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嘶嘶嘶……”
李寒露勒馬停下,看向李踏固:“父親,唐軍追兵已經被我甩開,半個時辰之內不會追上來。”
李踏固聞言,並無絲毫的興奮,看向自己的女兒,無奈道:“寒露,父親對不住怒皆部,我死不要緊,你要想辦法活下來。”
“父親爲何要這麼說?”
李寒露聞言大驚,側看向涿鹿山谷方向,頓時全都明白了。
“山谷有埋伏?”
李踏固輕輕點頭:“後面有唐軍騎兵,前方道路被截斷,我們怕是逃不掉了,這都怪我太貪心,若早些撤離蔚州就不會如此了。”
此刻,李踏固的內心極爲悔恨,他的貪心讓部落遭受了巨大的損失,他有種‘無顏見江東父老’的感嘆,不過,世人都是貪心的,美好的一生毀在貪心上的人,古往今來實在是太多了。
“父親不要灰心,我們一定有辦法逃回去。”
李寒露開口鼓勵,並側看向遠處的李安六人,眼神猛然怔了一下。
她與李安幾人相處過一段時間,爲此,一眼就認出了李安幾人,而且,他能看出來李安是這支伏兵的領。
李寒露心頭浮現一絲希望,看向自己的父親,開口道:“父親,前方領頭之人就是救過我兩次的人,或許可以放我們一馬。”
對於自己女兒前去刺殺安祿山,李踏固非常的擔憂,在她返回之後,詳細的詢問了米娘,得知了一路的經過,自然也就知道李安等人曾與自己女兒的一段經歷。
李踏固聞言,猛然愣了一下,隨即搖頭道:“交情歸交情,所謂軍令如山,他奉命設伏山谷,爲的就是攔住我們,若放我們離去,他一定會被斬的,萍水相逢,他難道會爲了你,甘願丟掉自己的性命。”
李寒露聞言,打了個激靈,這一層她是真的沒想過,若要李安丟掉性命放了自己,他覺得李安未必會答應,他們之間的交情還沒有這麼深,但若是不能說服李安,他的父親就會成爲大唐的階下囚,很有可能會被處斬。
在李寒露的心裡,父親李踏固是她最重要的人,爲了讓自己的父親活着回去,她必須說服李安。
李寒露側看着父親蒼老的臉龐,下定了決心:“父親,我會有辦法說服李安的,至少要試一試,駕……”
策馬緩緩向前,李寒露凝目注視着李安,她並無十足的把握說服李安,但不論結果如何,她都必須試一試,她很想知道,在李安的心中,親人到底有多重要,會不會爲了親人犧牲自己。
前方的李寒露緩緩策馬而來,李安眼神中流露出詫異,他自然立馬就認出了李寒露,身後的五人,只有張光晟沒見過李寒露,其餘四人全都驚詫的看向李寒露,荔非守瑜甚至在尋找米孃的身影。
“你們呆在原地,我去會會她。”
李安交代了一句,策馬緩緩向前。
“李安,沒想到我們又見面了,你曾救過我兩次,我還沒有好好答謝。”
李寒露主動打起了招呼,嘴角擠出一絲笑意,不過語氣依舊冰冷。
李安淡然一笑,對李寒露的友好感到警惕,輕聲打趣道:“寒露小娘,你笑起來的樣子很美,平時爲何不多笑一笑呢?”
李寒露沒有絲毫惱怒的神情,輕聲道:“前後強敵,後有追兵,這讓我如何能笑得出來,李安,你是奉命來抓我們的?”
“你們已經無路可走了,還是乖乖投降吧!”
“就不能放過我們嗎?”
“你們怒皆部入侵大唐州郡,劫掠百姓,搞得蔚州民不聊生,難道不應該付出一些代價?”
“我部精兵損失慘重,二十年都不會恢復元氣,日後絕不會再次入寇大唐?”
李安仍舊搖頭,正色道:“寒露小娘,我會在王節帥面前,爲你們求情的,以大唐帝國的胸懷,只要你們肯歸順,朝廷會既往不咎的。”
李寒露嘴角淡淡一笑:“我知道,你若是放了我們,會被殺頭的,你也很爲難,但我若是不能回去,誰來保護你的親人。”
“我的親人?”李安猛的一怔。
李寒露看向遠處,平靜的說道:“李芽兒說過,大兄是最疼她的,她手冷的時候,她的大兄會拉着她的手放在自己的懷裡,還有……”
“嫩芽兒還活着,她在你的手裡?”
這些私密的事情,只有李安與嫩芽兒兩人知道,若非嫩芽兒親口告訴李寒露,李寒露絕對不可能知道這麼多,也就是說,嫩芽兒的確在李寒露的手中。
“李芽兒是個很可愛的小娘,她現在很好,你可以放心。”
李安有些憤怒:“你在要挾我?”
“上次一別,我回到部落就找到了李芽兒,還讓米娘前往白狼山告訴你們,但你們已經離開白狼山,而後在安邊城,米娘說現了你們,但兩軍正在交戰,你讓我如何找你,你當我是成心的嗎?”
李安聞言,突然想到,米娘曾將奸細要投毒的消息告訴荔非守瑜,讓他有了準備,這麼說來,李寒露這人心腸不壞,而此刻,爲了逃離谷口,拿嫩芽兒要挾自己,也是被逼無奈。
嫩芽兒還活着,李安心裡比誰都高興,而爲了讓嫩芽兒回到自己身邊,他必須放李寒露等人離開。
“寒露小娘,我願意放你們離開,你何時將嫩芽兒還給我。”
李安毫無猶豫的下達了決定。
李寒露微微一愣:“李安,你放我們一馬,不會被殺頭嗎?”
雖然,這正是他所希望的,但當李安真的答應放她們離開的時候,她又不自覺的開始擔心李安。
“我的腦袋硬得很,沒人能夠殺的了我,你不必爲我擔心。”
李寒露輕輕點頭:“三日後,我會帶着她,在這裡等你。”
“一言爲定。”
李安開口答應,並勒馬返回。
“二牛,讓勇士們都不要動,放他們離開。”
張二牛猛然一驚,愣在了原地。
“李少郎,前方必是蕃軍領,不能放走他們。”
張光晟則極力勸阻。
李安瞪了張光晟一眼,大聲道:“這裡我說了算,你們都讓開,放他們離開。”
見李安如此堅持,張光晟只得閉嘴,張二牛也只得下達命令,讓兩側埋伏的勇士按兵不動。
李寒露策馬返回,看向李踏固:“父親,李安已經答應放我們離開,快離開這裡吧!”
李踏固來不及多想,立即策馬向前,跟着李寒露向谷口方向奔去。
在經過谷口的時候,李踏固側看了李安等人一眼,策馬繼續前行,而李寒露則勒馬停下,看着怒皆部人馬一個個離開。
“米娘還好吧!”荔非守瑜冷不丁的問了一句。
李寒露輕輕點頭:“她很好,你不用擔心。”
當最後一名騎兵離開的時候,李寒露看向李安,說了聲‘保重’,而後便策馬追了上去。
看着李踏固一行近五百騎緩緩離開谷口,李安的心情非常複雜,放走李踏固,完全是他的責任,但爲了讓李寒露歸還嫩芽兒,他又不得不這麼做,在他看來,李踏固等人對大唐帝國並無很大的威脅,還談不上放虎歸山。
“大兄,放走了蕃軍殘部,我們該如何交代?”
李昆雄對李安的行爲非常不解,但他相信自己的大兄,他知道,李安做事都是有理由的,不可能無緣無故放走蕃軍殘部。
李安嘴角擠出一絲笑意:“嫩芽兒在李寒露的手裡,她活的很好。”
“嫩芽兒還活着,真是太好了。”
昆雄和飛羽皆是大爲高興,若是這個緣故,放走李踏固也是無妨。
荔非守瑜與張二牛聞言,也都非常高興,唯有張光晟蹙着眉頭,不知在想些什麼。
“踏踏踏……”
近千甲騎呼嘯而來,領頭的將領正是李光弼。
“嘶嘶嘶……”
抵達谷口,李光弼與麾下騎兵勒馬停下,並看向李安幾人。
十幾名蕃軍騎兵的屍,引起了李光弼的注意,他看向李安,大聲問道:“李少郎,可曾見到蕃軍兵馬。”
李安輕輕一笑:“回將軍,蕃軍近五百兵馬,被我射殺前鋒十餘騎,餘衆皆已潰逃。”
李光弼蹙了蹙眉頭,大聲道:“蕃軍逃亡何處?”
“走小路向正北方向逃去。”
“將軍,這不可能,北面道路早已被我軍堵死,蕃軍除了通過山谷別無他路。”
一名部將在李光弼耳邊小聲說道。
李光弼也覺得這裡面有問題,他認爲蕃軍極有可能通過山谷跑掉了,但李安怎麼會放走蕃軍呢?這又讓他有些想不通。
“李少郎,本將奉命追擊蕃軍殘部,請你讓開道路,讓我軍通過。”
李光弼幾乎已經認定,蕃軍殘部從山谷跑掉了。
此時,李踏固的兵馬離開不久,若是放李光弼前往追擊,李寒露一行很有可能被追上,如此,嫩芽兒就不能順利被送回來了。
李安勒馬向前,大聲道:“將軍恕罪,我奉命堅守涿鹿山谷,任何兵馬都不能放過。”
“什麼?”
李光弼大怒,並更加認定蕃軍殘部是被李安放跑了。xh:.218.2o4.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