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號靶,三箭全中,然力道稍有不足,高驃騎點你爲射藝第三!”立刻有人將高力士的評價大聲喊出,頃刻間傳遍全場。 “一號靶射手,上臺見過驃騎大將軍”
先前聽聞自己只得了個第三,宇文至心頭不由涌起了一陣沮喪。待又聽見傳令兵吩咐自己去看臺上拜見高力士,所有沮喪立刻被狂喜所取代。爲了脫離牢獄之災,他先前不惜拜託好朋友王洵,以公開自己私下記錄的秘密賬本爲要挾,逼迫楊國忠出手相救。此刻脫離苦海,急需重新找一個過硬的靠山,以防楊國忠的爪牙尋機報復。而高力士在朝中的影響力絲毫不亞於楊國忠,如果攀上這個高枝的話.......
沒等宇文至想好自己到底該怎樣表現,才能給高大將軍留下更深刻的印象,耳邊突然傳來一聲低低的咳嗽。憑着以往養成的機警,他意識到自己在稀裡糊塗間,已經隨着傳令兵的腳步來到了看臺之上,趕緊擡頭向前看了看,抱拳肅立,“草民宇文至,多謝高大將點撥。多謝封大將軍和各位將軍給草民這個展示射藝的機會!”
“你就是宇文至?”聞聽這個名字,高力士立刻想起自己的義子前幾天所求之事。皺了皺眉頭,低聲問道。
宇文至被問得一楞,斟酌了好半天從,纔回答了一句廢話,“是,宇文至正是草民!”
聽聞二人這不找邊際的一問一答,看臺上的人全都微微一愣。心思機靈的立刻意識到,高力士與眼前這位射藝不俗的少年恐怕先前就有些瓜葛。而心思愚笨的,則笑着揣摩起這兩個人今天是不是都興奮過了頭,以至於連話都不會說了。
作爲皇帝陛下的近臣,高力士六識是何等的敏銳。目不斜視,卻已經感覺出周圍氣氛的波動。笑了笑,低聲補救道:“咱家曾經在閒聊時,聽人提到過你。戶部員外郎宇文德是令兄吧?你這個姓氏,與開國郢公可有關聯!”
郢國公宇文士及乃宇文至的曾祖,當年追隨太宗皇帝平宋金剛,破竇建德,滅王世充,功勞赫赫。名望和地位在貞觀年間都排得上號。而宇文至平素念念不忘的,就是如何恢復家族昔日的榮耀,此刻聽高力士提起,立刻躬了躬身,朗聲答道:“回驃騎大將軍的話,晚輩乃郢國公之曾孫。學無所成,實在有辱於祖宗之名!”
”不錯,你很不錯!”高力士搖搖頭,否定了宇文至的過謙之言,“勳貴子弟中,能把射藝練到你這一步的,屈指可數。我記得你祖父曾被封爲新城縣公吧?怎麼你剛纔自稱草民?”
“晚輩.......”宇文至臉色一紅,訕笑着解釋,“晚輩的父親兄弟衆多,因此未能襲爵。至於晚輩,乃庶出,所以無緣爲朝廷效力!”
“是這樣啊!”高力士又皺了皺眉頭,輕聲說道。按照大唐律法,庶出之子所享受到的待遇,的確與嫡子有着天壤之別。朝中早有言官向皇帝陛下提醒過,這種繼承方式很不公平,容易養成家族嫡子的惰性,同時也使得庶出子弟得不到展示才華的機會。但傳統的力量大得難以想象,縱使天子看到了這種不公平的存在,也不敢輕易做出改變。因此,那個的奏摺僅僅是在朝堂上掀起了一個水花,隨後就不了了之了。
“我大唐男兒,向來講究‘功名但在馬上取’,你無緣襲得爵位,其實也不是一件壞事!”見高力士臉上流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封常清笑着接過話頭。“大將軍剛纔說,你射藝準確有餘,勁力不足。但堪稱一塊璞玉。老夫麾下正缺幾個好弓手,你可願入老夫的親兵旅效力?”
能夠成爲封常清的親兵,升遷機會可比在飛龍禁衛中做一個低級軍官多得多了。宇文至大喜過望,立刻挺胸拔背,抱拳施禮,“回封大將軍的話,草民求之不得!”
“哈哈哈,哈哈哈哈!”封常清被宇文至那迫不及待的模樣逗得開懷大笑,捋了捋鬍鬚,將頭轉向了高力士,“元一公,封某就越俎代庖,替你做這個玉匠如何?”
“你倒是會撿現成便宜!”高力士笑呵呵地“數落”了一句,又看了看宇文至,笑着補充:“既然你我先前曾經許諾,擇在比試中表現出色者爲軍官。就不要讓他只做一個普通士卒了。以他的射藝與家世,授一個御武校尉也不爲過!封節度,你看如何?”
御武校尉?宇文至心裡邊立刻一哆嗦,霎那間,全身的血都往眼睛裡涌。那可是從八品的武職,只要封大將軍一點頭,自己就等於同時受到了兩位大將軍的青睞!以後在長安城中,基本上就不必再擔心任何人的報復了!
在他近乎乞求的目光中,封常清慢慢點頭,“哈哈,哈哈,既然元一公慧眼識珠,準備越級提拔他,封某豈有不遵從之禮!來人,取一套御武校尉的戎服和腰牌來,給宇文壯士立刻換上!”
“多謝高大將軍,多謝封大將軍!如此大恩,晚輩,晚輩末,沒齒難忘!”宇文至激動得連話都說不利落了,衝着高力士和封常清連連作揖。高力士有點不喜歡他這種欣喜若狂的左派,輕輕皺了皺眉頭,正色強調:“咱家只是奉了陛下的命,爲國選才而已。你日後努力操練,不忘陛下的恩典,便是對咱家最好的感謝了!你宇文家有郢國公這樣的英才,同時也出過宇文化及那樣的敗類,希望你今後好自爲之!”
“是,屬下一定將大將軍今日的教誨牢記於心!”從興奮的巔峰瞬間跌落到屈辱的谷底,宇文至臉色登時變得紅裡透綠,抱了抱拳,低聲迴應。同時,卻有一個更清晰的聲音在心裡說道,‘老太監,小爺哪點得罪你了,居然拿這種話來埋汰人。你等着,早晚有一天,這份屈辱要如數奉還。早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