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看劍(五)

“哦!那就多謝公主了!”王洵笑了笑,接受了對方的解釋。

矮胖臉而六順兒提着燈籠,一直將王洵送回館驛之內。待看到大門關好,立刻轉過身向不遠處的王宮跑去。附近的巡邏侍衛紛紛退讓,不一會兒,他已經來到阿悉爛達平素處理公務所在。站在門外向裡邊探了探,隨即壓低了聲音喊道:“啓稟大汗,六順兒有事情彙報!”

“滾進來吧!” 阿悉爛達正在裡邊跟大相張寶貴議事,二人臉上都看不到半絲酒醉的痕跡。

矮胖子六順兒將燈籠交給門口的侍衛,笑嘻嘻地快步走入。臨進門,腿腳故意絆了一下,如同個肉球般滾到了阿悉爛達的腳邊,趴在地上輕輕叩頭,“啓稟大汗。正如大汗所料,王妃今晚召見了唐使!”

“是麼?他們都說了些什麼?你一一學給我聽!” 阿悉爛達被六順兒的滑稽舉動逗得哈哈大笑,看了自己的大相一眼,隨口吩咐。

“是!”矮胖子六順兒低聲答應,慢慢爬起來,笑嘻嘻地說道:“王妃她把唐使召過去,先是請對方喝茶。然後趁機套問安西軍的真正出兵時間。隨後,便請求唐使幫忙,殺光柘支城中所有人!替小王子報仇雪恨!”

“這個笨女人!” 阿悉爛達生氣地跺了一下腳,“一天到晚就想着報仇,報仇!本王都快被她給煩死了!那唐使怎麼說?答應她了麼?”

“那唐使甚爲心軟。聽了小王子的遭遇後,氣得眼睛都紅了。當下拍着胸口保證,一定要讓俱車鼻施汗死無葬身之地!”六順兒點點頭,滿臉獻媚。

“蠢!”阿悉爛達繼續跺腳,不知道是罵王洵,還是在罵義和公主。

大相張寶貴想了想,笑着開解,“其實王妃這樣做,也是件好事。一則讓大唐方面明白,你與大食人有不共戴天之仇。二來,也能加深大唐皇帝對你的印象。爲了大唐天朝,您連自己親生都搭進去了。難道天朝皇帝還不該給您點補償麼?”

“嗯!”阿悉爛達笑着點頭,顯然被說到了心癢處。“那女人,見識雖然淺了些,對本王卻是一向忠心。如果真的因爲此舉替本王謀得了好處,也不枉本王當日爲她花費的那一千多匹駿馬!”

“中原女子,向來講究的是出嫁從夫!”張寶貴得意地笑了笑,彷彿自己臉上也很有光彩般。“大汗對她如此寵愛,她當然要全力爲大汗謀劃。”

說着話,又將頭轉向矮胖子,“柳總管,你剛纔說王妃從唐使口中套出了具體出兵時間,你記住是什麼時候麼?”

“記得,小的記得清清楚楚!”矮胖子笑着衝張寶貴施了一禮,大聲學舌,“唐使說,唐使說,安西**已經厲兵秣馬。因爲擔心下雪,才暫時停在了小勃律。據那唐使說,明年開春,無論這邊有多少諸侯迴應,安西軍都會跨過蔥嶺來!”

“廢話。他們本來就是箭在弦上。” 阿悉爛達悻然打斷,“本王是奇怪,他們怎麼在小勃律耽擱了這麼久?!若是戰後立刻兵出蔥嶺,此刻恐怕已經將半個河中抓在了手裡,怎用擔心冬天時在野外紮營?”

其中緣由,張寶貴已經猜到一二。然而想起宋武白天時跟自己說過的話,他就有些猶豫自己是不是該將謎底揭開。阿悉爛達瞥了他一眼,笑了笑,假裝自言自語:“奇怪。今年的事情件件都很邪門兒?那個欽差心軟得就像個孩子一般。他的屬吏一個個也都年青得不像話!莫非大唐沒人了,隨便拉一批武夫來就充當使者?!”

欽差和他的隨從身上都帶着股子殺伐之氣,張寶貴這一點兒早就發現了。只是耐着同族的面子,沒有繼續深究。此刻被阿悉爛達戳破,心臟立刻如同受驚的兔子般狂跳了起來。眼睛也下意識地側開,不敢與阿悉爛達的目光相接。

“難道大相對使者的身份一點兒也不懷疑?” 阿悉爛達笑着上前一步,低下頭追問。

他的身材遠比張寶貴爲高,此刻故意將距離拉得極近,立刻形成了一種居高臨下的壓迫感。張寶貴被壓得透不過氣來,內心裡反覆掙扎了幾次,終於還是功名富貴佔了上風。拱了拱手,笑着道:“大汗果然慧眼如炬。臣的確對他們的身份有所懷疑,但苦於沒有真實憑據,所以纔不敢胡亂猜測!”

“那你猜到了什麼?說給我聽聽!” 阿悉爛達點點頭,笑着將身體挪開。

頭頂上的壓力頓時緩解,張寶貴輕輕嘆了口氣,低聲迴應道,“臣只是胡亂猜測。如果猜得不對,還請大汗寬恕!”

“沒關係。你在本汗帳下也不是一兩年了。本汗何時說過連一點兒小錯都犯不得!” 阿悉爛達大度地擺擺手,一語雙關。“說吧,把你猜到的都說出來,本汗自會做出決斷!”

“其實安西軍止步於小勃律,和使者身份存疑這兩件事,彼此息息相關!”畢竟是頭老狐狸,張寶貴只要突破了自己心裡那道無形障礙,思路就變得非常清晰。“安西軍坐視戰機丟失,卻遲遲不肯西進,依臣之見,恐怕不是因爲天氣,而是因爲,大唐朝廷那邊對是否拿下河中起了爭執!”

“打了勝仗不撈點兒好處,天下還有這麼笨的人麼?” 阿悉爛達搖頭大笑,有點不贊同張寶貴的分析。

“那看好處能不能落到自己頭上了!”張寶貴笑了笑,繼續剖析,“據臣所知,大唐天子早就老得沒力氣處理朝政了。而他麾下的臣子,又分爲很多派系。彼此之間爭鬥不休。安西軍打了一個大勝仗,恐怕已經令朝中的幾方勢力失去了平衡。如果再把整個河中收歸版圖的話,恐怕…..”

“蠢!”阿悉爛達收起笑容,低聲喝罵。隨即,又迅速補充了一句,“我不是罵你。你繼續說。爲了打擊自己的政敵,連唾手可得的土地都不去取,真是愚蠢透頂!”

“好處反正落不到他的頭上。損人不利已罷了!”張寶貴列了下嘴,彷彿在點評一夥與自己毫不相干的人。“並且,安西軍本來距離長安已經有幾千里路。很難被大唐朝廷掌控。如果再把河中拿下來,糧秣輜重就可以完全實現自給。如果連糧秣輜重都不依靠中原供養了,大唐朝廷拿什麼來保證這支虎狼之師沒有異心呢?!”

“唔!”饒是奸猾無比,阿悉爛達也被中原那博大精深的權謀之術給折服了,沉吟了半天,愣是沒找出一個合適的評價之詞來。

反正已經把王洵等人給賣了,張寶貴也不在乎賣多賣少。索性順着自己的思路,繼續說了下去,“所以,依臣之見,安西軍是因爲受到了自家人的牽制,才止步不前。而使團出現的目的有三,第一,替大軍探路。第二,聯絡河中一帶傾向大唐的力量,一起對付大食人。第三,也是其此行的主要目的,是給安西軍找一個繼續西進的藉口,堵住反對者的嘴巴。同時爲自己化解來自背後的糾纏,贏取緩衝時間。最後這一點尤爲重要,比起它來,頭兩項只是添頭,順手做的事情。”

“你是說,使者全是安西軍將士假冒的?怪不得,那個欽差居然對幾個商販動了婦人之仁。若是換了真正的讀書郎,恐怕纔不在乎犧牲幾條人命來保守秘密!” 阿悉爛達反應也不慢,順着大相張寶貴的話頭說道。

大相張寶貴搖搖頭,笑着給出自己猜測的答案,“假冒不假冒很難說。但他們來自安西軍,這點可無疑!安西節度使有遇事決斷之權,先將使團派出來,再發信請求朝廷追認,完全合情合理!一點兒也不違反典章制度!”

“也對!”阿悉爛達再度沉吟。順着大相的話往下捋,所有謎團便水落石出。一夥年輕的將領,在西域各地聲名不顯赫,被認出來的機率便降低了許多。因爲都很年輕,所以心中的建立功勳的渴望遠比老將們強烈,故而敢於冒險。同樣是因爲年青,這些人做事總透出一股生澀,一點兒也不像以前代表天朝前來的那些使節,每句話都能說得滴水不漏。還是同樣因爲年青,他們從頭到腳透着一股勃勃生機,讓無論如何都不敢忽視。

“所以,依臣之見,大汗需要做兩手準備。第一,裝作什麼都沒猜到,繼續與大唐,其實是跟安西軍保持友好。以便日後藉助安西軍的力量,一統大宛國。第二,則需要跟大食那邊也留下一線餘地,以免日後安西軍的行程有變,咱們自己反被推到風尖浪口上。就像上次怛羅斯之戰後那樣,使盡了全身解數才得以化解。”

這的確是老成某國之見,阿悉爛達不得不表示贊同。但他心裡,卻想到了更深的一層。“咱們兩個跟安西軍打交道,恐怕不下二十年了吧?!”

“二十三年了!”大相張寶貴笑了笑,咧着嘴迴應。那時阿悉爛達還是此地一股極小的勢力,完全靠着打劫商隊或者替別的城主作戰討生活。而他不過是個跟着商隊行走西域的賬房先生。被阿悉爛達俘獲後,爲了尋一條活路,纔不得不委身於賊。而現在,二人卻一個做了拔漢那的國王,另外一個做了大相,位極人臣。當年恐怕二人做夢都沒想到會走到這一步,走到這一步後,卻是無論如何都回不去了!

“二十三年來,你在安西軍那邊也好,大食軍那邊也罷,見過如此有生氣的面孔麼?” 阿悉爛達目的顯然不是爲了懷舊,看着張寶貴的眼睛問道。

張寶貴的心臟猛然抽搐了一下,但隨即迅速將負疚感丟到了身後,“臣沒見過,大汗需要早做綢繆!”

阿悉爛達點點頭,對張寶貴的表現很是滿意,“你下去後找幾個可靠的人,把唐使已經秘密抵達河中的消息,給我傳到柘支城和迦不羅去。特別是柘支城的俱車鼻施汗那邊,一定要讓他知道,唐使會故意繞開他,不給他棄暗投明的機會!”

“是!”張寶貴回答得毫不猶豫。

“封常清…….”阿悉爛達擡起頭,嘴角浮現一絲冷笑,。他大半生都在大食與大唐之間搖擺。很多選擇都身不由己。而大唐與大食之間的競逐,恐怕也不是一時半會兒能分出勝敗的事情。想真正做此間的主人,該做下的狠心,還是不要心存慈悲纔好。

……

“啊嚏!”數百里外的小勃律城中,安西節度使封常清重重打了個噴嚏。天還不算冷,他卻已經用羊毛大氅將自己裹了個嚴嚴實實。畢竟年齡在那擺着呢,況且未曾成名前。他的生活頗爲坎坷,眼下無論體力和精力,都過早地開始走下坡路。

“大帥需要命人端碗薑湯來麼?”在旁邊整理公文的掌書記岑參見封常清臉色有些灰暗,走上前,關切地詢問。

“沒必要!”封常清擺了下手,很是倔強地拒絕。“只是昨晚被風吹了一下而已,不妨事!”

“大帥還是早點去休息吧!”岑參猶豫了一下,繼續低聲勸說,“沒必要硬撐着。這三萬多弟兄們,可全都看着您呢!”

“看着老夫幹什麼?老夫臉上又長不出花骨朵來?!”封常清搖搖頭,用一句玩笑話將岑參的提醒應付了過去,“你要是累了就早點回去休息吧。老夫習慣了熬夜,哪天不熬反而渾身不得勁!”

見對方始終都不肯聽從自己的勸告,岑參也無可奈何。拱了拱手,悄無聲息地退回了原來的座位,繼續替封常清整理軍中往來文書。這段時間雖然沒有戰事,但處理安西軍的一些內部雜務,也頗爲耗神。特別是關於畢思琛、王韜等在夫蒙靈詧時代就混跡于軍中的一干老將的升遷問題,讓大夥費盡了心思,也打夠了筆墨官司。

好在幾位老將功名利祿心都極重,雖然邊令誠反覆阻撓,還是禁不起高升一步的誘惑,接受了封常清的安排。眼下軍中邊令誠的一系人馬都從重要的職位上被調開了,作爲封常清的私聘幕僚,岑參也終於能悄悄地鬆一口氣。

正埋首於文牘之間,耳畔忽然又響起了封常清的聲音,“有使團那邊的消息傳回來麼?老夫上次讓你安排的眼線,你可都落實了下去?”

“都落實了!”岑參緩緩從桌案後站起,低聲迴應,“但斥候們也還沒能將使團的消息傳回來。距離有些遠,天又開始變冷了,路也越來越難走!”

“嗯!”封常清皺了皺眉,說話聲中隱隱帶着幾分擔憂。“年青人,辦事就是不牢靠!按理說,無論有沒有收穫,他也應該派人儘快給老夫送封信回來纔是!”

“大帥說的是王將軍麼?”岑參笑着反問了一句,臉上的表情有些令人玩味。“可屬下記得大帥當初,可是力排衆議選擇他爲主使!”

當初無論是岑參這種文職幕僚也罷,還是周嘯風等心腹老將也好,都覺得派王洵等人出使嶺西諸國的計劃,實在有些過於冒險。然而封常清卻固執己見,不但不聽從岑參等人的勸阻,並且拒絕了周嘯風關於派個老成持重者取代王洵的建議。

對於自己當初的堅持,封常清到現在也不覺得懊悔。“當然!”他大聲迴應,擡頭掃了一眼岑參,又忍不住搖頭而笑,“你是不是覺得老夫太器重明允他們幾個了?或者說機遇他們身上的希望太高了?”

“屬下不敢!”岑參微笑着再度拱手。臉上的表情卻分明在告訴對方,自己心裡的確是做如是想。之所以這般並非出於嫉妒,而是作爲對王洵知根知底的老朋友,岑參心中非常明白,眼下的王洵還太稚嫩了點兒。將一個涉世未深的懵懂少年拋到嶺西諸國那些一輩子生存於大唐與大食夾縫的老狐狸當中,簡直跟送肉入虎口沒什麼分別!

“那你可知道老夫今年多大了?”封常清笑了笑,信口又問了一句。

“大帥今年尚不到六十!”岑參想都不想,張開就來,“如果您肯保重身體,不老熬夜的話,安西軍在您的帶領下,想必還能再輝煌上個十幾年!”

“你啊,你這個狡猾的傢伙!”封常清放聲大笑,一邊笑,一邊看着岑參搖頭。

岑參被看得身上發毛,趕緊將頭側開,儘量不與封常清的目光相接。同時在嘴裡大聲反問,“屬下說得難道不對麼?大帥莫笑,屬下說得可句句都是實話!”

“你說得的確是實話!”封常清慢慢收起笑容,目光忽然間變得有些深邃,“可你是否知道,自從天寶初年起,有誰能在安西節度使的位置上,幹夠十個年頭?!”

“這……”岑參被問得愣住了,一時半會兒還真無法回答。記憶中,他隱約知道封常清的前任高仙芝大約是天寶七年取代夫蒙靈詧做的節度使,天寶十年因爲怛羅斯之戰指揮失誤,被明升暗降,從節度使位置上調到長安享清福。

朝廷委派王正見接替高仙芝。很快,王正見積勞成疾,病故於任上。臨終前向朝廷舉薦了封常清。而高仙芝的前任夫蒙靈詧,大約是天寶三年上任,天寶七年便被受到邊令誠和高仙芝聯手彈劾,被朝廷調往他方。

細算下來,前後四任安西節度使,居然沒有一人任期超過五年!這說明了什麼?!想到這兒,岑參心中突然開始同情封常清的處境。帶着一夥弟兄在這麼偏僻的地方爲國家嘔心瀝血,不但要對付宦官的擎肘,而且要時刻提防朝廷的猜疑。也難怪邊令誠隨便玩弄點陰謀,就令老將軍縛手縛腳!若是他稍微應對不慎,西征無功而返還是小事兒,弄不好連自家的性命都要搭將進去!

“此地距離中原畢竟太遠了!”封常清一邊苦笑,一邊無奈地搖頭。朝廷多加點兒提防,也是應該。老夫早就看明白了,也不在乎這些。老夫在乎的是,眼看着老夫這一代人行將就木,卻依舊沒能跟大食人分出個勝負來!”

“也不急在一時。胡人向來無百年氣運!昔日頡利可汗麾下號稱控弦百萬,不也轉眼間就衰落了下去!大食人,想必也會如此!” 岑參不知道該說些什麼話能安慰老將軍,只好拿突厥帝國的興衰來做比方。

“可誰又能保證我大唐九永遠興盛下去?!”封常清的聲音陡然提高,如同洪鐘大呂。

岑參無法回答,只好再度選擇了沉默。內心深處,卻知道封常清的擔憂已經漸漸成爲現實。經歷了三十餘年興旺與穩定,中原已經出現了衰退的跡象。然而當年在長安時他就曾經冥思苦想假若有一天自己僥倖被皇帝陛下賞識,能否獻上一條錦囊妙計。答案卻是否定的,有些問題不仔細想則已,一往深裡邊想,就會發現根本不像表面上看那般簡單。

“你,我,任何人都不能保證!”封常清的話繼續傳來,聲聲敲打着岑參的耳鼓。“老夫能做的,便是儘量在咱們這代人活着時,將此間的麻煩徹底解決。即便不能做到,也要給安西軍,給大唐,留下幾個將種傳承薪火。”

說着話,他將目光探出窗外,遙遙地看向西邊的夜空。

自己這一代將領已經都漸漸老去。而大唐與大食之間的較量,恐怕剛剛纔開了個頭。

那個假冒的大食使者不過二十出頭。

王洵和宇文至、宋武等人,也差不多是同樣的年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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