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天罰者鬥到現在,王爍始終感覺處處掣肘,時時被動。
一個最重要的原因,就是敵暗我明。
王爍不知道自己身邊,都有哪些人是天罰者的眼線。有可能府裡的一名廚子或者是左街署一個不起眼的不良人,再有可能是路上隨便遇到的一個小販,都有可能是天罰者的眼睛或者耳朵。
自己就像是一個赤膊上陣的嬰兒,全無秘密的暴露在對方眼前。
所以這一次,王爍突然使了一個聲東擊西,金蟬脫殼。讓對方掌握不了自己的動向,猜不到自己的意圖。
敵暗,我也暗。
在擺脫身後的小尾巴之後,王爍的心裡,突然感覺踏實了不少。
他感覺現在自己與天罰者的博弈,就像是兩軍對壘。最後的勝負並不處決於誰做得更對,而是誰更少犯錯。
再者,兵和賊的區別就在於,兵錯過一次機會,還有第二次機會去抓賊。賊,只有失手一次,他就完了。
現在王爍估計,習慣了事無鉅細瞭如指掌、凡事皆在掌握的天罰者首腦,現在該要開始有點懵了。
人一斷髮懵和慌張,就容易犯錯。
現在只要他犯錯,自己就能抓住機會,一擊必殺!
進入終南山上到半山腰的時候,天色已暗。王爍和馮剛脫去軍服換上了平服,花了幾個錢將馬匹寄養在了一戶砍樵人家。二人換作步行,繞開大路,走的樵夫指引的林間小道直奔宗聖宮。
“二公子,照這樣走法,得我們趕到宗聖宮,天者黑了。”馮剛提醒道。
“要的就是這個效果。”王爍笑了笑,“天一黑,牛鬼蛇神纔會出來招搖。”
馮剛呵呵的笑,完全搞不懂王爍葫蘆裡埋的什麼藥,自己只管小心從旁護衛就好。
夕陽落盡天色將黑之時,二人摸到了宗聖宮附近。
大部分的香客此時早已下山或是進了客舍休息,乾道坤道們也是各歸各處,僅有幾個火工道人還在四處灑掃清理。道觀裡的多處暮鍾也都敲響,各殿的大門陸續關閉。
王爍上次已經來過一次了,他知道宗聖宮其實由多個道觀組成,真正的“宗聖宮”只是其中一座較大的道觀,從正面的山門進入即是宗聖宮。在它的後方,依次還有列祖殿、三清殿和文始殿等等。
這些道觀既與宗聖宮融合爲一體,又有自行獨立的地方。比如,他們都有自己的另一處小山門,方便自家的道人和香客進出。
玄清殿,就是其中的一座道觀。
王爍和馮剛並未進入山門,而是隱藏在宗聖宮外的密林之中,暗暗的摸到了玄清殿的山門之外。
埋伏。
一條山道約有七八步來寬,蜿蜒從山腳下面,連接着玄清殿的那一處並不十分高大的後山門。
山道上有下雨天留下的車輒子印,凹凸特別明顯。
馮剛上去小心的查看了一陣印記,回來向王爍彙報說,山道上還有十分清晰的馬蹄印。從馬匹的步幅與蹄鐵的式樣來看,像是我們慣乘的焉耆馬。
王爍心中微微一凜,西域焉耆馬在大唐軍隊的常用軍馬之一。雖然它並非是什麼珍惜物種,關中京城也能見到。但除非是軍中品銜不低的將佐或是閒錢挺多的富貴人家,一般人不會養這種性情野烈而善長奔襲的軍馬。
就好比現在大部分的人買車只是爲了日常家用,大抵犯不着去弄一輛軍用款的路虎衛士。
尤其是道觀這種地方,一般都只用驢和騾子,來幫助運送日常所需之物。他們很少會有馬匹,更不用說是軍馬。
“如果這裡真的常有矯健的快馬出入,那多半就是爲了通傳重要的情報。”王爍心中有些暗喜,“但一個道觀,會有什麼特別的情報需要用到焉耆快馬來進行通傳?”
馮剛道:“會不會是上山進香的香客,留下的馬蹄印?”
“這條路坑坑窪窪的,比起宗聖宮的山門大道來,可是難走了不少。”王爍道,“如果是我上山進香,肯定不放着大好的山門大道不走,非得要走這條崎嶇小道。”
“有道理。一匹焉耆馬在京城可得要賣四萬多錢。萬一扭斷蹄子那可就廢了,還不得心疼死?”馮剛道,“估計那騎手是見不得光,因此纔會行走小道掩人耳目。”
王爍微然一笑,“萬年縣正在大搜捕,我又突然失了蹤。如果這裡真是天罰者的一個秘密據點,就一定會有人緊急上山,前來報信。咱們在這裡守珠待兔,必有收穫。”
“將軍睿智!”馮剛恍然大悟,“屬下真是太佩服你了!”
“我看你也挺睿智的。閉嘴吧,耐心守着。”
夜幕降臨,山中除了一片風吹葉響與草蟲之鳴,再無其他聲響。
一條腦袋尖尖的毒蛇溜到了馮剛的身邊。他非但不懼反而大喜,一把就掐住了那腹蛇的七寸,用口型說着:“金錢白花蛇,大補!”
王爍細眼一看,居然是一條劇毒的銀環蛇!
正在這時,慢吞吞的馬蹄聲隱約傳來。
兩人連忙隱伏下來。
隨即不久,二人看到山道上有一人一馬慢慢走來。這段山路因爲車輒子印太深實在太難走,他並沒有騎行,而是打着一個火把,牽着馬在慢慢的走。
王爍對馮剛使了個眼神,示意他用這條銀環蛇,招呼過去。
馮剛好像有點捨不得,但還是將蛇小心的朝那人附近放去。
銀環蛇趨光,落地之後見了火把,自主朝那一方向游去。
那人顯然也知道附近會有蛇出沒,因此走得很是小心。突然一眼瞧見銀環劇毒蛇,嚇得低低驚叫了一聲。
“女的?”二人同時微微一驚。
“走開、走開!”她用一根樹枝,總算將那銀環蛇趕走了。
火把的晃動照耀之下,王爍看得清清楚楚,這女的居然就是清儀道姑。
二人隱伏未動,清儀道姑很小心的牽着馬從他們身邊走過。不時的還左右觀望一陣,害怕有人尾隨或是盯梢。
終於,她走到山門邊,頗有節奏的敲了幾下。
山門被打開了,她牽着馬走了進去。
“二公子,守株待兔,還真是行!”馮剛面露喜色。
王爍不由得冷笑一聲,“她可是說過,自己會立刻脫離道籍絕不連累宗聖宮,盡是騙人的鬼話。如果我所料不差,連她的主子都在宗聖宮華清殿內!”
“那會是誰?”
“咱們進去。一看便知!”
區區山門土牆,哪裡攔得住王爍與馮剛。
二人挑了一個闢靜無人之處,翻牆而入。
四下裡一片漆黑,正打着一個火把在道觀裡行走的清儀,特別醒目。
王爍和馮剛十分小心的,跟隨了上去。
玄清殿內面積不小,清儀走了好一陣來到了道觀後院的廚房雜屋一帶,在一間並不起眼的小房前停下。
她上前,頗有節奏的敲了幾下門。
門迅速被拉開,然後迅速被關上,清儀的身影消失了。
王爍與馮剛交換了一下眼神,那間房內,必然另有乾坤!
二人正待摸上前去探個究竟,突然一片突兀的疾風從側面襲掠而來。
“哧啷”一聲,馮剛的刀快如疾電瞬間出鞘。
但立刻又是“叮噹”一響,與此同時他還發出了一聲壓抑而低沉的怒吼。
馮剛遇襲了。
他的刀瞬間脫手,掉到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