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隋朝的餘蔭已經消耗殆盡,哪怕再無知或者愚忠的人,也不會心念隋朝。
現如今東突厥亡國,四海八荒皆臣服大唐,李世民自然不用顧忌楊政道這樣一個娃娃。
李世民心情大好,與長孫無垢共倚紅粉帳,幾經風雨,李世民最終敗下陣來。
長孫無垢吩咐宮娥爲李世民送來一碗蔘湯,現在李世民需要大補。
李世民接過蔘湯,一飲而盡,卻懶洋洋的躺在牀上,半天不想動彈。就在這時,長孫無垢望着李世民道:“聽說裴司空病重,時日無多?”
李世民自然是對裴寂這個李淵的心腹老臣沒有半點好感,雖然當初李世民與李建成在爭奪皇位過程中,裴寂對李世民的幫助也不少。
不過,在李世民獲得玄武門之變勝利後,裴寂卻沒少在暗地裡搞小手段,像貞觀元年,十二月三十,利州都督義安王李孝常與右武衛將軍劉德裕及其外甥統軍元弘善、監門將軍長孫安業等人,密謀藉助禁軍反叛。
如果李孝常等人獲得成功,那將是玄武門的另外一個翻版,當然,那樣也沒有貞觀之治了,因爲李淵如果再次復位,勢必對朝廷上下文臣武將進行大規模清洗,就算擁有貞觀三年草原春季大旱,冬天白災,依舊沒有機會攻滅東突厥了。
李淵的心,可遠比李世民更加冷酷,其實他才最狠,最深得帝王術,希望把威脅消滅的萌芽之中。
可惜,裴寂小看了李世民,早在李世民貞觀元年初,進行軍方大調整的時候,李淵所有的十六衛舊部,只剩一個長孫順德,當然長孫順德也沒有半點實權了。所以,調動將領卻無法調動下面的將士,這樣的造反最終只能像兒戲一樣結束。
然而,裴寂並沒有罷休,反而利用僧人法雅,散播妖言,意圖顛覆李世民的統治,只是這注定沒有結果。世族門閥最爲現實,他們纔不管皇帝是誰,他們只管誰會對他們有利。
世族門閥與李世民雖然勢同水火,所以不敢輕易妄動,擔心李世民順手收拾了他們。所以這場博弈,裴寂又成了棄子。
雖然李世民當時查出裴寂在幕後當推手,不過李淵以死相比,死保裴寂,李世民不得不留裴寂一條命。
作爲交換,李淵移駕大安宮,將太極宮讓給李世民,於是李世民在登基四年之後,正式入主太極宮,成爲太極宮之主。
讓李世民在武德殿辦公將近四年時間,李世民心中要是沒有氣那絕對是騙人的。
李世民其實也不是真正大度的人,他聽了這話,隨即冷冷的道:“他咎由自取,放着好日子不過,活該!”
“陛下……”
長孫無垢勸道:“現在文武百官都在看着陛下呢,這麼好的一個機會,浪費豈不可惜?”
李世民自然明白長孫無垢所言非常正確,李淵派系的老臣像宇文士及、劉弘基、劉政會、陳叔達他們都在觀望。觀望李世民對他們這些老臣處置方式。
李世民點點頭道:“觀音婢,你又不是不知道,這個老東西給朕找了多少麻煩,朕恨不得食其肉,飲其血……”
不等李世民說完,長孫無垢笑道:“他不過是一個行之將木的老朽,陛下何必與其一般見識?”
李世民心中的氣沒那麼容易消,長孫無垢上下齊手,把李世民收拾得癢癢的,無奈之下,李世民只好道:“朕擇日去其府上撫慰一番!”
“哪怕做做樣子也好!”
李世民緩緩點點頭。
……
雲州,歡迎凱旋將士的熱度終於在三天之後開始緩緩消退。
楊天保連續放縱了三天,開始正常當值。冬天夜長天短,當楊天保從總管府下值的時候,天已經全黑了。
清冷的月光灑在街道上,周遭彷彿浸在水裡,透明清澈。楊天保騎着駿馬,身邊跟着一隊親衛士兵,如今楊天保把沈從文、周普、單道真全部外放爲官,此時負責他安全的人,只剩下特魯了。
楊天保來到雲州之後,最大的變化就是雲州城的溫度,有餘家家戶戶燒着火牆和火坑,即使走在大街上,依舊感覺到明顯的暖意。
楊天保信馬由繮,頗有興致的看着月夜下的景緻;特魯如驚弓之鳥,看着有行人接近,汗毛子都炸立起來,手中握着弓箭,準備戒備。
原本楊天保不想收奧斯曼部落的人馬當作自己部曲,可是特魯和其部落的青壯實在是太勤奮了,讓楊天保有些不好意思。最重要的是,楊天保把單道真和沈從文等外放爲官,他身邊實在無人可用。
薛仁貴等人已經是雲州府在冊的軍將,他總不管讓他們繼續跟着自己的部曲扈從,就這樣,楊天保從親衛部曲中抽出三十人補充到雲州府,擔任不入流的夥長、伍長,這樣以來,楊天保的部曲只剩下不到一百五十人。
加上奧斯曼部抽調的一百五十名青壯,湊足三百,其他人則部曲的名義,充當雜役。
就在楊天保快要走到府邸的時候,突然聽到街道上傳來陣陣哽咽的哭聲。
特魯非常緊張,只希望楊天保不要多事,可以走得更快一些,回到府上,他的工作纔會輕鬆一些。
就像墨菲定律一樣,越是怕什麼,越是會來什麼。特魯不想楊天保多事,可是楊天保偏偏走到這家傳出哭聲的房門前駐馬道:“過去問問,到底是怎麼回事?”
作爲雲州總管,整個雲州城百姓都是他治下的百姓,如果真有胥吏欺壓良善,楊天保不介意做一次楊青天,殺雞儆猴。
特魯無奈,下馬前去叫門。
不一會兒,房門打開,一盞昏黃的燈下,一名掛滿淚痕的男子,一邊擦拭着眼淚,一邊緊張望着楊天保一行。
不過,當男子看到楊天保的樣子時,急忙躬身抱拳道:“拜見楊總管!”
楊天保走到這家窮得叮噹響的房子裡,明顯聞到一股濃濃的草藥味,他張望着,發現這家人口不多,似乎只有三個看不出男女的孩童,莫約七八歲的樣子,這三個孩童都怯怯的縮在男子的身後。
楊天保沉吟道:“你家裡出了什麼事?”
男子聞言,不禁一臉悲痛的道:“沒事!”
楊天保板着臉道:“你叫什麼名字?”
男子躬身道:“回稟總管,我叫趙虎!”
“趙虎,你還是不是我的兵?”楊天保盯着趙虎道。
趙虎毫不猶豫的道:“是!”
“既然是我的兵,那我問你,爲何遮遮掩掩?”
趙虎喃喃道:“回稟總管,內子有病,卑下無錢爲他醫治!”
這個趙虎當初也是爲了想給家裡省點糧食,自願報名參加青壯,不過運氣還算不錯,跟着楊天保打過突厥,參加北征白道,奇襲漠北,不僅撈到了一顆突厥人的首級,還獲得了兩張牛皮和五張羊皮的戰利品。
楊天保搖搖頭道:“應該不至於啊,你有兩張牛皮五張羊皮,外加賞賜,應該不差這點湯藥費吧?”
那趙虎的眼睛慢慢的紅了:“如今這牛皮和羊皮,都賣不上價,原來可以價值千錢的牛皮,現在八百錢都沒有人要,羊皮甚至賣不到一百錢!”
物稀以爲貴,關鍵是這次雲州青壯跟着楊天保出征,多少都獲得了戰利品。或是牛皮羊皮,或是兵刃、鎧甲,或者金銀細軟。於是大規模兜售的熱潮開始持續蔓延,只是雲州城的購買力有限,這些商人瘋狂的壓價。
原本可以賣到一百五十錢的好羊皮,現在最多可以賣到七八十錢,如果是損壞的羊皮,最多三四十錢。
這個趙虎弄到的兩張牛皮五張羊皮,原本可以賣到將近兩千錢,也就是兩貫,只是現在他賣了堪堪一千餘錢,還了借貸之後,只剩下不足五百錢,三副草藥下去,他已經沒錢了。特別是妻子病情非但沒有減輕,反而更重。
趙虎非常無奈,又不想看着老婆病死,壓抑着哭聲,反而驚動了楊天保。
楊天保走後,讓人給趙虎送去十貫錢,並承諾如果不夠,需要的話可以張口。
楊天保讓陳應去打聽一下,發現雲州城的情況比趙虎的更加嚴重,戰利品多,收貨商太少,結果這些大頭兵又急着把戰利品變成錢,於是被商賈瘋狂壓價,現在一張好羊皮,都賤賣到五十錢,而牛皮甚至有五六百錢成交的。
楊天保得到這個消息,非常難過。他不忍心將士們把用血汗換來的戰利品當成大白菜賣掉,於是開始命陳應收購將士們手中的財貨。
而且所有的牛皮、羊皮,以市場價高出一倍的價格收購將士們手中的戰利品,他當時腦袋裡不沒有賺錢的概念,只是想着單純的幫助跟着他一路跋山涉水的將士得到他們用命換來的東西。
別看這些物資在真正的豪商面前不值錢,可是在楊天保眼中,到處都可以賺錢的機會。
一張上好的牛皮在雲州城才賣六百錢,一張牛皮可以做七八雙靴子,一雙靴子就可以賣一兩千錢。
同樣的牛皮運到長安城就可以賣到一千四百錢,如果是江南甚至可以賣到兩千錢以上。
當然這個時代的運輸費用也非常高,不過楊天保感覺如果自己不賺這個錢,會被雷劈的。
直到現在,楊天保才發現,奧斯曼部落的青壯最擅長的並不是打仗,而是鞣製皮革,他們把從雲州將士手中收上來的羊皮、牛皮、鹿皮等各種皮毛,然後經過加工以後,形成各式各樣的皮具。
這些皮具不僅精美,而且質量非常好,比起後世的什麼名牌包包並不差。
似乎一日之間,雲州的大小商賈們突然發現,他們已經從雲州收不到任何皮貨了,可是他們需要向貨源,得知楊天保正在用將士們手中收購皮貨,他們就腦洞大開,決定以價格優勢,跟楊天保搶貨源。
可是,這樣的結果就是皮貨的價格越來越高,慢慢升到正常水平,偏偏將士們反而不願意出手了,畢竟人性就是這樣,在瘋狂漲價的過程中他們會往下壓一壓,希望可以賣得價值更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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