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政郡主面朝雲海,衣袂飄飄。
她用這個孤獨而驕傲的背影,向在場的其他人,講敘了一句深埋在她心中的話語:恨不生爲男兒身!
情緒和氣場,是很玄妙的東西。它無形無跡,卻又真實存在,並能很大程度的影響到人的情緒。
江山如畫!
就是這樣簡簡單單的四個字,讓王爍和在場其他所有人的情緒,都像這山間的流雲一樣,飛揚激盪起來。
李倓肯定比其他人更加了解和政郡主,此刻他就輕道了一聲,“思寧雖爲女兒身,但堅強果敢、豪氣干雲。我等李氏同輩中人,無人能出其右!”
李泌感慨不已,“郡主心胸,可容鯤鵬展翅九萬里。巾幗不讓鬚眉,李泌折服!”
九仙媛淡淡微笑,笑而不語。
王爍起身,走到和政郡主身邊,微笑輕聲道:“無論將來你想做什麼,你不再孤獨。王爍,捨命相陪!”
和政郡主轉過頭來,看着王爍。
她的眼圈,居然有一點點的泛紅。
“我的孤獨,你未必能懂。”
“我會努力去弄懂它。到那時,你就不再孤獨了。”
這兩句話,在場其他人可是都聽到了。他們都安靜了下來,看着和政郡主,會做出一個什麼樣的回答?
和政郡主看着王爍,眼中似有煙波流轉,意味深長。下一刻,她的眼珠兒朝旁邊衆人稍稍一挪,不以爲然的呵呵一笑,“我可沒有薛畫眉那麼好哄。”
“啊?什麼?”
王爍滿頭霧水,怎麼就突然提到了薛畫眉,這是什麼鬼?
李倓哈哈的大笑,李泌和九仙媛也忍俊不禁的笑了起來。
“你們,你們真是太不仗義了!”王爍鬱悶的大叫起來,“這種時候,能笑嗎?能笑嗎?”
“那有什麼辦法,我們都已經笑出了聲。”李倓笑得更樂了,都快接近東倒西歪的程度。
“真是誤交損友!”王爍雙手叉腰,搖頭又嘆氣。
“別在那裡耍寶了。”已經坐回了原位的和政郡主,笑吟吟的說道,“過來,飲酒。”
“好嘞,來了!”王爍立刻坐到了和政郡主旁邊來。
和政郡主遞給他一杯酒,忍不住又笑了,“你怎麼像個小孩子一樣?”
李倓又不失時機的落井下石,滿懷嘲諷的笑道:“要是讓外人看到,威風八面、名聲顯赫的王金吾像個頑童一樣的上躥下跳,他們一定目瞪口呆。”
“殿下,這你就不懂了吧?”王爍拿着和政郡主給他的那杯酒,笑嘻嘻的說道,“男兒至死是少年。無論什麼時候,必須要保持一顆童心。這樣,人生纔有激情和樂趣。要是人未老心已衰,這纔是人生最大的悲慘。”
“男兒至死是少年……”李泌輕嘆一聲,舉起酒來,“李泌謹受教。敬王公子一爵。”
王爍一板臉,“不跟你喝。”
李泌一愣,很沒有面子的舉着杯子,愣在半空。
李倓又大笑起來,“說他是頑童,他還得瑟起來了。”
和政郡主也是笑了,“確實胡鬧。”
“小牛鼻子,嚇到你了?”王爍哈哈的笑,“你這位神童也算是個人物,配得上跟我老王做朋友。來吧,咱們幹了這一爵。”
“好吧,老王。”李泌也被逗笑了,再次舉杯,“敬,男兒至少是少年!”
“請!”
衆人當中,只有九仙媛最安靜。
李倓給自己倒了一杯酒,朝九仙媛舉來,“仙姑,我敬你。”
“好。”九仙媛也不多言,舉起酒杯做了一個請勢,就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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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倓舉着杯子都愣住了:我還沒說話呢……
王爍在一旁悶頭暗笑,想泡我師姐,你還太嫩!……想當初她在隴右,無數的狂鳳爛蝶對她死纏亂打,其中還有皇甫惟明之子這樣的頂級公子哥兒。結果,她愣是百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
這樣的修爲,真不是一般人可能企及。
李倓飲下了這一杯,連忙找話化解尷尬,他說道:“話說,在場都不是外人。現在形勢嚴峻,李林甫對我們咄咄逼人,時時欲除我等而後快。如何是好?”
這算是,切入了此次聚會之正題了。
九仙媛立刻道:“此事,我不便參與討論。諸位請便,我去附近走一走。”
“九師姐。”王爍道:“你志在空玄閒雲野鶴,原本我等無意拉你入局。但是我們已經一起經歷了這麼多的事情,我欺佩你的智慧更欣賞你的爲人。所謂旁觀者清,我們需要你的指引與點拔。”
“玄機師弟,你真是太看得起我了。”九仙媛淡淡一笑,說道:“我只是一介微末羽冠,無心入世。幾番參與塵世爭鬥,皆屬迫不得已。現在,我不想再繼續參與。還望師弟,體諒。”
“……”王爍有點無話可說了,轉頭看了看和政郡主與李倓等人。
和政郡主微笑道:“人各有志,強求不得。我們應該尊重殊音仙姑的個人意願,因爲,我們已是朋友。”
“郡主所言即是。”李泌對九仙媛施了一記道禮,說道:“李泌,真該多向九師姐學習。”
“郡主說得好,人各有志。長源是長源,殊音是殊音,你又何必學我?”九仙媛淡淡一笑,站起身來輕揚撫塵對衆人施了一記道禮,說道:“貧道失陪片刻。”
“仙姑請。”
九仙媛飄飄逸逸的走了。
李倓頗有一點失落的目送她走遠,忍不住嘆了一息。
王爍在一旁發出了怪音,“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悅君兮君不知。”
李倓很鬱悶的一板臉,“你什麼意思?”
“意思很明顯呀!”王爍呵呵直笑。
和政郡主也跟着笑了起來,字正腔圓的吟道:“南有喬木,不可休思;漢有遊女,不可求思。漢之廣矣,不可泳思;江之永矣,不可方思。”
這些句子來自於古老的《詩經?國風?周南》,是一首追女而不可得的苦情詩。
“哎,你們兩個!”李倓哭笑不得的叫了起來,“夠了,夠了,別再吟你們的歪詩了!”
“殿下,如此看來,還是李泌比較厚道吧?”李泌說完,忍不住一陣捂臉大笑。
李倓氣得直翻白眼,“最壞就是你,小牛鼻子!”
“說真的。”王爍一巴掌拍在李倓的胳膊上,說道:“九仙媛確是萬中無一的好女子,但是她也不是一般的尋常女子。殿下與其花費無數的精力在她身上,還不如好好的考慮一下,目前你自己的處境。否則,就算有遭一日你能抱得美人歸,也無福消受美人福。”
李倓聞言而正色,認真的點了點頭。但突然一扭頭看向王爍,又看了看和政郡主,說道:“同樣的話,我是不是也可以轉贈給你?”
“我接受。”王爍很大方的呵呵一笑,“完全接受。”
“哎!”和政郡主搖頭而笑,“你們有完有完?兩個大男兒,除了風花雪月男歡女愛,還能不能談一點別的?”
“好,言歸正傳。”李倓再次正了正臉色,抖擺衣襟人也坐得更正了,說道:“剛剛我們談到,李林甫的問題。耀卿,你已經幾次與之正面交手。現在,請說一說你的高見?”
“高見,談不上。”王爍道,“如果這是兩軍交戰,我認爲,現在就是敵軍氣勢最猛、軍力最強、鬥志最旺的時候。我們所能做的,就是深溝高壘謹守不出,避其鋒芒不予交戰。否則,必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