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守文說的越是輕描淡寫,盧昂就越是感到心驚。
在那平靜的背後,他可以感受到那撲面而來的殺機。
“大郎,你冷靜些。”
“盧校尉,我很冷靜!”楊守文微微一笑,那張俊秀的臉,卻因爲這笑容變得猙獰起來,全無平日裡的呆萌氣質。那笑容很溫和,卻讓盧昂感到一種發自肺腑的寒意。
“正是因爲冷靜,我現在纔沒有大開殺戒。
我知道,你們世家子弟,一個個都高貴的緊。我這種田舍漢,沒資格和你們相提並論。所以,你最好別輕舉妄動,殺了你,我了不起帶着爹孃流浪天涯。可你這麼珍貴的身子,若是栽在了這裡,那可真就不值了!我的話,你沒有聽懂嗎?”
楊守文的聲音,突然高亢起來。
虎吞大槍呼的挺起,火光照在槍刃上,泛起一抹幽光,如同毒蛇的雙眸。
盧昂向前走了兩步,立刻停下腳步。
他知道,他如果再往前走,楊守文一定會毫不留情的把他擊殺在這裡。
“兕子……”
“別叫我兕子,咱們沒有這交情。”
盧昂聞聽,心中感到無比苦澀。
昨日並肩作戰的袍澤之情,他很看重。
同時,他更看重的是楊承烈一家的未來,甚至希望能夠與之交好,日後說不定還可以助他北祖二房一脈一臂之力。楊承烈的身份絕不簡單!盧昂可以從他的談吐中,感受到那世家子弟獨有的氣質。這也讓他相信,楊承烈一家來歷不簡單。
可他是盧家子弟,同樣要維護住盧家的臉面。
如果楊守文今天殺了盧挺之,砸了寶香閣,范陽盧氏絕不會就這樣善罷甘休。
所以,盧昂也很糾結,就如同之前楊承烈的糾結一樣,根源就在他們身後的家族。
深吸一口氣,盧昂手中出現了一枚金針。
那金針長約十公分。成六角棱形,直徑大約兩公分,做工極爲精緻。
“大郎,可認得嗎?”
“這是……”楊守文怎能不認得金針。頓時站起來,看着盧昂露出了激動之色。
“這是我在你家地上找到的,和你所中的暗器一樣。
你別急,我想說的是,這針名爲勾魂針。也叫梅花針,是因爲它的使用者而得名。
此物主人,綽號梅娘子,真實姓名無人知曉。
不過我聽說過,此人並非幽州人氏,來歷無人知曉,此前一直是在江南活動。因她與另外兩人交好,故而又稱歲寒三君,是江湖中鼎鼎有名的殺手。這梅花針是她最常用的暗器,故而又有玉笛休三弄。歲寒只三君的說法,是個很神秘的女人。”
歲寒三君,梅娘子?
楊守文的臉色緩和了一下,但目光中仍帶着一絲冷意。
盧昂鬆了口氣,又接着道:“如今昌平城門封閉,那梅娘子只要還在城裡,就一定能夠找到。你父親已經拜託了蓋老軍,幾乎發動了城中所有的地頭蛇。一旦有消息,你就會立刻知曉。
大郎,今天的事情。是我盧家理虧。
等事情過去之後,我會返回范陽,爲你力爭一個公道。
大郎,已經死了太多人了。別再流血了……你放心,我盧家一定會給你一個交代。”
盧昂已經不是在勸說,而是有些低聲下氣。
話說到這個份上,楊守文的臉色也慢慢的鬆動了。
可是沒想到,就在楊守文準備放開盧挺之的時候,阿布思吉達從門外衝了進來。
他來到楊守文面前。手舞足蹈比劃着,最後遞給了楊守文一枚釵子。
楊守文的臉色頓時大變,猛然轉身,一把抓住掐住盧挺之的脖子,“說,梅娘子藏在哪裡?”
“大郎……”
盧昂一下子懵了,忙要上前。
可是,他被蓋嘉運攔住,同時又有十幾個閒漢,呼啦啦把他圍在中間。
阿布思吉達找到了那間屋子,也看到了盧永成的小妾和兒子。不過,盧永成的小妾和兒子已經被人殺死,屋內空無一人。但是從殘留的痕跡來看,的確是有人來過這裡。
那釵子,是幼娘所有,也是楊守文送給她的禮物。
盧挺之臉通紅,卻說不出話來。
楊守文鬆開了手,盧挺之喘了口氣慘笑道:“楊大郎,我不知道那梅娘子躲在什麼地方。事實上,梅娘子根本不是我盧家請來的人,而是慕容玄崱派來助我之人。
嘿嘿嘿,你找不到她的!
除非你有本事抓到慕容玄崱,說不定他會告訴你……慕容玄崱就在城外,你去啊!”
“盧挺之!”
盧昂忙上前一步,厲聲喝道。
盧挺之看了他一眼,微微一笑,“盧子山,從我決定行動的那一刻開始,盧挺之已經不再是盧家子弟。此事和盧家沒有任何關係。今日我之所爲,乃我一人決定。”
說完,他猛然撐起身子,便縱身撲向阿布思吉達。
阿布思吉達猝不及防,本能挺槍就刺,一槍便刺穿了盧挺之的胸口。
他愣住了!
盧昂也愣住了!
楊守文的腦袋裡,此刻更變成了一片空白。
慕容玄崱!慕容玄崱……
他腦海中只剩下了慕容玄崱的名字,片刻後猛然轉身往外跑。
“大郎,你要幹什麼?”
“我要抓了慕容玄崱!”
他說着話,已經衝出大門。
蓋嘉運和阿布思吉達相視一眼,二話不說便跟着楊守文往外跑去。
盧昂呆愣在院中,看着亂成一團的寶香閣大院。他知道,經過今日之事,寶香閣已經無法在昌平繼續立足。對於盧家爲什麼會做出這樣的決定,盧昂也很茫然。可是他很清楚,今天的事情如果傳揚出去,不僅是盧家,連楊守文也要倒黴。
“你叫什麼?”
盧昂一把拉住正要追出去了閒漢。
那閒漢連忙道:“小人,田不辣。”
“好,田不辣你聽着,今天你們看到的事情,還有聽到的事情,絕不能傳出去,否則楊兕子就會有大麻煩。你也知道這寶香閣是盧家產業,當知道盧家的手段。”
田不辣聞聽,臉色一變。
“盧校尉,你什麼意思?”
“昨夜昌平遭遇叛軍奸細在城中鬧事,寶香閣也受到波及。
閣中所有人被叛軍奸細所殺,一應財物被搶掠一空……田不辣,你是個聰明人,應該明白我的意思。現在天還沒亮,你可以自己考慮。該怎麼做,你自己決定。”
盧昂說完,便轉身走出寶香閣大門。
他要把所有的痕跡抹去,不僅是爲了楊守文,同樣也是爲了盧家。
盧家已經有了一個盧永成捲進來,再出來一個寶香閣的話……盧家捲入的,太深了!
田不辣呆呆站在院子裡,目光掠過了院中的那些僕從,眼裡頓時閃過一抹冷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