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鵬只想做個盛世大富翁,沒想着出名,人怕出名豬怕壯,背景比不上別人,腹黑還有點,但心不狠手不辣,手段也不高明,進官場絕對是自討無聊,要知大唐俸祿並不高,官員的俸祿由祿米、人力、職田、月雜給、常規實物待遇和特殊實物待遇組成,折算成後世的貨幣,一品大員年收入也不到二百萬。
別的不說,鄭鵬光是滷肉的分紅,輕輕鬆鬆就年入千萬,還不用擔心有人算計、官場站錯隊。
感激郭老頭,並不是郭老頭給自己正名、錦上添花,而是當日鄭鵬不是作二首詩,而是作了三首,第一首有一句“他年我若爲青帝”,這名詩有個帝字,很容易讓人搞“文字獄”,郭老頭只說二首,那是出自保護鄭鵬的目的。
所有人都爲一下子聽到三首質量上乘的詩,興奮不已,只有一個人除外:孫耀州。
本想教訓鄭鵬,沒想到鄭鵬深藏不露,不鳴而已,一鳴驚人;不飛則己,一飛沖天。
第一首已經好到沒對手,後面的二首還那麼高水平,真是傳說中的詩仙下凡?有心反駁,可怎麼反駁,崔希逸親自給鄭鵬解釋,有事實有根據,差點說成少年神童了,而德高望重的郭家老爺子也親自爲鄭鵬證明,葉祭酒、方刺史還有陸縣令都說好。
事情發展成這樣,還能說些什麼?
孫耀州悔得腸子都青了,恨不得抽自己兩耳。
鄭鵬寫出那麼高水平的詩,自己輸就輸了,到時說一句什麼“鄭兄大才深收藏不露,某甘拜下風,下次再賜教”一類的話,雖說面子有點不好看,可也有臺階下,以後也好找回場子,可自己以爲鄭鵬肚子裡沒墨水,硬是當衆質疑,指責別人抄襲,作死啊,到最後,有人給鄭鵬洗地,有人給他錦上添花,讓鄭鵬進一步擴大自己的名氣,不僅顯得自己鼠肚雞腸,就是心內一直很得意“魏州第一才子”的美譽,也得拱手讓人。
自己作死。
氣死了,郭真和郭誠不是說鄭鵬就是一個不學無術的小賤商,靠拍馬屁參加,自己隨便伸個手指頭就打壓他嗎?人呢?
洪仲明不是說不是兄弟親過兄弟,無論什麼時候都跟自己共同進退的,人呢?
剛纔還是全場的主角,現在,孫耀州覺得自己一隻過街的老鼠,就是不被打也遭嫌棄,洪仲明那傢伙倒好,前面跟自己一唱一和擠兌鄭鵬,一看勢頭不對就一遁不回,自己想跑都沒機會,現在是上天無路、入地無門。
孫耀州進退不得、左右爲難,猶如熱窩上的螞蟻,只希望大夥都把注意力放在鄭鵬和那三首難得一見的好詩上,把自己忘了,可有人偏不讓孫耀州如意。
崔希逸一直盯着孫耀州的一舉一動,看到焦燥不安的孫耀州,心裡暗爽,看到火候差不多了,這才大聲說:“對了,差點忘了給飛騰討還一個公道,孫耀州,你不是說詩是抄來的嗎,現在還有什麼好說?”
情敵相見,不僅是眼紅那麼簡單,崔希逸在孫耀州手下吃過虧,早就想着找回場子,哪肯這麼輕易放過他。
崔希逸一說,衆人馬上把注意力轉到孫耀州身上,畢竟他的所作所爲,的確讓人不恥。
孫耀州的臉皮沒鄭鵬那麼厚,被這麼多人看着,臉色紅得發熱,尷尬得那手一會垂下一會扯衣角,都不知放哪裡,哪有剛出場時的自信風騷,只見他的臉一會青一會紫,最後勉強地說:“剛纔只是一個小小的玩笑,有一句話說得好,點將不如激將,就是故意激鄭公子,這不,今晚大夥一起聽到三首絕妙的詩,某可是立了大功。”
這樣也行?
鄭鵬都有點佩服他的急才了。
崔希逸哈哈大笑幾聲,朗聲地說:“這樣說來,耀州兄真是用心良苦。”
“不敢,不敢,某也是爲了助興。”孫耀州厚着臉皮、咬着皮說。
鄭鵬對孫耀州行了一個禮,一臉感激地說:“剛開始以爲耀州兄還是惡意的,沒想到是爲了激勵我等後進,某在這裡先謝了,對了,耀州兄答應指點一二的,還請不吝指教。”
君子報仇,十年未晚,可得憋上十年,鄭鵬自問不是君子,十分鐘都覺得難受,以德報怨的事交給別人好了,現在自己出口惡氣再說。
要是自己沒有好的詩,以孫耀州的性子,肯定不會放過自己,鄭鵬可沒做濫好人的習慣。
孫耀州的臉色更紅,好像打了打雞血一般,連忙說道:“不敢,不敢,飛騰兄才華橫溢,某自嘆不如,玩笑,剛纔只是玩笑。”
剛纔憤然指責,誰看不出自己是認真的?可鄭鵬偏偏“信”了,鄭鵬表現得越豁達,反襯孫耀州越小人,再說那三首詩已經到千錘百煉的境界,前任國子監祭酒一個勁叫好,沒像前面那樣指出這裡不好哪裡不足,孫耀州哪裡還敢好爲人師?
在內心裡,孫耀州更希望鄭鵬能拍案而起,對自己大加諷刺、嘲笑,顯得兩個少年人爭風吃醋、互不相讓,這樣自己還好過一點,可鄭鵬偏偏把姿態放得很低,一臉的真誠,那感覺得就像鄭鵬雙手抱着自己,然後拿刀子在後背捅啊捅。
罵我啊,鄭鵬,有本事你發飈啊、你罵我啊,孫耀州在心裡大聲地吶喊着。
可惜,鄭鵬聽不到他的心內的呼喚,還是一臉恭敬地說:“哪裡,耀州兄是我們公認的魏州第一才子,可不能藏私哦。”
還魏州第一才子?
孫耀州差點沒吐出一口老血,鄭鵬這小子太陰了,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這場蘭亭會被無情碾壓,都成小丑了,還哪門子的第一才子,剛纔是捅後背,這下可是捅心窩子。
“嗚”人羣中發出一陣喝倒彩的聲音,不少人用戲謔的目光看着孫耀州,似是嘲笑他的狂妄和不自量力,崔希逸更是沒心沒肺地笑了出來。
魏州第一無恥還合適,才子嘛,早就易主了。
孫耀州的臉都漲成豬肝色,有些艱難地說:“飛騰兄的詩已大成,某才疏學淺,不敢班門弄斧,什麼第一才子,那只是朋友之間的玩笑話,千萬不要當真,今日有些貪杯,說了不少胡話,改日再找飛騰兄討教,告辭。”
也不待鄭鵬回話,也無顏跟坐在蘭亭的大人物打招呼,以袖掩面,狼狽而逃。
不逃不行啊,崔希逸那傢伙,像瘋狗一樣咬着自己,不知一會又出什麼妖蛾子,而鄭鵬這小子,嘴裡笑呵呵腰裡掏傢伙,再多坐一會怕真被他氣吐血,臉面挽不回的了,還不如三十六計,走爲上計。
來的時候意氣風發、不可一世,走的時候猶如人人喊打的過街老鼠,形成巨大的反差。
都不用問,在場的人都知道,今夜過後,孫耀州跌下神壇,取而代之的是一鳴驚人的鄭鵬,而他的才名,絕對比孫耀州更大、走得更遠。
孫耀州走後,沒了矛盾衝突,蘭亭會現場一下靜了不少,看到這情況,負責評委的葉靜能站起來,準備按例問一下還沒有作品要上交,要是沒有,就宣佈這次是鄭鵬奪得彩頭,成爲這次蘭亭會的詩魁,當他走到亭邊,正想開口時,無意中看到唱詩下人面前那疊讀唱的詩作,突然瞳孔一縮,忍不住大叫一聲:“好俊的字,這...這是什麼字體?”
說話間,年過半百的身軀好像煥發了青春活力,像老虎撲羊一樣衝上去,一下子把鄭鵬寫的那首詩抓到手裡,貪婪地看了起來。
“壞了”坐在角落的郭老頭猛拍一大腿,一臉懊悔地說:“字帖啊,都忘了讓人藏起來,讓姓葉的看到,要拿回就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