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越陰山脊背之後,唐軍行軍的速度就加快了不少,當然最重要的是輜重和給養耗費得太厲害了,原本攜帶一萬三千餘石糧食,大量的草料,幾乎耗費一空。
沒有了負擔,輕裝前行,速度自然會快。
漠北的草原,沒有辦法睜開眼睛去看,冰雪覆蓋的大地,放眼望去都是白茫茫的一片,很容易患上雪盲症。
李靖發現楊天保似乎懂很多東西,他的履歷非常清楚,原本被蘇鳳撫養,隨着蘇鳳河南地生活,根本就沒有去過草原,更沒有去過漠北,然而楊天保似乎對漠北非常熟悉,特別是將士在雪地裡趕路,容易患上雪盲症。
這樣對戰鬥力削弱非常厲害,可是楊天保卻用黑色的紗巾蒙面,這樣以來,既可以讓將士們免受如同刀子一樣寒風,又可以減少雪地對眼睛的侵害。
寒冷的天氣裡行軍對所有人都是一種折磨,有帳篷跟沒有一樣,點着了火爐,帳篷裡依舊呵氣成冰,火苗子竄起來兩尺高,依舊感受不到多少暖意。
然而,楊天保卻讓人用鐵杴,敲碎凍硬的冰雪,然後把積雪收集起來,用鐵杴拍實,築成一座座雪窩子,這樣以來,雪窩子裡燒上火爐。
在這樣的情況下,楊天保讓人把帳篷裁剪開來,用牛皮縫製成單兵睡袋,這樣以來,反而更容易取暖。
在人們的理解中,這樣以來,雪窩子肯定會融化,出乎所有人的意料,這樣的雪屋非常但沒有融化,反而更加堅固,一隻出來覓食的雪狼,踩在雪房頂上,只留下淺淺的腳印。
“我們的保暖之物是否還充足?”
李靖看着雪屋子裡光線很好,而且溫暖如春,身披着羊皮襖,會感覺有一股莫名的燥熱,人只要出汗,那身上的味道就沒有辦法聞了。
出乎意料,非戰鬥減員只有十數人,這個結果超出了李靖的想象。
“永遠無法說充足!”楊天保苦笑道:“將士們的睡袋已經抵禦不了這樣的嚴寒,就算再給他們披上三張羊皮,依舊感覺不到暖意,這樣的季節作戰,本身就是強人所難!”
“比我預料的要好,我以爲冰雪會凍傷上千名將士!”李靖笑了笑道:“看來我的擔心是多餘的!”
“不要太樂觀,只能硬扛!”楊天保笑了笑道:“如果再變天,減員會很嚴重!”
……
第一次掉進坑裡,是因爲大意。
第二次掉進坑裡,那就不是不長記性。
頡利可汗不允許自己在同樣的方式跌倒兩次,所以他命令部隊加強防禦,避免再出現被李靖奇襲的事情。
想法當然是非常美妙的,只是太過可惜,現實非常骨感。
突厥人匱乏的物資,讓他們沒有辦法像唐軍將士一樣,人人都有牛皮睡袋,裡面再塞上長毛羊皮,雖然在睡覺的時候,依舊會寒冷,至少可以在接受的範圍內,並沒有發現將士躺下來休息,就會一睡不醒的情況。
可是突厥人卻沒有那麼好的條件,泥土被凍的硬邦邦的快趕上鋼鐵了,想要挖一個地窩子暫時躲避寒潮都不可能。那種牛皮帳篷裡,突厥將士呼吸的熱氣,會變成雪花,紛紛揚揚落下來。
至少在帳篷裡的溫度也在零下,負責擔任警戒任務的突厥將士,一夜之間就會回到天神的懷抱。
一支、兩支擔任警戒任務的突厥將士被凍成冰疙瘩,頡利可汗的命令就沒有人去執行了。
李靖率領大軍抵達漠北突厥牙廷的時候,被眼前的龐大聯營驚呆了。
就在這時,蘇定方帶回幾名突厥貴族。
李靖望着蘇定方道:“情況怎麼樣?”
“不太妙!”蘇定方苦笑道:“頡利的牙帳距離這裡還有十五六裡,你看,突厥人的大帳聯着小帳,每一座帳篷都是由兩頂帳篷疊在一起支起來的,而每十頂帳篷都是緊密相連的,門對門,再用刀子割開背面與另外一頂帳篷相連。每一組帳篷的入口處都點着火爐,濃煙滾滾把一一相連的帳篷很快就變成了一個個巨大的煙囪。雖然寒冷依舊,不過卻可以忍受,他們的帳篷太密,咱們繞不過去!”
李靖幾乎沒有思考,直接道:“命令輜重營,把所有的糧食分放下去,每一匹戰馬喂上一斗細糧!一線平推,直取牙廷!”
戰鬥在凌晨的時候開始,這不是夜襲,被寒潮凍實的帳篷根本點不着,同樣堅硬如鐵,用戰馬撞上去也不是什麼好辦法。
唯一的優勢就是突厥人幾乎沒有抵達,他們的神情非常麻木,看着唐軍將士從風雪中出現,他們既沒有放箭,也沒有舉刀,反而坦然相對,彷彿已經任命了。
這樣的日子,他們每一分鐘都在煎熬,沒有足夠的食物,沒有禦寒的衣物,也沒有明確的目標。
“撲通!”
被唐軍騎兵砍倒的突厥士兵,臉上帶着幸福的微笑,一臉解脫的神情。
面對這種詭異的情況,就連李靖也感覺有些不妙。
可是,他們也沒有退路,糧食已經消耗殆盡,唐軍與突厥的境遇都是一樣的,不是勝利,就是死亡。
唐騎毫無掩飾的一線平推,就連楊天保所部也加入了戰鬥,在他的左邊是單道真,右邊是薛仁貴,六千雲州民壯逞鋒矢陣行前進。
楊天保沒有直接戰鬥,他只是在後面補刀。
李靖精銳大軍並沒有點燃的突厥帳篷,在楊天保手中反而不是問題,他讓人衝進帳篷,直接點燃內帳,內帳的牛皮容易點燃,上面還帶着防雨的油脂,就這樣裡面的帳篷燃燒起來,外面的帳篷自然也會點燃。
火勢越來越大,淒厲的慘叫聲響徹天際,原本沉寂的突厥聯營,在這一刻終於活了過來。
不過,李靖所部距離突厥的牙廷已經很近了。
唐儉被外面,震天的人喊馬嘶給驚醒,裹上裘皮,走到帳篷門口眺望道:“出了什麼事?”在門口張望的侍從一臉茫然,他搖搖頭道:“不知道,好像是咱們的人馬。”
唐儉目瞪口呆道:“他們是怎麼過來的?頡利不是派了幾萬大軍,鎮守大道麼?”
侍從興奮地搖頭道:“唐公,咱們要不要點火,提醒咱們的人馬,別誤傷自家人。”
唐儉給了侍從一巴掌。他怒道:“滾!”
侍從一臉委屈的捂着臉道:“趕緊先躲起來,你想被突厥人砍成肉泥麼?”
在突厥牙廷燃燒起大火的時候,濃煙提醒了位於白道的李績,李績和李道宗等唐軍主力軍隊也快速離開大營,朝着東突厥牙帳進發。
戰鬥經過兩個時辰左右的搏殺,緩緩停止。
李靖和李績、李道宗三路大軍終於在突厥頡利的牙帳會師,出乎李靖的意料,頡利再一次消失不見了。
李靖有些神情蕭瑟,功虧一簣的結果,他無法接受,就算想追擊,唐軍也盡力了,後方無法再向李靖所部運輸輜重,糧秣。
而逃出昇天的頡利,會逃向漠北深處更遠的地方,他們可能會向當初的匈奴一樣,用上十年或者二十年的時間,休養生息,再次成爲大唐的心腹之患。
李績拍拍李靖的肩膀道:“不要灰心,或許頡利已經去了!”
李靖苦笑道:“命令全軍將士,繼續尋找頡利的下落!”
唐軍士卒將一名突厥長老帶過來。
唐儉看了看,搖搖頭。
李靖黑着臉,一語不發。
唐軍士卒又帶進一名突厥長老。
唐儉又搖搖頭。
李績望着唐儉問道:“唐公,你問問,看看他們誰知道頡利的下落。”
唐儉轉身面對突厥長老們,用突厥語道:“你們誰知道頡利的下落?”
突厥長老們紛紛搖頭,其中一名突厥勳貴道:“他一直跟阿史那思摩在一起。”
唐儉又道:“你們誰看見阿史那思摩了?”
突厥長老道:“他好像受傷被抓住了。”
唐儉轉身向李靖道:“大將軍,我們去看看那些受傷的突厥將領,阿史那思摩在裡面,他知道頡利的下落。”
只是突厥人也有骨氣的,比如阿史那思摩,無論唐軍士兵如何拷打,他都一言不發,他是會說唐言,反而用戲弄的眼光望着李靖:“想抓頡利可汗,做夢吧!”
徐君卓筋疲力盡地走進大帳。
正和衣靠在火爐旁打盹的李績,突然醒來道:“抓住頡利沒有?
徐君卓搖搖頭道:“末將順着道路,追下去三百多裡,一個人影都沒看見,風雪太大,離遠了,什麼也看不清。”
李績皺起眉頭,猛地站起身道:“不行,咱們必須抓住頡利,等風雪停了,再派人出去搜捕。”
在一旁和衣睡着的李靖忽然睜開眼睛,斷絕拒絕道:“不行,大軍明日,必須撤軍。”
李績急道:“藥師……”
李靖坐起身來,重重的嘆了口氣道:“懋功,我知道你的心意,我何嘗不想生擒頡利,但大軍已在定襄,白道滯留了二十天,周圍能清理的突厥部落,都已經收攏完畢,糧秣積儲,所剩無幾,不能再停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