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忠嗣在長安並沒有固定的宅院。當年父親戰死,天子將他收入宮中撫養的時候,雖然賜了五品散官以及尚輦奉御的官職,他也有俸祿,但即便再加上父親的遺產和撫卹,可要在偌大的長安置辦宅邸卻力有未逮。而他成年之後就一直在外爲官,在長安買宅子就更沒有必要了。以至於他如今奉詔回到京城,不得不滯留在旅舍之中。更要命的是,這種滯留還是限制自由的,四個禁軍士卒便守在院子裡。
儘管人人都戲稱他爲天子養子,但真以爲他與當今天子有多麼親近的人,那決計是不明世情。李隆基妃嬪衆多,兒女也同樣不少,縱使連李鴻這樣的皇太子,一個月也難能單獨見上天子一兩面,更何況別人?即便以壽王李清之受寵,也不是時時刻刻說面聖就能面聖的。王忠嗣養在宮中這麼多年,每月能夠真正見上天子一次,已經是很難得了,這還會讓不少不受寵的皇子嫉妒。只不過和皇子廝混在一起的時間,早在他十三四歲時就結束了,此後他就遷居大明宮的禁苑西北。
“郎君,郎君。”
聽到這輕輕的喚聲,王忠嗣連忙喚了人進來。來人是他重新回到河西之後,登門自請隨侍的父親昔日家將王靖。儘管已經五十出頭,一隻眼睛上還留着一道深深的刀痕,看上去顯得有些猙獰,但當年父親身邊的人中,王忠嗣就只對此人留有深刻印象了。他在收留了此人後觀察了一段時間,便託付了完完全全的信任。此次奉詔上京,他除卻這些年自己親手訓練出來的十餘護衛之中,便只有這位老家將。而現如今仍然習慣性稱呼他爲郎君的,也只有此人一個了
“怎麼回事?”
“有人悄悄把一支箭射進了院子裡,我正好路過,趁沒人瞧見趕緊撿拾了回來。”見王忠嗣面容一緊,王靖連忙雙手呈上了這支箭,不安地說道,“雖說可疑,但總不能丟着不管。”
王忠嗣微微頷首,等到解下箭上的紙條展開來一看,他登時勃然色變。本想拍案而起,但他的巴掌快碰到桌面時,還是猛然又收了起來,繼而將紙揉成了一團,想要扔卻又生怕屆時找不到,最終只能憤憤然罵道:“該死的皇甫惟明,他是真想置我於死地”
“郎君,信上莫非透露了什麼消息?”
“透露了什麼消息?哼,竟是以皇甫惟明昔日曾經當過忠王友,而我曾經養在宮中,和忠王同遊爲由,讓我去請忠王出面說和,讓皇甫惟明放我一馬難不成以爲我王忠嗣是酒囊飯袋,這種陷阱也會上當”
王靖雖然如今一大把年紀卻依舊驍勇善戰,可終究是一直呆在河隴,對於兩京那些陰謀詭計的較量就有些不在行了。他大惑不解地皺了皺眉,不安地問道:“郎君,怎麼又會牽扯出了忠王?我聽說,現如今太子岌岌可危,而最有希望取彼而代之的,是惠妃所出的壽王……”
“噤聲,這等宮闈秘事,豈是你我能夠多嘴的?不要多言招禍”厲聲喝止了王靖,王忠嗣同樣大惑不解。當年說是同遊,但君臣有別,說到底,他對待太子和諸王都是敬而遠之,別人設計也就罷了,怎會竟然往這種子虛烏有的名堂上頭使勁?這簡直是……
王忠嗣一時竟是不知道該給這件莫名其妙的事定個什麼調子好。可就在他氣咻咻的時候,外間陡然之間傳來了一陣喧譁。不用他吩咐,王靖立時快步出去,不消一會兒就氣急敗壞地轉了回來,面帶驚惶地說道:“郎君,在門外的幾個禁卒說是抓到了一個形跡可疑的人,此人支支吾吾說不清楚來歷,逼問過後又色厲內荏說自己是哪家官人的從者,到這左近公於,讓他們放人。這會兒,幾個禁卒已經到附近搜索去了。”
聽到這話,王忠嗣不禁挑了挑眉:“幾個禁卒拿到了這麼一個形跡可疑的人,又有幾個到左近去搜索?不是外頭只有四個人看着,怎麼又多了人?”
王忠嗣身處屋中,認識卻依舊如此銳利,王靖本待含含糊糊矇混過去,這會兒,也不得不實話實說道:“我剛剛去問過了,據說是宮中右監門衛高將軍吩咐,郎君乃是陛下養子,年輕一代中的名將,爲防有人藉機對將軍不利,所以多派了幾個人來……”
“什麼有人藉機對我不利,是想把我看緊些,生怕我悄悄和外頭聯絡,這纔是真的”王忠嗣氣得臉色漲得通紅,躊躇了好一會兒,待聽到外間漸有聲音,分明是朝自己這來,他看着桌子上那一支利箭,突然把心一橫站起身來,“這麼快就抓到了人,看來真的是有人不置我於死地就不甘心了。既然如此,那我也就索性豁出去了”
他一把抓起桌子上那一團被自己揉得亂七八糟的紙,快步來到門前,竟是親自一把拉開了門。果然,他的這一舉動讓外間正想敲門的一個禁卒大爲意外,那叩門的右手險些就敲在了王忠嗣那結實的胸口。來人在醒悟過來之後慌忙後退了一步,這才賠笑說道:“王將軍。”
“都已經快到夜禁的時候了,你們倒是盡忠職守。”
儘管王忠嗣的態度硬?梆梆的,但來人卻不敢自恃出身禁軍就給這位臉色看,再加上高力士有嚴命,不得慢待王忠嗣,來人頓時尷尬地笑了笑道:“職責在身,不敢懈怠。好教王將軍得知,剛剛在外頭抓到一個形跡可疑之人,而且去了幾個人搜索之後,竟是在地上找到一把弓和一袋箭矢。而且適才在院子中搜尋的時候,發現有一處箭痕,所以,某不得不前來相詢,不知王將軍……”
聽着這個禁卒有條有理說出的這些事實,王忠嗣只覺得心頭怒氣高漲。他幾乎想都不想地冷笑一聲道:“果然抓到了那個居心叵測之輩嗎?很好,如果沒抓到,我也想把剛剛那匪夷所思的事情呈報陛下竟然有人在箭支上綁着字條射進了這院子裡,而且寫着些瘋的不能再瘋的瘋話”
“哦?”來人先是眼睛一亮,正想讓王忠嗣把東西拿給他時,就只見對方二話不說將一團揉得亂七八糟的小紙團送到了自己面前。一瞬間,他就改了主意。他甚至直接往後退了一步,這才恭恭敬敬地說道,“既然如此,茲事體大,請王將軍稍候,容我立時稟報高將軍,高將軍一定會盡快稟報陛下。”
見那禁卒行過禮後立刻回身,呼喝連連地把剛剛跟進來的其他人都給帶走了,從屋子裡出來的王靖頓時更加迷惑:“郎君怎能把那箭支上帶着紙條的事告訴他們?還有,他們怎麼問都不問就都退走了?”
“你以爲如何?這些傢伙都在禁軍中服役,又和高力士有關,一個個都油滑乖覺得很。倘若知道這字條上寫了什麼,萬一事情大得不可收場,他們一個個都得死。與其如此,還不如現在趕緊先去稟報上頭,把自己摘出去,橫豎到時候是非曲直有我到陛下面前去稟明。總之,你也記住,反正沒別人看到,東西是我自己在院子裡散步時撿的,你什麼都沒看見,什麼都不知道”
“這怎麼行萬一有事,郎君可如何擔待,郎主就只有郎君這唯一一點血脈……”
“別說了,這種事情你擔不下來,而換成是我,興許未必就是必死之局”王忠嗣擲地有聲地迸出了一句話,見王靖面露黯然,他便伸出手來,在這位跟着父親又跟着自己的老家將肩膀上重重一拍,一字一句地說道,“萬一我過不了這一關,你就回河隴,去投靠鄯州杜大帥。杜大帥是個急公好義,又有容人雅量的人,他即便看在我的面子上,也會好好待你的。”
小半個時辰之後,興慶宮中便傳來了消息,卻是宣召王忠嗣立時入見。這是意料中事,王忠嗣收拾好了儀容儀表,就跟着來人在這已經夜禁的時分出了旅舍。坊門這會兒還開着,分明是先頭宮中來信使的時候,武侯就知機地沒有關閉。至於出了坊門到了大道上,因爲頭前那琉璃馬燈上明明白白寫着一個禁字,另一路自是暢通無阻無人盤查,直到興慶宮門口,王忠嗣下了馬,前頭方纔換了人引路。
興慶宮落成之後,王忠嗣已經年長出宮在外任官,這裡來得很少,所以對路途也並不熟悉。更何況如今是夜裡,外頭黑影憧憧,他這雙戰場上的利眼,在這時候也因爲四周建築物實在太多而很不習慣,不比尋常不能夜視的人好到哪裡去。好在興慶宮中多直路,在走了約莫兩刻鐘之後,他就來到了一處宮院前。而這一次,出來迎他的不是別人,正是內宮之中就連妃嬪也要給幾分面子,外朝之中宰輔亦要客客氣氣的高力士。
“忠嗣郎君就交給我,你們都去吧。”
一句話打發了引路的兩人,高力士親自引着王忠嗣進了院子,卻什麼別的話都沒說。直到推開格扇門,示意王忠嗣入內時,他方纔輕聲說道:“陛下一人在內。”目送了王忠嗣進去,他又關好了格扇門守在外頭,心中卻是狐疑得很。
禁卒竟然在王忠嗣所住的旅舍外發現了鬼鬼祟祟的人,而且那人據說還往裡頭射箭,箭上繫了紙條。按理王忠嗣作爲河隴宿將王海賓留下的孤兒,在長安應該沒什麼人脈,這次蕭嵩本待相救的,可一開口就在韓休面前碰了滿鼻子灰,這兩位宰相共事不到一年便已經很不合,以至於李隆基都生了厭煩,故而蕭嵩也只好暫時保持緘默了。至於其他興許會幫忙的,應該就是杜士儀,可杜士儀又不在長安,只是上疏說情,固然派了宇文審回來,可那位一直在忙着其妹的婚事。
那麼,難道是皇甫惟明生怕王忠嗣不夠慘,所以故意派人來上這麼一手,打算雪上加霜?
高力士在外頭猜測,屋子裡,當王忠嗣行禮拜見之後,就只聽上首傳來了一個拍扶手的聲音,緊跟着就是呵斥。
“你自幼喪父,朕將你接入宮中撫養,又賜名忠嗣。待你成年之後,更是予你多方歷練的機會,因而你年不到三十而官居河西討擊副使。可你呢,殺俘,冒功,馭下無方,你太讓朕失望了”
王忠嗣深深吸了一口氣,這才直起身朗聲說道:“陛下責臣,臣不敢不吐實言。殺俘事確是有,但那是因爲敵數十人先頭將我軍哨探小隊十人全數殺戮殆盡,其後遭遇我軍大部無法逃竄,方纔請降。軍中見哨探屍體羣情激憤,因此臣將彼等立斬之,是爲了安軍心。至於以殺俘這數十人請功,臣還不至於這樣厚臉皮,河西牛大帥的軍功簿上寫得清清楚楚,陛下一看便知。至於馭下無方,以至於那次偏師冒進,險些覆沒,確有此事,但臣及時揮師相救,麾下所有兵馬最終全身而退。陛下若治罪,請從重處置臣,寬宥臣下屬諸將。他們也是因爲每歲麥熟,吐蕃便來侵擾,以我麥田爲彼倉庫,心中憤怒所致。”
儘管王忠嗣之前陳奏上也說了這些,但如今人就在面前說出來的話,聽在耳中的感覺就大不相同,故而李隆基不知不覺就收起了怒容。然而,一想到剛剛層層轉奏上來的事,他又沉着臉問道:“那今晚射進旅舍的箭支又是怎麼回事?”
“回稟陛下,箭上附有一張字條,其上所書,臣不敢奏,惟願陛下眼見爲實。”
聽到王忠嗣竟然這麼說,李隆基心中更生狐疑,吩咐王忠嗣送上來,他見那張紙揉得亂七八糟,不禁擡頭看了一眼面前這身材壯健的青年。果然,王忠嗣立刻露出了尷尬之色,低聲說道:“臣那時候看過之後,一時憤怒惱火,所以就揉成了這個樣子。”
儘管有王忠嗣的解釋和提醒,可當真正看清楚上頭寫了些什麼,李隆基同樣油然而生大怒。他劈手將紙團狠狠擲在地上,一手狠狠抓住了扶手,但緊緊握了好一會兒之後,卻又最終鬆開了手。足足好一會兒,他纔對王忠嗣問道:“你既然氣得將其揉成這幅光景,想來心中應該有些猜測?”
“是。”王忠嗣早已打定了主意,這時候索性直言不諱地說,“臣昔日是曾經供養於宮中,然則和太子諸王同遊,並無親疏之分,這所謂和忠王親近,簡直不知道從何說起。至於所謂的找忠王當和事老,更是莫名其妙。皇甫惟明參奏臣,是他作爲侍御史的本分和職責,而臣回京待勘,也是臣自有疏失罪過。縱使皇甫惟明曾經爲忠王友,可如今早已超遷侍御史,而臣已經多年沒見過忠王了,更何況,忠王素來不理政務,這個和事老從何說起?”
李隆基在乍然看到那字條的時候,心頭第一時間想到的,便是當初太子李鴻身邊有人密告李鴻聯絡外臣,甚至點名指出杜士儀的那檔子事。他因爲那件事情險些氣得要廢太子,可因爲杜士儀一番情由解釋得入情入理,他便讓高力士把這麼一件鬧出去會震動極大的事情快刀斬亂麻地處置於淨了。而事後他再思量,對於李鴻的懷疑不但沒有增加,反而更少了。
自己這個兒子有多大的本事,他清楚得很,孃家寒微,頂多太子妃的兄長出身世族,可薛妃那一支在薛家算不上頂尖的,所得助力也有限。至於杜士儀……杜士儀這十多年仕途,外官的時間遠多於京官,和太子連個瓜葛都很難扯得上,哪來的關聯?
由此及彼,他斟酌着王忠嗣今天的這件事,面色不禁越發難看。太子李鴻是皇次子,皇長子李潭面有殘疾,素來是低調得不能再低調了,皇三子忠王李浚因爲年歲大,平素也較爲忠厚,成婚之後一直安安分分呆在十王宅,這次怎會牽扯到此子?
“陛下……”
“你不用說了”李隆基面沉如水,擺手打斷了王忠嗣的話,口氣卻異常冷峻,“你剛剛解說殺俘冒功以及不能節制麾下等事,便是說,皇甫惟明參奏你並不是空穴來風你年少勇武好軍略,朕也對你頗爲器重,所以先出你前往雲州,而後又應蕭卿之請讓你去了河西,這數年下來,沒想到你還是不脫最初的冒失你出去吧,來日朕自有處斷。”
此時此刻能夠被放出宮去,顯而易見這飛箭風波竟是輕輕揭過了,王忠嗣心頭不禁大喜。他連忙拜謝辭出,等到從這宮院裡頭出來,即便如今入夜已經漸漸涼爽,他仍是感到後背心的衣服緊緊貼在了身上,膩膩的要多難受有多難受。可只要這一關過去,他就別無奢求了,腳下步子甚至更快了幾分。可當他走出去老遠之後,心裡猛地升上了另一個念頭。
天子既然放過了他,那麼肯定是認爲別人在陷害他。要是那樣,即便他要因爲所謂的殺俘冒功和馭下無方被貶,皇甫惟明應該也會受到牽連纔對要真是那樣,還真痛快,真……活該
而高力士見王忠嗣如釋重負地出來,知道這位年輕勇將過了這一關,自然連忙悄悄進了屋子裡。見主位上的李隆基眯着眼睛用右手支着腦袋坐在那裡,他便上前低聲問道:“大家,可是沒什麼要緊大事?”
“沒什麼要緊?你錯了,是很要緊,要緊得朕不得不三兩句打發了王忠嗣他久在宮中,知道什麼時候該緘默,所以不用多言。你自己看看,這上頭寫着什麼混賬話”
高力士見李隆基指了指地上的一團紙,他自是快步上去彎腰將其撿起,等到展開一看,他那臉色頓時變得無比微妙。足足好一會兒,他方纔再次開了口
“大家,這實在是太過滑稽了。奴婢和忠王雖則打交道很少,可也知道,忠王是輕易不開口不攬事的,更不要說爲這種事情出面……”
“所以,在王忠嗣旅舍前窺伺的那個可疑人,你給朕立時三刻親自去審,問明白這是哪來的”
這一夜,王忠嗣雖然平安從宮中出來,卻是一夜未眠,而高力士進進出出忙活了一整個晚上,片刻都沒能閤眼。同樣是這一夜,杜宅寢堂之中的王容安頓了一雙兒女睡下,自己一絲一毫的睏意都沒有,竟是彷彿在數着數等待天明。一直等到晨鼓一聲聲響起,坊門應該在此刻爲之洞開,她方纔長長吁了一口氣,站起身來到了窗口。
夏天的旭日出來得格外早,這時候天已經矇矇亮了。她大口大口呼吸着清晨的新鮮空氣,心裡知道,昨晚上的這點小勾當除了杜士儀,是萬萬不能夠讓別人知道的。而她所託父親王元寶的事,也僅僅是讓生面孔在王忠嗣旅舍前留意一下,可有人在監視這個地方,最終的答案自然可想而知。既然知道有不知道是哪家派出的人在旅舍前鬼鬼祟祟,而且盯了不止一天,那一支箭射出之後,令禁卒留意到那個傢伙,自然並不困難。
唯一的風險就是那個行事者,好在是吳九悄悄找到一個受過其恩義又不識字的長安遊俠兒,再者人已經被他趕在前一天城門關閉之前送去雲州了,就算被抓到的那窺伺旅舍的傢伙抵死不認,到天明時分,那個遊俠兒也已經走出了很遠。既有正經過所,又沒有前科,誰也不會抓到把柄。
之所以用這樣冒險的法子,是因爲杜士儀曾經對她說過,不破不立,有時候索性把事情往那最不可測的兄弟鬩牆上推,興許還比什麼挾私怨報復更能夠讓君王重視。再者,能夠用這種法子讓某些正積極謀取東宮儲位的人吃個小虧,順便坑一下那個把王忠嗣陷入如此境地的皇甫惟明,卻也不負她一整個晚上沒有閤眼。
因此,叫醒了杜廣元,大早上沐浴更衣吃了些東西填肚子兼提神之後,她便和顏悅色地說道:“廣元,明天阿孃會帶你去見一個人。”
“見人?阿孃,是誰是誰?”小小的杜廣元對於做客總是充滿期待。
“阿孃當初懷着你的時候,正值雲州面臨突厥人和奚人進犯。今天帶你去見的人,便是在那一次大戰中,率軍退敵的年輕勇將。你阿爺對他素來讚不絕口。”
摸了摸小傢伙的腦袋,王容便露出了燦爛的笑容:“所以,明日你見到那位王叔叔,記得要恭敬客氣你阿爺老是說,自己年少的時候身體太差,再加上讀書太忙,所以武藝就不怎麼出色了。奈何獨當一面就需要文武雙全,他找幫手不知道找得多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