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嘶……”
降龍羅漢一陣牙疼,看着面前的韋汛,像是看一個瘋子。
韋汛不以爲忤,笑容可掬,親手爲他斟茶,“降龍大哥,說起來,是我冒昧了,三番兩次找上你,只是,我實在心儀閣下的行事作風,也深信閣下人品,是以唐突,還望莫怪”
“咳咳”降龍羅漢調整好了心境,擺出清冷模樣,冷峻道,“無妨,我本就是幹這個營生的,沒有嫌棄買賣多的道理,只是,韋官人,我醜話說在前頭,你也當知我的規矩,不會跟官家有甚瓜葛,不該說的事情,還請免開尊口”
“呵呵呵”韋汛輕笑連聲,搖頭不止,“降龍大哥誤會了,我算是哪門子官人,不過是罷官在家的廢物米蟲罷了”
“哼哼”降龍羅漢不置可否,用鼻音表示不屑。
韋汛想來也知道這種說辭有些欺人,索性略過這一節,“降龍大哥,你也不必爲難,你我相交,貴在知心,我以事相托,以金銀爲酬,想必不會損及降龍大哥的規矩?”
降龍羅漢輕輕點頭,又搖了搖頭,“官人應當曉得,我雖有些薄名,畢竟見不得光,做些陰私事尚可,與官家的官差兵馬正面衝突,無異於自掘墳墓,後果,非我所能承受”
“不,不不不”韋汛連連搖頭,心中暗道僥倖,幸好李裹兒要求在移交之前動手,那時候,對手只是二張兄弟的爪牙,不是權相爺手中的經制人馬,“我自是不會讓降龍大哥冒此大險,那禍種現在還在私家,只要動手及時,不會驚動官家”
降龍羅漢低頭扶了扶額,笑得有些莫名,“這事兒,有點兒意思……”
韋汛不明就裡,只當他應下了,陪着笑,端起茶盞,“來,飲茶,這是市面上最好的炒茶,價格雖昂貴,滋味也悠長……”
降龍羅漢含着笑,啜飲了一口,皺起了眉頭,心頭不以爲然,他是權策府上的供奉,平素飲用的茶水,那都是武攸暨特別預留出來的,等同tè gōng,比這些所謂的市面上最貴的茶葉,要好到哪裡去了。
“主人,勸善坊的趙先生來訪”兩人品茗閒聊,韋汛賣力的拉近關係,正聊得入巷,卻有下人在外頭攪擾。
韋汛眉頭大皺,爲了表示親近,也不避着降龍羅漢,問道,“哪個趙先生?”
下人猶豫了一番,在韋汛嚴厲的目光下,才脫口道,“是東宮趙良媛的叔父,世居洛陽,爲知名大儒”
降龍羅漢似笑非笑,韋汛有些尷尬,但又推脫不得,強自解釋道,“許是已故的國夫人舊交,我當去見上一見,降龍大哥,失禮了”
“無妨,在下告辭”降龍羅漢拱拱手,閃身利落離去。
韋汛愣了愣神,纔去見那趙先生。
對方並沒有多說,只是給了他一封信,拆開一看,也不知該哭該笑。
信上的內容,拐彎抹角,極盡文采華麗之能事,想來應當是這趙先生的職業病,而意思也很是隱晦,介紹了三個年輕俊彥,今科春闈,請他設法提攜云云。
笑,是笑有了替罪羊,東宮仍舊可保無恙。
哭,是哭他那外甥女兒果斷決絕,若事態不可收拾,幕後主使的罪過扔了出去,他這脅從操作的罪過,卻是避無可避。
太平公主府,修葺一新的歌舞大堂。
如了權策的心意,原本的紫色基調,全都撤去不見,自高穹藻井到地面毛毯,通體黃澄澄一片,傢俱桌椅選用黃花梨木,陳設的擺件,擺放的用具,都是黃色主打,不是黃色的,也鑲嵌着金飾。
爲中和這股子扎眼的豔俗之氣,太平公主在細節上煞費苦心,立柱欄杆,都改塗成了天藍色,層層疊疊的帳幕,則選用了有淺綠滾邊兒的素白色,又在一應陳設用具旁邊,放置了大量的綠植,張貼了不少的翰墨字畫。
原本的漢白玉石階,也全部刨除,用綠松石替代,這倒不是爲了顏色呼應,而是太平公主自己的想法,權策只說整修,但太平公主卻覺得,還是全部翻新,更合心意,順便將過往的記憶,一道掃入垃圾堆。
此刻,權策大喇喇地踞坐在主位,太平公主在旁邊瞧着四周煥然一新,心情很好,哼唱着權策新寫的那曲蝶戀花,靠在他的肩頭,用象牙籤插着楊梅,送到他的口中,看他大口咀嚼吞下,樂在其中。
“殿下,權郎君,香奴攜降龍羅漢求見”
太平公主直起身子,揚聲道,“進來吧”
香奴兩人進殿,躬身行禮,許是被地面上的純色金黃的地毯炫了目,兩人起身的時候,都有些恍惚。
權策見了,頗爲不悅,這是對他配色審美的嘲諷麼,“你們辦理的,都是艱難差事,要適應各種惡劣環境,日後還應多加錘鍊,平時多流汗,戰時少流血”
香奴和降龍羅漢兩人是下屬,只能默默受訓,臉色複雜。
“噗嗤……”太平公主按捺不住笑出聲來,見權策臉色發黑,用錦帕掩了掩脣,扯回了正經事,“你們一道前來,定是春闈的案子,出了岔子,快些道來”
香奴擡了擡手,示意降龍羅漢稟報,降龍羅漢將韋汛要求接茬做營生,甚至還有延攬之意的情況,一一交代分明。
“對了,主人,殿下,屬下臨離去時,有人拜訪韋汛,是東宮哪個趙良媛的叔父,尚且不知意圖爲何,可需要細究?”
“不必了”權策擺擺手,他才得了宮中的消息,那趙良媛,才晉位不過幾個時辰,他的叔父就拜訪韋汛,前後一合,真相再明顯不過。
“她,想得太嚴重了,何至於此?”權策輕笑兩聲,風輕雲淡,心頭對李裹兒的警惕,卻默默提高了,這個風華絕代的女子,不只是牀笫恩物,心性之堅忍決絕,也是不凡,手頭有了資源和勢力,必能做個風雲兒。
“降龍,你不妨接了差事,但不必切實出手,我自有安排,至於韋汛的招攬,你可以適度接受,還有你在地下的名頭,要低調下去,免得樹大招風,引來不必要的關注……各地來投奔的人馬,讓權忠加以甄別,取其精華,吸收進入無字碑,無用的,敷衍了場面便是,無須過多搭理”
“是,主人”降龍羅漢自無二話,香奴又問了句,“據聞,韋汛他們安排的春闈舞弊,有三人得手,是否要做處置?”
“處置,是要處置的”權策慵懶下來,笑意深深。
“但不必用硬的,和諧爲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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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唐破曉
盛唐破曉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