆州城東五里,段儉魏帶着護衛,押着滿滿一車的金瘡藥返回南詔大營,表情極爲落寞。
閣羅鳳當然沒有休息,麾下大軍遭受如此重創,心腹謀士段儉魏還在唐軍那裡,他心情緊張,當然睡不着了。
在大帳之中沉思的閣羅鳳,聽到外面的馬嘶聲,知道段儉魏回來了,連忙大步走出大帳,並迎了上去。
段儉魏什麼話都沒有說,先彎腰給閣羅鳳行了一禮。
“怎麼了,段先生,事情不順利嗎?這一車是什麼東西?”
閣羅鳳指着段儉魏身後的輜重車,正色問道。
段儉魏吁了一口氣,輕聲回道:“大王子,這是李安送給我們的一車金瘡藥,而且是早就準備好的。”
“他們居然早就準備好金瘡藥,這是對我們的羞辱,極大的羞辱,真是豈有此理,豈有此理。”
閣羅鳳感到非常的氣憤,對方送來這麼多治療創傷的藥材,不就是明確告訴他,唐軍不但可以射傷你們的士兵,還給你們送來了藥材,一切都在唐軍的掌控之中,而他們卻被玩弄在股掌之中。
段儉魏低着頭,不知該說些什麼,一臉的無奈。
閣羅鳳接着問道:“李安是什麼意思,我們這麼辛苦的謀劃,可否得到一塊利益。”
段儉魏連忙搖頭,無奈道:“大唐絕無絲毫退讓的意思,而且,日後會在兩爨駐軍,以將交州和益州連成一片。”
“這麼說來,我們是徹底失敗了。”
閣羅鳳有些不甘心。
“失敗了,是徹底失敗了,此事都是我謀劃不周,回到太和城之後,屬下會向詔主請罪,並攬下全部的罪責。”
段儉魏現在能做的,也只有這些了,除了主動承擔責任,他又能幹什麼呢?
閣羅鳳有些不忍心,輕聲道:“此事不單單與先生有關,小王也有過錯,豈能讓先生一人承擔所有的過錯,小王願與先生一同承擔責任。”
段儉魏忙擺手道:“萬萬不可,大王子是南詔未來的希望,若是因爲此事威望受損,實在是得不償失,屬下只是一個小人物,死不足惜,況且,詔主也未必會真的殺我,看在我哥哥的面子上,應該不會,只要屬下還能活着,就一定會繼續爲大王子效力,助大王子登上南詔詔主之位。”
看着一片忠心的段儉魏,閣羅鳳心裡頗爲感動,不過,也許段儉魏說的對,他是南詔的大王子,是南詔未來的希望,他的威望不能受損,否則,就是整個南詔的損失,爲此,他也只能讓段儉魏來背鍋了。
南詔大軍受傷的將士非常多,所儲備的金瘡藥遠遠不能滿足要求,而李安贈送的一車金瘡藥解了燃眉之急,南詔軍中的郎中,將這些金瘡藥塗抹在南詔將士的傷口上,很快就讓這些將士停止了呻吟。
有了這批特效藥,南詔將士全都得到了及時的救治,大營也很快恢復了安靜。
第二日天矇矇亮,昆州城東五里外的南詔將士全部起身,並在將領們的命令下,扔掉身上的爨地鎧甲,換上了南詔特有的藤甲,軍中的所有旗幟也都換城南詔旗幟。
天色大亮後,南詔大軍已經全部扔掉爨地的所有衣甲和旗幟,並集中在幾處固定的位置,進行焚燒處理。
“大王子,全軍已經準備就緒,可以出了。”
閣羅鳳向四周看了看,點頭道:“出,返回太和城。”
萬餘南詔大軍,在閣羅鳳帶領下,拔營而起,從昆州城外的小路繞道而過,向南詔境內進。
這條小路,距離昆州城牆的距離僅有二里多,雖然有零星的樹木遮擋視線,但完全可以看到正在行進中的南詔大軍。
此刻,李安與麾下衆將士,正站在城牆上,看着正繞城而去的南詔兵馬,時不時的談論幾句。
“將軍,南詔忙活一年有餘,最後卻是爲我大唐做了嫁衣,皮邏閣一定非常生氣,他會不會……”
李安笑道:“當然不會,昨日一戰,南詔衆將士已經膽寒,他們一定會把我平南軍的實力如實告訴皮邏閣,我想以皮邏閣的睿智,應該不會選擇雞蛋碰石頭的,我們要做的,是如何穩定爨地的局勢,安撫爨地的百姓,讓他們安心接受大唐的統治,讓這裡的羈縻州,全部變成大唐真正的州郡。”
“是,將軍說的是,我等一定全力以赴,將爨地徹底控制住。”
李安嘴角一笑,看向持續行進中的南詔大軍,心裡居然微微有了一絲同情的感覺,自己下手是不是太狠了一點,連湯水都沒讓南詔喝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