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3章 邀朋攜友呼同往

衆人入座之後,李冶爲衆人清唱了一曲,換了往日,葉暢很願與這位豔名高幟的女道士打趣幾趣玩玩曖昧,但今日心中有事,實在有些食不甘味。

要想法子將這幾位拐到青海去,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這幾位都是當今名士,葉暢雖然這兩年聲名鵲起,也只能算擠進了他們這些名士的圈子。葉暢遠赴青海軍中,那可不是中原,若是被人尋個由頭,以軍法殺了,他連向長安城中的玉真長公主求救的機會都沒有。

相反,帶着這些名高聲隆的名士去,到哪兒別人都會顧及這些名士造成的輿論之力。

但葉暢目的是拐他們去給自己加一層保護,而不是害死他們,故此年長的李頎首先就要被排除在外。另三位的身體,能否禁受得住高原反應的考驗,也還是個問題。

“十一郎,你方纔小視孟嘗君,究竟是爲何?”李頎還在琢磨着葉暢方纔那句話,衆人笑聲略平之後,他開口問道。

葉暢心中一動,這是個契機。

“某向來不學無術,後來遇着李十二,他勸某多談史書,某看《史記孟嘗君列傳》,偶有所感。

衆人都側耳而聽,便是李冶,也不由自主坐正身軀,不知道葉暢又有什麼振聾發聵的驚人之語。

然後葉暢毫不猶豫,便將王安石的《讀孟嘗君傳》抄了來:“世皆稱孟嘗君能得士,士以故歸之,而卒賴其力以脫於虎豹之秦。嗟乎,孟嘗君特雞鳴狗盜之雄耳,豈足以言得士?不然,擅齊之強,得一士焉,宜可以南面而制秦,尚何取雞鳴狗盜之力哉?夫雞鳴狗盜之出其門,此士之所以不至也

並不象上回討論邊策那樣長篇大論,不過是四句八十八字罷了,葉暢卻說得鈧鏘有力,而且發人之所未發,讓在座諸人都是目瞪口呆。

“世人多言葉十一善詩而不善文,非文章之士,今日某觀之,葉十一非不能也,實不爲耳。”良久之後,李頎嘆喟道:“千迴百轉,文短氣長,此之謂也”

葉暢愧領了這種誇讚,不過他也知道,這段話傳出去之後,加上此前邊策論,他少不得獲一個好爲驚人之語的評價了。

“以葉十一之見,孟嘗君當如何待士?”李白猶自不服氣:“馮援三彈鋏,豈非士乎?”

“馮援爲孟嘗君市小義,爲自身謀魚車,除此之外,遍覽史書,他於治國安邦富民強兵,可有一策?”葉暢哂笑:“故此,馮援亦是雞鳴狗盜之徒罷了……孟嘗君養士三千,多是慷慨悲歌之輩,實際做起事來卻要靠幾個雞鳴狗盜之徒,爲何?”

“卻是爲何?”

“徒知道理,卻不踐行罷了。”葉暢左右手各舉起一根手指,然後將兩根手指交差於一處,道:“這是知,這是行,要知行合一。”

“知、行?”

葉暢想着自己反正已經拋出不少驚人之論了,再拋出一些,也無所謂,便笑道:“《禮記大學》之中八目前二,一是格物,二是致知,我以爲所謂格物,便是自世間萬事之中探究,所謂致知,便是將探究所得之理升爲道。以此爲基,進一步用道來引領行爲,如此便是知行合一。”

這又是發前人所未言,特別是格物致知的解釋,葉暢說得極淺白,與漢時鄭玄將之註釋得複雜無比完全不同。

雖然衆人知道他這番解釋有些牽強,但是偏偏能自圓其說,一時之間,他們也無法反駁,因此只能相互瞪着眼睛,做個乖乖學生了。

“任何事情都當如此,知道了道理,便要用這道理去引導行爲。比如說諸位,知道邊疆之策的道理,便想着去邊疆親身體驗查看,這就是……”

“不對不對,葉十一你說得不對。”岑參突然打斷了葉暢。

衆人中他年紀與葉暢最相近,而且與其餘諸人多少有些失意不同,岑參今年科舉得意,他不願意留在長安等待選官,因此回到洛陽。當初邀葉暢去東北燕地,他最爲積極,葉暢拒絕之後,他也最爲失望,此時有了機會,當然要狠狠對葉暢吐槽一番:“你自己的邊疆策論,卻不肯親自去邊疆”

到了如今,這幾人哪裡不知道,葉暢不願意去邊疆以身試險這使得他們對葉暢很有些失望,哪怕是葉暢推薦李白替代自己,也同樣如此。

聽得岑參的話,葉暢看了他一眼,心中暗暗說了句:岑參,你真是太體貼人了。

“怎麼,啞口無言了?”岑參見他不作聲,只是拿異樣的眼光看着自己,便嘲笑了一句。

“這個,某今次來洛陽,原是向諸位道別的。”葉暢彷彿是受不得他激,終於開口了。

在內心之中,葉暢再次默默地道:“岑參,以後某定然會好好報答你的。”

“哦,你是說……你也要去邊疆?”

“正是,某已經準備好,欲往廓州一行。”

“廓州……”

這個地名,若不是近來衆人屢屢討論邊境情形,只怕他們想個半天也不知位於哪兒。但現在,衆人已經明白,這個武德二年設立的廓州就是大唐與犬戎交戰的最前線,皇甫惟明兩三年前才收復

“你你怎麼好端端地要去那兒,那可比不得燕地,那兒還在激戰”

“某敢陳邊策,豈有不去邊地之理?”葉暢正氣凜然地道:“諸君也太小看暢了”

“以前勸你一起去,你不總是以尚有要務來搪塞麼?”岑參忍不住道。

“確實有要務,你們看。”

葉暢這下恨不得抱着岑參大讚好兄弟了。他一揮手,葉挺出去,不一會兒,和葉英一起進來,兩人手中都捧着一件厚厚的衣裳。

“白疊布制的衣裳?”衆人是見多識廣的,衣裳一展開,頓時認出來。

葉暢看了一下,向李白招手:“老白兄,你過來。”

“爲何?”

“你身量最好,最適合當衣架。”葉暢笑道。

李白也是灑脫之人,哈哈一笑,過來張開手臂,葉暢親自動手,將那棉大衣穿在他的身上。

這是模仿另一世軍大衣所制的棉大衣,只不過軍大衣用的金屬或塑料扣,被傳統的蜈蚣扣所取代。此時乃暮春初夏,天氣雖不是算太熱,可溫度也挺高的,李白又喝了酒,大衣一穿在身,頓時覺得身上沉沉的,還沒一會兒,細密的汗珠便爬上了他的額頭,讓他連聲呼熱。

“這麼厚……裡面填了不少蘆絮吧?”

“非也,填的是棉絮,也就是木花之果,用來紡紗織布者。”葉暢又示意了一下,葉挺將一個小布包打開,一團白棉花露出出來。

這段時間,葉暢可沒有閒着。玉真長公主除去讓南詔帶來棉花種籽與農夫外,還通過茶市交易,從南詔購來了數十匹白疊布與兩百餘斤棉花,其中一半,都落到了葉暢手中。葉暢要用它們來試驗自己仿製的紡車,只不過到現在還沒有成功,於是他先用現成的白疊布,製成了幾十件棉襖。

原本是想着高適等人去北方邊境時送他們穿,如今卻自己先用上了。

這些棉衣的樣式,完全是另一世,長過膝蓋,有可翻豎的毛領,再配上一個帶着護耳的棉帽,葉暢篤定,一般的寒冷自己可以扛得住了。

“我這些時間,便在忙着種木棉,若是木棉能得推廣,這樣的棉衣,咱們大唐將士人手一套,冬日在苦寒之地做戰,也有幾分保障了。”葉暢道:“如今我要帶之去邊境試上一試,故此來洛陽與諸位告辭。”

“這麼急?”見葉暢不象是在說笑,衆人驚道。

“人生之當,總得有一次說走便走的旅行……”葉暢強忍着噁心嘔吐,將這句他自己半點也不贊同的話說了出來。

可對於這些追求浪漫的詩人來說,這樣一句充滿着某種情調的話語,卻擁有極大的殺傷力。李頎年長,都禁不住怦然心動,那邊李白與岑參,更是躍躍欲試。

“葉十一說得不錯,我們早欲動身邊疆一行,結果拖來拖去,至今日也未成行。”高適想得更深一些:“送別葉十一後,我們也要……”

“何必待送別之後,我們與葉十一同行就是。如葉十一所言,如今燕地太平,哪如西海之畔?”岑參叫道:“同去,葉十一,你不可拋下我們”

“正是,同去,同去”李白也叫道。

葉暢幾乎要抱着岑參啃一口了。

這小子也太配合了吧,莫非他是自己派出去的托兒?

不過面上,他卻做出爲難之色:“某爲了便宜於軍中行事,已經謀得一個承務郎、折衝府兵曹參軍的虛職……諸位皆是高才,原不該白身前往,只是時間緊迫,怕是……”

“不妨,不妨,男兒功名,直合馬上去取”高適平靜地道。

說到這裡時,他還饒有深意地看了葉暢一眼。葉暢心突的一跳,莫非高適看出他的心思了。

這卻是他想多了,高適雖然對他這麼突出的表現有些意外,可並沒有往壞的方面想,只是覺得,葉暢從當初的隱士性格,變成了如今積極入世的性子,變化得似乎有些太快,莫非是發生了什麼事情

見衆人意見相同,葉暢爲妨夜長夢多,便道:“既是如此,諸位也稍做準備,當寫家書回去的寫家書,當準備物資的準備物資,暢也要在洛陽城中採購一些藥材,以備不時之需。”

衆人這便下定決心,然後各自散去。葉暢正準備離開,那邊李冶卻喚住他:“葉郎君去之何急,要買什麼藥物,讓人前去就是,何必親自?莫非是有意躲着奴奴不成,奴奴蒲柳之姿,雖是不堪入目,卻不曾想葉郎君竟然棄若敝履”

她開口說時,露出一副泫然欲泣的神情,風情萬種,看得葉暢怦然心動。但旋即念起她與劉長卿等人的複雜關係,心中暗自警惕:可別爲了這個女子,弄得和劉長卿等人關係僵化了。

“李娘子可是冤枉了,某在李娘子面前,自慚形穢,實在是不敢親近也。”心中雖如此想,葉暢口中道:“李娘子神仙中人,不知召暢有何吩咐?”

“吩咐談不上,葉郎君還記得上回應允奴奴的事情麼?”

“啊,這個……確有其事。”

上回李冶說她引用一句詩描述劉長卿,必然讓舉座皆大笑,葉暢不信,她便請葉暢答應她一個條件,當時葉暢確實默認了此事。葉暢雖不是什麼信守承諾的正人君子,但也不至於去騙一個可憐的風塵女子,因此有些猶豫地承認了。

“如今葉郎君南市中大觀園已初具其形,不知其中,能否有奴奴一處容身之所否?”

這個要求,讓葉暢愣住了。

他爲自己在南市北橫街東一號所建建築羣取的名字便是大觀園,因爲實際準零部件拼接的流水作業方式,工程的進度非常快,往常要兩三年才能完成的工作,如今七個月已經完成了大半。一幢佔地足足近十畝的大建築羣落,已經初具規模。

在這個建築羣落當中,葉暢模仿長安、洛陽的坊市風格,十字街將其分爲四部分,每一個部分,都有其功能。東北角被命名爲醉鄉居,乃是酒樓美食之所;東南角則被命名爲雲德樓,自是歌舞娛樂之處;西北角乃墨翰堂,在葉暢的計劃中,兼有書市、圖書館等吸引儒生這高消費羣體之能;西南角則名之爲百貨市,自然是做南北雜貨生意,葉暢有什麼新的產品推出,就可以在這裡售賣。

如今這些地方已具雛形,其中醉鄉居與雲德樓速度最快,約摸年底就可以完工了。全部四處加起來,葉暢給之取了個充滿惡趣味的名字:大觀園。

葉暢原本有各處負責人選,但李冶此時開口,他突然心生一策。

李冶此女,乃是當今一流的交際花,豔名高幟不說,而且還廣結善緣,與官府、儒林,都有極爲密切的聯繫。她確實是雲德樓的最佳負責人,可是葉暢想將紅袖招辦成單純的娛樂之所,至於皮肉行當,他不禁也不提倡,只要不是在雲德樓內交易,他只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那麼,到底收不收李冶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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