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路……這話也就王忠嗣敢說!
當杜士儀還沒見到王忠嗣,就聽到一溜小跑進來的吳天啓稟報了這麼一個理由和藉口的時候,他忍不住哈哈大笑。於是,等到王忠嗣最終來到了書齋,他就又好氣又好笑地問道:“忠嗣,你這迷路的藉口若是傳揚出去,這些將卒可就沒辦法做人了!”
“只因爲聽了郭英乂的挑唆,竟然不知高低,帶着兵馬出城前去奔襲鹽泉橋,簡直是從上到下全都利慾薰心,愚蠢透頂,只是讓他們丟個臉,已經是最輕的了!”王忠嗣絲毫不以爲意,拱手行禮後就如實說道,“大帥,我是在鹽泉橋西邊的峽口附近,正好堵住了那撥兵馬,所幸我還有些名聲,再把大帥的大旗掣出來,又點出了恐是郭英乂潛伏在牛仙童身邊伺機爲亂,這才把他們給帶了回來。路上一度和吐蕃軍馬對峙,但見我們往枹罕城方向來了,他們也就退了。”
隨行進來的高適和王昌齡聽到沒有趁機奪下鹽泉橋,頓時都露出了幾分疑惑。別看兩邊兵馬會合之後,也不過七八百人,可是,以王忠嗣當年數百騎兵就敢衝擊吐蕃贊普本陣的勇武銳氣,竟然會放過這麼一個大好機會?
王忠嗣頓了一頓就解釋道:“此次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奪鹽泉橋容易,但兩國和議至今還不到兩年,大唐使節仍在吐蕃,倘若我軍先行挑釁,屆時反而給吐蕃留下了口實,屆時兵災再起,生靈塗炭,整個河隴也不知道要死多少人!既然此次是某些人別有用心地矯詔行事,總不能上了此等惡當,所以我就自作主張將他們平安帶了回來。倘使有違大帥心意,都是我一人的罪過。”
見王忠嗣說到這裡便躬下身去,杜士儀立刻起身雙手將其攙扶了起來。端詳着年紀輕輕卻已經大將風範十足的王忠嗣,他不禁笑道:“放眼隴右,也只有忠嗣你會在這種時刻做出最正確的選擇。區區一座鹽泉橋,倘若真的要奪,不過易如反掌,然則毀約進擊,又是在我大唐使節正在吐蕃探視金城公主的節骨眼上,讓金城公主和大唐使節如何自處?既勇且智,不行無義之戰,你這番措置沒有半點謬誤,深得我心!”
“多謝大帥體諒!”
一旁的高適咀嚼着王忠嗣和杜士儀的這番話,頓時覺得深有體悟。而王昌齡就沒想這麼多了,攢眉沉思了一陣就開口問道:“聽大帥和王將軍這番話,異日若有戰事,奪鹽泉橋就彷彿探囊取物一般。可不是我潑涼水,牛仙童畢竟是朝中欽使,來日大可將此事全都推到郭英乂身上。而且,等到他醒過來之後,一定會上躥下跳再次攪動風雲,咱們難道能一直扣着他?”
“爲何不能?”高適挑了挑眉道,“現在人證物證確鑿,郭英乂是牛仙童自己安排在身邊的,又使左右殺嚮導意圖嫁禍吐蕃,而後又到河州,扣留鎮西軍中正將副將以及偏僻將校,欲圖謀奪軍權,圖謀不軌。這一條一條全都是聖人絕對不能容忍的罪行,大帥既然全數洞察,焉能坐視不理?”
杜士儀見王昌齡仍然對扣留欽使這一點有些猶豫,他就看向了王忠嗣,而這位年紀輕輕的大將斟酌片刻便低聲說道:“大帥扣留牛仙童固然有道理,怕就怕朝中有人藉此做文章。不過,道理都在我等這一邊,就看朝中閹宦會不會因爲牛仙童而生出兔死狐悲之心,衆口一詞爲他辯解。”
“牛仙童此人,驕橫跋扈,仗着陛下恩寵,漸漸連高楊二位都不放在眼中,同儕更是對其此行河隴頗有嫉妒,這一點忠嗣不用擔心。”
剛說到這兒,杜士儀就聽到外間傳來了吳天啓的聲音:“大帥,宇文郎君回來了!”
宇文審去了涼州見牛仙客的事,杜士儀並未聲張,因此這會兒屋內王昌齡高適以及王忠嗣三人都有些奇怪。等到杜士儀出聲請宇文審進來,他們見這位昔日宰相長子一身風塵僕僕,顯然是連日趕路不停,不禁都有些納悶。而宇文審不顧疲憊上前匆匆一禮,就從背上解下包袱,拿出一個封口嚴密的銅筒雙手呈上道:“杜師,幸不辱命,這是河西牛大帥的迴文!”
杜士儀平日和牛仙客往來書信,大多都是以信箋的形式,如此密封的銅筒卻還是第一回。他不敢怠慢,立刻接過小心翼翼打開了,取出那一卷紙後飛快掃了一眼後,登時神情大振:“好,有了牛大帥這回文,那就萬事俱備了!牛仙童着實是貪得無厭,他竟密遣心腹前去河西,請牛大帥指證我的種種民政軍務有失,更向牛大帥索賄,而後又暗示,事成之後可出力助其異日兼知河西隴右二節度!他真的以爲,憑藉他這欽使的身份,就能夠無往不利?”
牛仙客這一封信,頓時打消了衆人心中最後一點疑慮,全都爲之大爲振奮。只不過,對於苗延嗣在關鍵時刻藥倒了牛仙童的事,每一個人仍不免思量不同。如王昌齡,頂多只覺得苗延嗣是生怕事後惹出大麻煩自己要頂缸;王忠嗣只當做苗延嗣是老而彌堅,固然和杜士儀不和,但終究維持了必要的警惕心理;唯有高適在出門的時候禁不住悄悄打量了杜士儀一眼,見其正在親自草擬那道拜書天子的表疏,心裡突然冒出了一個念頭。
這兩年杜士儀和苗延嗣看上去水火不容,不會是裝出來給人看的吧?否則,一貫頑固守舊的苗延嗣怎會在大好機會送到面前的時候,卻那等當機立斷?
當牛仙童迷迷糊糊睜開眼睛的時候,他只覺得渾身上下痠軟無力,腦袋昏昏沉沉。支撐着坐起身的他張口叫了一聲,卻發現自己的聲音低沉沙啞,彷彿根本傳不出多遠。這一刻,即便他還有些鬧不清楚狀況,卻忍不住生出了一種汗毛根豎起的感覺。
不對勁!自己彷彿是因爲一時睏倦在苗延嗣的書齋中眯了眯眼睛,怎麼現在這樣子卻彷彿生過一場大病似的!而且這地方不像是苗延嗣的書齋!
“來人,快來人!”
他竭盡全力提高了聲音,這才終於看到了屏風外頭人影攢動。可足足過去許久,方纔有一個人繞過屏風出現在了他的面前。一見到那張臉,他頓時瞳孔猛然一收縮,竟是失聲叫道:“杜十九!”
“是我,牛欽使,久違了。”
儘管杜士儀的笑容一如之前,可牛仙童仍是不禁戰慄。他強打精神,提醒自己是口含天憲的欽使,萬萬不能被對方的氣勢壓倒,可話到嘴邊,他卻仍然弱了七分氣勢:“你身爲隴右節度,理當鎮守鄯州,到這河州來幹什麼?”
“牛欽使這一覺睡的時間太長了。此地哪裡是河州,正是鄯州都督府!”見牛仙童那張臉登時變得鐵青,杜士儀這才慢條斯理地說道,“之前牛欽使巡查河州,不意想麾下有人意圖煽動鎮西軍,被鎮西軍上下軍官識破後當場拿住,結果竟然是早就上了海捕公文的郭英乂!正好我不放心牛欽使的安全,早已帶着人從鄯州出發追來,於是在半道上發現了八位被殺害嚮導的屍體,經過傷痕兵器勘驗之後,結果實在是微妙得很,牛欽使想知道嗎?”
事到如今,倘若還不明白陰謀敗露,牛仙童就是豬腦子了。他竭力壓下那股恐慌,強自打起精神道:“我不知道什麼郭英乂,我只知道路上遇到了吐蕃兵馬襲殺,而且,我乃是奉陛下詔令巡行河隴的欽使,你究竟對我做了什麼?”
“欽使?只可惜你已經不是了。從事發到現在,已經過了半個月了!”杜士儀一時嘿然,隨即似笑非笑地說,“陛下已經把楊大將軍派來了。”
楊大將軍……是楊思勖!
牛仙童只覺得整個人都木了!高力士和楊思勖二人,一個喜怒不形於色,讓人捉摸不透,一個什麼都放在臉上,從不掩飾喜惡。他怕高力士不假,可如果說出了這檔子事,他最怕誰,那麼顯然是楊思勖!楊思勖本就是戰場悍將,如果被他知道他做了這些事,那麼,那後果一定是他承受不起的!
“杜大帥,都是我一時糊塗,只要你能在楊大將軍面前替我美言幾句,那異日我一定肝腦塗地以報!”牛仙童也顧不上什麼臉面了,這時分什麼都比不得他的性命來得要緊。他挪動了一下手腳,竟是在牀上跪下對杜士儀砰砰磕了兩個頭,隨即哀求道,“我在陛下面前總算也頗有恩寵,但使過了這一關,屆時我一定會在陛下面前替杜大帥你多多美言,助你飛黃騰達……不,助你封公拜相!”
杜士儀還未答話,他的背後就傳來了一個粗重的聲音:“助人飛黃騰達?牛仙童,你收容逃犯,殺戮無辜,矯詔調動兵馬,你還以爲陛下會容得下你?”
隨着這個聲音,一個雖已年過七旬,卻依舊身材魁梧筋骨有力的老者大步走了進來,臉上那道刀疤在昏暗的燈火下,彷彿還在微微蠕動似的。認出此人的一剎那,牛仙童只覺得心肝俱裂,竟是嚇得一頭栽倒昏了過去!
見其竟是如此膿包勢,楊思勖登時氣惱地上前去伸出大手,一把拎起了牛仙童。可即便如此,牛仙童仍是雙目緊閉,絲毫沒有清醒的跡象。還是杜士儀眼見得楊思勖兇相畢露,生怕其就在自己面前把人如何了,趕緊上前勸阻道:“楊大將軍還請稍安勿躁,牛仙童畢竟曾經身負欽使之名,總得帶回京再處置。”
“你說得不錯,如果他就在這死了,那就便宜他了!”楊思勖嘿然一笑,就這麼直接把牛仙童扔在了牀榻上,這才氣定神閒地說道,“陛下因你和牛仙客聯名陳奏,大爲震怒,力士就舉薦了我親自前來河隴巡邊。好了,也不用耽誤時間在這該死之人身上,事不宜遲,你找兩個妥當人給我,我這就立時到邊境各軍鎮去。哼,若不是我此前不耐煩和他們這些小輩相爭,巡邊這種事,怎落得到他這種小輩身上!”
楊思勖一口一個小輩,杜士儀絲毫不覺得有何過分之處。要知道,早在中宗年間,楊思勖就已經是宮闈令了!其後在李重俊支使李多祚叛亂之際,楊思勖又因斬殺李多祚之婿而立下大功,越級拔擢爲銀青光祿大夫,行內常侍,論資歷勝過高力士,論戰功更勝過高力士。於是,他客客氣氣將這位七十出頭的老者請了出去,思來想去就命人去宣節度幕府的奏記陸炳鬆。
段行琛身爲節度判官,不可稍離,而王昌齡高適在河隴的時間都不長,相形之下,身爲河隴本地人的陸炳鬆給楊思勖當嚮導最爲合適。
見杜士儀雷厲風行,楊思勖滿意地點了點頭:“杜君禮,多年之前,我第一次見你時,你還不過初出茅廬,如今卻已經名滿天下,節度一方。我還以爲你之前給我送這重禮所爲何事,原來是因爲生怕那些宮中內侍進讒。這些年你對我和力士素來禮敬尊崇,日後若還有這樣的小事,你只管捎一句話來!牛仙童只不過拿着虎皮做大旗,宮中惠妃聽說他在隴右這些狂妄大膽之事,簡直是又驚又怒,囑我此行回去稟告陛下時,務必要重重懲處此輩!”
不管這件事到底和武惠妃有沒有關係,至少楊思勖關於到此爲止的暗示已經很明確了。杜士儀並沒有打算在這件事上和武惠妃過不去,當即微微頷首道:“牛仙童利慾薰心,膽大包天,自當如此。”
楊思勖聽到杜士儀如此回覆,那張別人一看就害怕的老臉上頓時露出了笑容。來往多年的情分歸情分,最重要的還是杜士儀對他一如既往的禮敬,那份厚禮更是收得他手軟!於是,他又透露了些事發之後,宮中其他內侍的反應,譬如牛仙童素來不會做人,此次幾乎是牆倒衆人推,清一色控訴其不是,算是杜士儀吃了定心丸。等到陸炳鬆匆匆趕來,杜士儀交待其一路爲嚮導引自己巡行各州,他就毫不拖泥帶水地帶着人快步離去,等快到院子門口時突然又停下了。
“牛仙童此人先放在此處,君禮命人看押吧,只要別讓人死了,其他的無所謂。至於郭英乂,我既然已經問過他了,也不會再費事地帶回京師去。陛下的意思是,他既曾經是隴右大將,那麼就在隴右處決,以儆效尤!”楊思勖說着頓了一頓,繼而轉頭露出了一個令人不寒而慄的笑容,“事關軍務,事後吐蕃人也必定會覺察,必然會有所反應,是決重杖處死,還是斬首示衆,陛下吩咐你自己決定!”
從鄯州到東都,一來一回只用了不到二十日,這種非同一般的速度,自然而然是因爲事機緊急。而楊思勖都已經七十開外了,行事卻如此雷厲風行,以至於有不少聽過他兇名的將校想來瞻仰瞻仰他究竟長什麼樣子,結果卻撲了個空。很快,杜士儀便正式升堂見了如今正在鄯州的隴右節度和臨洮軍衆將,宣佈了楊思勖帶來的另一道旨意。
拜王忠嗣左威衛郎將,兼隴右討擊副使,隴右都知兵馬使。
王忠嗣到隴右轉眼間已經兩年了,爲人處事領兵軍略人人都看在眼裡,此時竟沒有一個不服氣的。而王忠嗣自己則是五味雜陳。從河西討擊副使到隴右討擊副使,看似最終幾乎是官復原職,可其中經歷卻只有自己知道。在好容易應付了亂哄哄的恭賀道喜之後,他這才真心實意地對杜士儀深深行禮道:“若無大帥,忠嗣豈有如今復起之機,今後定當更加盡心竭力!”
連王忠嗣都如此說,其他人自也肅然行禮表了一番忠心。不管如何,牛仙童都是口含天憲的欽使,可卻因爲一念之差利慾薰心,轉瞬間就落得萬劫不復的地步,連帶給其出謀劃策的郭英乂也成了階下囚。聯想杜士儀上任以來的連番措置,無不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可一旦人一犯我,杜士儀的反擊簡直是凌厲得讓人心驚膽戰。可如若有能力又肯追隨其腳步的人,杜士儀也毫不吝嗇。
姚峰郭建王忠嗣暫且不提,就連見都沒見過杜士儀幾次的安思順,如今不是已經轉任洮州刺史兼莫門軍使?
眼見衆將整齊劃一地行禮,杜士儀此前因牛仙童到來而產生的幾分鬱氣早已無影無蹤。他虛扶了衆人一把,這纔開口說道:“而另外一件事,便是郭英乂。”
時隔兩年再聽到郭英乂這個名字,而且還是這種事情上,堂下衆將頓時沉默了。郭建固然不在了,郭家也已經被清洗了兩次,如今在軍中的將校,多數都已經和當年那位叱吒風雲的郭知運郭大帥血緣關係很遙遠了。可是,身爲郭氏子弟,這曾經是一大驕傲,如今卻出了那樣一個敗類,他們在覺得恥辱的同時,卻又隱隱有些不忍。就在有人出言求情了一句的時候,南霽雲突然開口說道:“被殺的那八位嚮導,我已經按照大帥的吩咐,親自去了他們家中安撫。”
這個話題一下子讓原本想要開口求情的人一下子閉上了嘴。
“他們這一行八人,之所以會答應牛仙童的招攬,從鄯州出發前往河州,是因爲牛仙童許諾了一萬文,也就是十足貫的報酬!他們家中,有的還有白髮蒼蒼的老父老母,有的還有剛剛過門沒多久的新婦,有的還有尚未長成的兒女,他們這頂樑柱一倒,可以說一家人就幾乎垮了!郭英乂爲了一己之私悍然殺人,如果真的被他成功了,各位有沒有想過接下來的後果?不說別的,各位麾下兵馬要死傷多少,要有多少家庭,父哭其子,子哭其父?”
在王忠嗣的光芒下,南霽雲一貫低調,大多數時間都用來熟悉臨洮軍上下的情形,以及虛心向王忠嗣討教戰陣軍略。故而大多數人對於他這位副將的印象,只限於槍法出衆弓馬一流,餘下的就沒了。此刻他說出來的這番話,衆將最初都認爲是杜士儀授意,等發現杜士儀訝異,王忠嗣意外,他們方纔意識到這竟是這位年輕副將自己的觀點,頓時不禁沉默了。
可還是有人低聲嘀咕道:“既然已經從軍,便是拿命去搏,若是都拘泥於死傷,那還怎麼打仗?”
“如果是陛下詔命,身爲臣下自然不敢不遵;若是吐蕃真的大舉進擊,保家衛國之際,就算血戰沙場,也不能退卻半步,可這次算什麼?我本是從雲州調任臨洮軍的,不知道郭英乂從前在河隴有什麼樣的功勞,我只知道,他的功勞,朝廷曾經用官爵酬勞過了,現在如此大罪倘若還不能給鄯州軍民一個交待,那麼,異日以何服衆?因軍務而需要再次徵集嚮導的時候,還有誰肯擔當重任?”
南霽雲一口氣說到這裡,也沒去考慮自己這番說辭是否會讓自己今後在臨洮軍中舉步維艱,當即躬身對杜士儀說:“大帥,郭英乂罪大惡極,當斬首示衆!”
王忠嗣和南霽雲名爲正副,情同師徒,深知此人性格耿直爽利,不會輕易聽別人支使,即便杜士儀這位恩主也不行。而且,南霽雲所言,正中他下懷,於是他亦拱手言道:“大帥,忠嗣附議!而且從前鄯州軍和禁卒的那場衝突,大家都心裡有數,究竟何人爲幕後主使。如今他死不悔改使出瞭如出一轍的手段,足可見其本性之惡!所以,郭英乂應當衆處決,以儆效尤。”
臨洮軍這一雙正副將相繼表態,其他衆人捫心自問,也都知道這不是能夠求杜士儀法外開恩的事。很快,一個個人相繼表示了殺一儆百的意思,可仍有兩三個郭氏將領盡了最後一點努力,想請求將郭英乂從顯戮改爲自盡,用的理由卻也冠冕堂皇。
“郭英乂心中必定偏激怨毒,倘若當衆說出些什麼讓大帥難堪,或是挑撥離間衆將,豈不是適得其反?郭大帥昔年大功,總應該爲他稍存幾分體面……”
不等這個代表郭氏衆人的年輕裨將把話說完,杜士儀就打斷了他:“楊大將軍前往巡邊之前,曾經言說牛仙童他會帶回京去,而郭英乂則在隴右就地處決,無論是斬首示衆,還是決重杖處死,由我決斷。陛下爲何只讓楊大將軍帶回牛仙童,而把郭英乂留在隴右處決?正是爲了安軍心民意!如若郭英乂還記得郭大帥威名,還記得他那兄長戰死的英烈,即便此前鑄成大錯,以他曾經的武藝軍略,隱姓埋名於邊疆軍前戴罪立功,有的是將功贖罪的方式,他既是不知悔改,便別怪國法軍法無情!來人,傳令下去,三日後將郭英乂及所有行兇禁卒全部斬首示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