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天保到底還是被楊恭仁勸走了,楊天保其實也想走,他早已經不是小孩子了,因爲他的衝動,或者說他的嫉惡如仇,給弘農楊氏帶來極大的被動。
聽楊恭仁的意思,這一條線,養活了太多的蛀蟲,也帶來了極多的利益,這些利益不是小數字,而是天文數字。
大唐的國庫收入,除了負擔官員的俸祿,剩下的都用來養活兵了。唐朝的軍隊其實沒有俸祿的,他們的俸祿,主要是田地。朝廷唯一的負擔就是將士們的食用和武器裝備。
現在武器裝備上玩這一套,他們能弄到的錢實在太多了,可以毫不誇張的說,至少數百萬貫,有可能還不止。
就在楊天保走後,康伯如同影子一般,不着痕跡的走進楊恭仁的書房內。
“令公!”
楊恭仁微微一笑道:“你見過他們了嗎?”
康伯點點頭道:“他們的怨氣很大,夔國公說要讓你給他一個交待!”
夔國公就是現唐朝輔國大將軍、衛尉卿劉弘基。劉弘基算是唐朝勳貴裡的一個極品,可以說是傳說中的極品。他少年任俠,亡命江湖,在李淵密謀起兵時,他帶着自己招募的兩千餘兵馬投奔李淵,成爲李淵的心腹之一。
特別是在李淵起事初期,像密謀王威、高君雅事件中,他是操刀手,不過,他作爲大將軍一生屢次隨軍征戰,不過屢戰屢敗,作爲開國元勳,他是最無能的一個,因爲無能,無法威脅李淵和李氏朝廷,反而深受李淵寵信。
作爲凌煙閣二十四功臣之一,他最大的功績,就是賣了李淵,將太極宮拱手讓給了李世民,不過,他和楊恭仁一樣,雖然退居二線,卻享受着正二品官職,正一品勳爵,典型的位高權輕。
楊恭仁不以然的道:“劉弘基算是什麼東西?他憑什麼要我給他交待?他也配?”
康伯笑道:“令公,他也只是說點氣話!不用跟他一般見識!”
康伯知道,楊恭仁並沒有吹牛,劉弘基和楊恭仁不一樣,他在朝中並不有根基,楊恭仁想要辦他,其實很容易。或者李世民會看在玄武門之變時,劉弘基的功勞上饒他不死,但是,劉弘基卻保不住他的後代,他的劉氏一門。
不過,到底是軍方大佬,有一些的人脈和基礎,現在楊思訓正在左衛擔任將軍,他和楊恭仁不一樣,楊恭仁是一路殺出來的,而楊思訓這個左衛將軍是太平將軍,他手底下既沒有過硬的功勳,也沒有太強硬的手段,如果劉弘基想搞貴,楊思訓這個左衛將軍做不穩。
都是千年的狐狸,誰也不比誰殺,真要是鬧得下不來臺,他可以設個局,把楊思訓裝進去,挖個坑埋了。
楊恭仁點點頭道:“他可以倚老賣老,但是不能在我面前……劉仁實的屁股也不乾淨,你把關於劉仁實的東西交給他,他知道怎麼做!”
楊恭仁比劉弘基更直接,劉仁實是劉弘基的嫡長子,也是國公爵位的未來繼承人,他其實並不是貪贓枉法,這點把柄很容易洗淨漂白,可是劉仁實犯的錯,他一輩子洗不清。
劉弘基成爲左衛大將軍時,劉仁實剛剛加冠,跟楊天保的年齡也差不多,他年輕氣盛,倚仗着劉弘基的勢力,肆意妄爲,無法無天。
他與長孫順德的嫡長子長孫嘉興,長孫嘉慶經常打馬球,長孫氏是鮮卑族貴族,人家馬上功夫是天生的,劉仁實時常輸,輸紅了眼就開始使用詭計,他讓人暗算長孫嘉興的坐騎,結果長孫嘉興墜落駿馬,左腿摔斷,成了瘸子。
長孫嘉慶反而成了長孫順德的第一順位繼承人,長孫順德也不允許長孫嘉興這個瘸子當薛國公繼承人。
這是劉弘基的死穴,一旦讓長孫順德得知劉仁實毀了他的繼承人,長孫順德不拼命纔是怪事,關鍵是長孫順德是長孫無忌和長孫無垢的親叔叔,無論關係背景,還是實力,劉弘基也惹不起,長孫順德可以輕易玩死劉弘基。
楊恭仁又望着康伯道:“還有其他人想要討說法嗎?”
康伯想了想道:“應該還有,只是他們只是在利用劉弘基,其他人肯定不滿!”
楊恭仁想了想道:“改天給我約一下王叔玠,我請他吃飯!”
康伯想來也是,楊恭仁畢竟已經不在位了,雖然可以對朝政有影響,說到底還是不如王珪這個實權宰相,更何況太原王氏可不是浪得虛名的。一旦楊天保可以娶王珪的女兒,那麼楊天保的位置才能算是穩了。
康伯遲疑了一下,沉吟道:“令公,三郎這麼下去也不是事,兵曹就是一個泥沼,現在……”
不等康伯說完,楊恭仁笑道:“你是想讓我把他調走?”
“這個孩子太苦了,能調多遠就多遠吧,實在不行調到一個偏遠州郡!”康伯道:“只要在外面待幾年,再回來一切就大不同了!”
“哈哈……”
楊恭仁搖搖頭道:“你想差了,三郎做的這件事,是今上最想做的,他早就看不慣他們那幫貪得無厭的人了,其實就算三郎不錯,還會有其他人來做!”
……
大安宮。
李淵望着面前的黃金雞腿,感覺索然無味。事實上什麼東西都是一樣,用多了會煩,吃多了會膩,哪怕朝夕相處的夫妻,一旦時間長了也會產生熟悉的陌生感。
更何況黃金炸雞,其實就是一種垃圾快餐。
李淵氣憤的將黃金炸雞腿拂落桌案下,朝着衆宮娥宦官道:“不吃了,不吃了,朕要吃烤全羊!”
尹德妃像哄孩子一樣哄着李淵道:“太上皇,臣妾這就去吩咐御膳房……”
“不用,就在這大安宮殿裡烤!”李淵大呼小叫的道:“朕要親自動手!”
尹德妃無奈,只得讓人準備,就這樣,在大安宮的宮殿內,一陣忙活,可是大安殿又不是廚房,也沒有專門的排煙設施,時間不長,整個宮殿內就煙霧繚繞。
可是李淵卻非常開心,興奮的望着羊油滋啦滋啦的滴在火堆上,劇烈燃燒着,李淵一邊刷着蜂蜜,一邊道:“朕烤全羊絕對是天下一絕!”
就在這時,一名內侍匆忙跑過來稟告道:“太上皇,陛下來了。”
李世民從遠處大步流星走來。
李淵沒有理會李世民,反而不耐煩的道:“這是屬狗的,鼻子倒是尖,喂着味就來了……”
恐怕這也是李淵敢如此說李世民,李世民聽到這話也沒有反駁。
他在李淵身邊,挨着李淵坐下,拿起刀子準備割肉。
李淵擺手道:“這點小事,二郎你就不要管了。如今大軍北伐,朝中事務繁忙,杜如晦還重病臥牀,你還是回顯德殿吧!”
李世民微微一愣,李淵都已經放在大安宮了,平時不見什麼人過來,然而,李淵的消息依舊非常靈通。不過李世民現在也不擔心了,十六衛大將軍都是他的人,李淵再怎麼樣厲害,還不可能再次復辟。
李世民笑道:“阿爹,我過來,就是想跟你商量杜如晦重病的事情。”
李淵點頭道:“政事堂缺不得人,你有何打算?”
李世民沉吟道:“我想動一動三省的宰相位置,打算讓蕭瑀、陳叔達這些個老臣,回政事堂共參國政,不知阿爹有何建議。”
李淵皺起眉頭道:“啓用蕭瑀這件事情,有多少人知道?”
李世民想了想道:“兒子只是和蕭瑀、陳叔達兩位老相國,試探了一下口氣,還沒和房玄齡、魏徵商議。”
李淵笑着搖頭道:“二郎,這事情你做得不對,用人不能光看資歷。”
李世民凝眉,認真的聽着。
李淵得意的道:“蕭瑀這個人不壞,但是脾氣太過傲慢,與同僚處不好關係,蕭瑀做御史大夫這個得罪人的差事還行,執掌尚書省,非出岔子不可……”
李世民點點頭。
李淵接着道:“還有一個人,宇文士及,這個人是個順風倒,遇事少堅持,這種人,做中書令還行,放到門下省做侍中,怕是什麼都守不住。”
李世民低頭揣測話語。
李淵拍拍李世民的肩膀道:“二郎,不能老想着用那些聽話的大臣,做皇帝,須做不得快意事!”
看着李世民沉默不語,李淵瞥了一眼李世民,淡淡的道:“還有,當皇帝,不要動不動就耍弄權手,都不是傻子,你玩給誰看?”
李世民恍然大悟,肯定是這段時間因爲兵曹倉庫的時候,有人跑來給李淵求情了。
事實上,對於兵曹倉庫這件事,李世民也是知情人,而且得知道的時間非常早,只所以引而不發,只是這裡面牽扯實在太大,當然那個時候,他還做得不夠穩。
如今李淵已經向他妥協,軍權全面掌握了,最關鍵的是他必須要找回場子,與突厥頡利可汗開戰。
正所謂大炮一響,黃金萬兩,戰爭,說穿了就是打經濟。李世民的國庫早被頡利給他抽空了,可是十萬大軍一動,每天人吃馬嚼,這可不是小數字。
這個時候,引發兵曹倉庫貪腐案,李世民的真正目的就是爲了撈錢。
這些人都是鉅貪,抓一個足夠養活一支軍隊,抄一家就夠打一場戰爭,就算不夠,再多抄兩家!這次涉案鉅貪,足足數十家,別說打一場北伐戰爭,就算是順道把吐谷渾和高昌收拾了也足夠到。
李世民正準備解釋。
李淵道:“阿爹知道你需要錢,你要了錢,就沒有必要要他們的命,得饒人處且饒人。”
李世民躬身道:“兒子知道了!”
李淵伸手一指後宮道:“這次你得了不少錢,你這幾個妹妹,馬上要談婚論嫁了,你可不得小氣。”
李世民的臉瞬間大變,他不悅道:“阿爹,你這是趁火打劫!”
“對,跟你學的!”李淵道:“長兄如父,我現在可是窮光蛋,天下人可都看着你呢,你隨便吧,只要你不嫌丟臉,我無所謂。”
李世民非常無奈,跟李淵玩計謀,他還嫩了一點。
李淵把他吃得死死的,李世民能不要臉嗎?
答案是肯定的,這個臉他必須要,無論多困難,他必須克服困難。
或許,李世民只能贏他一次,那也夠了!
PS:老程的故事節奏有點慢,希望大家諒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