跳蕩兵、射生軍、長兵的裝備都好解決,有鄭氏送來的部分物資,也有陳應繳獲的裝備,修修補補,勉強就夠了。可是陌刀軍後備軍的四個團,陳應還真沒有那麼多的備用陌刀和明光重鎧。
從長安往這裡運,時間上肯定來不及。有了戰馬,鉤鐮槍騎兵經過三五天的適應性訓練,熟悉新戰馬的脾氣和習性,就可以投入戰鬥。陳應思來想去,決定自己打造鎧甲,反正陳應手中擁有兩萬餘斤鋼鐵資源,還有一千餘工匠,鄭氏也知道陳應需要制甲制弩的工匠,所以這些工匠以鐵匠爲主。
思來想去,陳應決定在跑馬嶺就地築爐,打造甲冑。當然,打明光重鎧甲,時間上肯定來不及,明光重鎧甲全甲擁有一千三百多塊甲葉片,如果像陳應在清林裡那樣,全部採取模具鑄造,水力車牀打磨,自然可以快速出產出來,可是在那種情況下之下,生產一千三百多套明光重鎧甲,也需要十天半個月的時間。
在一無所有的跑馬嶺,根本就沒有可以實現的可能。陳應想了良久,決定打造板甲,對於小金屬片組成的魚鱗甲、札甲、鎖子甲而言,板甲不僅僅具有更強的防禦能力,而且打造更加方便,快捷,高效。
當然,板甲製造的難度自然更高。現在陳應沒有衝擊機,在後世人體弧度的板甲,使用鋼坯放在衝壓機的磨具內,一次就可以衝擊成型。
即使無法制造萬噸級別的冷鍛機,陳應就採取熱熱鍛工藝,相對而言,熱鍛工藝,不需要超高的壓力,當然這也需要數千斤。
在陳應看來,這都是不是事。不是有棘輪嗎?製造一個滑輪組,支起架子,將重達兩千五百斤的大鋼坯充當錘頭,用坩堝鋼鑄造的方式,鑄造出來一個模具,形成人體前胸和後背弧度模型。將燒紅的高炭鋼放入模具內,用人力段壓機幾下就砸出形了。然後趁着板甲發暗紅,再進行蘸火……
這樣的板甲,其實就是用大塊鋼板製成的弧形胸甲、肩甲、脛甲異常堅厚,即便是用弓箭近距離射擊,也難損分毫;其餘部位的則是用甲片聯接而成,一片疊着一片,一層疊着一層,其中幾片損壞了,只要將它換掉,又能繼續使用!
由於胸甲和脛甲是用大塊鋼板製成的,甲葉的數量也就少了很多,重量也相對的下降了不少,防禦力卻不會減弱多少。更重要的是,這種大塊的板甲打造率領比明光鎧甲快得多了,至於普通甲葉片嚴重不足?
在陳應看來,這更不是事了。他手中有繳獲的明光鎧甲鳥錘甲,還有鄭氏送來的五百餘副精鋼鐵甲,這些甲冑陳應都崽賣爺田不心疼的直接拆掉,然後再組裝成新的板甲。
這種醜不拉幾的板甲,打造完畢連漆都懶得塗了,不是陳應圖省事,實在是陳應手中根本就沒有漆,在這個時代漆其實是貴重物資,陳應也來不及向長安要。
武德三年四月十四日,萬事俱備,只欠東風。一千套板甲打造完畢,這個時候,陳應已經等不下去了,不用鄭氏崔,陳應先後接到孟州尉遲恭的告急急報,也接到了李世民的急報,陳應麾下文武還沒有等陳應下令命令先吵作一團。
鉤鐮槍騎兵憋了這麼久,好不容易得到戰馬,頓時磨刀霍霍,準備一鼓作氣。再立新功,開疆土蔭妻封子,可是,先打王世充還是先打竇建德,就成了麾下將領爭執不下的話題。
事實上此時,無論是竇建德和王世充都不好動。畢竟王世充也好,竇建德也罷,他們主力都在,根本就沒有多達損失,這個時候,打誰都有難度,打誰都有優勢。
羅士信振振有詞:“王世充兵不過十萬,咱們現在有三萬餘人,實力差距不是太大,有七成把握可以打贏,況且,打敗王世充,可以救出秦王,救出被包圍的五萬大軍,實力就會暴漲,就可以乘勝北進,與太子李建成夾擊竇建德!”
熟悉羅士信爲人的陳應知道,別看羅士信說得好聽,事實上他是一個認人不認理的人,他在緊張在磁澗的秦瓊與程知節,還有牛俊達,特別是秦瓊與羅士信的關係,簡直就是過命交情。
馮立卻毫不留情的反駁羅士信:“王世充兵馬雖然比竇建德少,可王世充新勝,士氣如虹,更加關鍵的是,王世充此時的磁澗佈置了大量的防禦工事,與王世充決戰,就是攻堅戰,我們必須先解決,王世充佈置的十數裡防線,這種情況下,部隊必然損失慘重,就算我們可以一舉擊破王世充的防線,可是如何去救援孟津的尉遲敬德?”
魏文忠也支持馮立意見:“況且,尉遲敬德在孟津只有六千餘兵馬,面對竇建德的近二十萬大軍進攻,他可以堅持幾時?若是尉遲敬宗抵擋不住竇建德的大軍,豈會甚爲遺憾?”
羅士信紅着臉硬着脖子拍案道:“竇建德大軍在河北,我們要北擊竇建德,必須難以渡河,若竇建德故意引誘我們渡河,趁機半渡而擊,到時候,我們不僅救不了秦王,也救不了尉遲敬德,豈不是進退兩難?我看我們還是先易後難,先西后北!”
馮立道:“羅將軍此言差矣,且不說洛陽磁澗如今距離虎牢關尚有三百餘里,而且竇建德又豈會對我們進攻滎陽視而不見,若是我們先攻竇建德的滎陽,既可以獲得滎陽鄭氏的支持,也可以解決我軍糧草、車馬運輸這些事情,羅將軍頭腦一熱就想西征王世充,且不說王世充是那麼容易擊敗?滎陽的劉錦堂會坐視我們攻打王世充?一旦戰事膠着,我兵馬困頓於洛陽之磁澗之間,劉錦堂再引兵西進,前後夾擊,到那時再難回頭了,如果王世充趁機反攻,又該如何?”
羅士信瞪起眼睛,把雙手一攤道:“前怕狼,後怕虎,那什麼事都不用做了。”
張士貴一看雙方僵持不下,急忙道:“諸位將軍。王仁則或可利用?此人野心勃勃,如果咱們派人與他接洽,以扶其上位爲條件,他會不會與我唐國合作。如今王玄應坐鎮洛陽,洛陽不亂,王世充的補充兵力就會源源不斷,如果我們能說服他調動兵馬轉攻洛陽,允喏助他一臂之力,合力奪取洛陽,裂土封王對抗王世充,則王世充亦不足慮。嘿嘿,”
馮立反駁道:“王仁則就是那麼好唬弄的麼?再者說,這一來一往,待到議盟已定,那要到什麼時候了,恐怕時機早已錯過。我大唐去歲才失河東,剛剛恢復,河東人心不穩,若是讓竇建德佔領河東,河東千里沃土,恐怕已經非我大唐所有,如今孟津有蓄積糧草,太子殿下坐陣河東,後方穩固,與尉遲將軍前後夾擊竇建德,定能一戰而勝,再者竇建德若敗,王世充肯定獨木難支,正可藉此機會,一統中原,解除了後顧之憂…”
陳應聽着兩派人馬爭執不下。見平陽公主沉默久久不一語,便道:“三……公主對此有何看法?”
李秀寧步履從容拱手說道:“大將軍,末將以爲,如果此時決伐竇建德,實爲投機,諸種準備不足。此時黃河河水開始暴漲,竇建德已然渡過河北,肯定盡收河南之船,若北上,插重難以接續,一旦我軍被切斷後路。則後果堪虞。竇建德更是一代梟雄,他突然殺向河東,必然得到河東諸家配合,佔據天時、地利、人和,在沒有充份準備的情況下,這一戰太過行險,況且秦王等五萬大軍困在磁澗,兵法有云,不守無援之城,若久戰無援,秦王麾下將士必然喪失信心,失去戰意和士氣,便可不攻自破,是以末將以爲,宜西,不宜北。”
陳應微微一笑道:“平陽公主殿下所言極是,竇建德北上,肯定會不猛攻孟津,如無意外,此時他已經不在孟津了,諸位莫要忘了,黎陽就在竇建德手中,他進可攻河東,退可虎據河南,立於不敗之地,河東與河北相連,在河東作戰,那是竇建德的主場,還有一點,你們沒有想到,若是北上,有沒有可能反而促成了樑鄭結盟抗唐?”
“樑鄭結盟?一致抗唐?”當然衆將領都明白,陳應所說的樑不是樑師都的樑,而是蕭銑的南樑,朱粲不死,荊襄痛恨朱粲的殘暴,不與王世充同心,此時朱粲已死,王世充已經得到荊襄的實際控制權,他與蕭銑已經直接接壤,不存在隔閡,脣亡齒寒,在這個情況下,擁有雄兵四十萬的蕭銑加下中原混戰,弄不好就會形成民國時期中原大戰,那個時候,根本就沒有贏家。
陳應緩緩起身,他掃視衆將領,見衆將領靜靜侍立,有人已面露恍然之色,又道:“中原混戰數年,民不聊天,天下苦鄭久矣,本大將軍決定,消滅王世充,還中原百姓一個太平。”陳應微微一曬,不屑地道:“本大將軍現在是河南道經略安撫使,護境安民責無旁貸!”
……
陳應麾下左右衛率、陌刀軍、鉤鐮槍騎兵、射生軍紛紛整理裝備,準備開拔。
在這個時候,李秀寧不顧衆將士異樣的目光,撲向陳應:“平安回來,我等着做你的新娘!”
陳應嘆了口氣道:“你是希望我贏,還是希望王世充贏?”
李秀寧不解陳應的真正意思,茫然說:“我……我只是個普普通通的弱女子,誰勝誰負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只希望你能平平安安的回來……”
陳應嘆了一口氣:“那我們輸定了。”
李秀寧花容失色:“怎麼會!?”
陳應沉重的點頭:“如果每一位士兵的親屬都抱着這樣的想法,那麼,我或許能取得一兩場小勝,但是這場戰役,甚至這場戰爭,我們真的是輸定了……當然,這不怪你,這是人之常情。”
陳應的心情很沉重……只怕每一名士兵的親屬都抱着李秀寧那樣的想法,對勝負不怎麼關心,只希望自己的丈夫、孩子、兄弟能夠平安的從戰場上回來吧?同樣,大多數士兵也對勝負漠不關心,只希望能夠活着回到親人的身邊。
他們都沒錯,這是人之常情,但是每個人都想活下去,沒有人願意去死戰,這仗還怎麼打?抗戰時期,那些被強行拉來當兵的壯丁只想活着回家,結果被日軍從河北一直打到雲南,打穿了整個大陸走廊,一直在用空間換取時間,沒能向日軍發動一次戰略反攻,直到日軍投降前夜還在丟城失地,奇恥大辱,莫過於此。
如此糟糕的表現使得中國、軍隊在西方軍事家眼裡如同笑話。直到五年之後,在朝鮮那狹隘的山道之間,志願軍付出了五十萬人的傷亡,才洗涮了這一恥辱,重新贏回了全世界的尊重……
有時候,一個國家,一個民族,總得有人去犧牲,才能延續下去,繁榮富強。
大唐的軍魂,大唐的國魄是在貞觀四年那個冬天,李靖率領三千將士夜襲陰山,毅然向東突厥頡利可汗麾下十萬突厥大軍發起了決死突擊。
而蘇定方卻率領着二百騎兵,悍然無畏的猛衝頡利可汗的牙帳。
從此以後,大唐建立了自己的軍魂,建立自己獨特魅力的國魄。
席君買一百二十七騎,毅然向吐谷渾萬餘精銳騎兵發動決死衝鋒,斬其王,破其軍,喪其膽。
五十餘年後,王玄策一人滅一國,氣雄萬夫。
“還用等到十年之後,讓李靖樹立大唐的軍魂嗎?”陳應望着身後森嚴的軍隊,揮舞着拳頭,暗暗下定決心:“李靖能做到的事情,我也可以。我可以比他做得更好!”
陳應重重擂在胸前:“升血旗,此戰,自本將軍以下,有進無退,不死不休!”
PS:今天兩章合一,三更一萬一千二百字。明天五百張月票加更,還有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