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4章 血海黃衫亦飄香

“皇甫卿,王卿,許久不見了”

李亨進門之後,目光掃了掃,便看到了自己要見的人。

除了韋堅這個妻舅之外,在此等候他的,還有皇甫惟明與王忠嗣。

這兩員掌握着大唐近一半武力的邊境重將,此時都在朝中,見着李亨笑着過來,二人都是深拜下去。

皇甫惟明、王忠嗣都是李亨在爲王時的舊友,皇甫惟明乃是委派給他的臣屬,而王忠嗣則養於宮中,與李亨更是熟慣。但此時,兩人都是邊關重將,他們出現在韋堅這個外戚宅中已經是不對,在此密見太子李亨,傳出去更是天大的禍事。

在場諸人也都明白這一點。

“殿下放心,今日長安城中的耳目,都去盯着香雪海了,殿下來時只要小心謹慎,不會有人覺察。”韋堅見李亨神情有些不安,便捋須笑道:“而且,李林甫幼女空娘,據聞也到了香雪海。”

“倒是聲東擊西的好戲,只是損了令郎聲名。”

“犬子亦是殿下外侄,爲殿下效力,乃理當應當之事。”韋堅道:“原本想是等着年後元宵時設私宴請皇甫與王二公來此,此番難得機會,如何能錯過”

“正是,時不我待。”皇甫惟明在旁插口道。

王忠嗣神情肅然,卻是未發一言。今日密會,他心中多少有些不情願,不過想到舊日情誼,他還是來了。

“如今局勢危急,非是孤過於小心。”李亨嘆了口氣:“李林甫必不容孤,其耳目遍佈,氣焰熏天,不可不慎之。”

“正是,臣此番從隴右歸來,見其獨斷朝綱,朝中羣臣不陛見聖人,卻蝟聚其門下……八侑舞於庭尚不可忍,何況如此”皇甫惟明道:“臣願替殿下,驅之獠”

這話雖然說得慷慨,可是衆人都明白,大話易說,實事難辦。李林甫專權多年,豈是那麼容易被驅走的

“如今裴尚書已經去職,李相公自危,情形很不對了,要驅走李林甫,須得快些了”李亨有些焦躁地道。

裴寬曾是李林甫強有力的對手,但現在已經去職,而李適之爲人疏闊,在李林甫連環攻勢面前疲於自保,幾乎也要面臨着走人的境地。這二位去職的話,那麼李亨在中樞最高層,再也沒有保護他的力量了。

李林甫初時爲拍武惠妃馬屁,害死了三庶人,想要將壽王李瑁推上太子的寶座。但是李隆基還是選了李亨,此事讓李亨與李林甫的關係根本不可調和。李亨日思夜想的事情,第一是登基繼位,第二就是誅殺李林甫;而李林甫同樣百般謀劃的事情,第一是固權保位,第二就是廢了太子李亨。

“我在此不可過多耽擱……皇甫卿,王卿,你們有何策,說與孤聽,只要能除去李林甫,待孤……有那一日,二卿公侯萬代,便可入中樞爲孤左膀右臂”

李亨一邊說,一邊看着皇甫惟明與王忠嗣的神情。雖然心急,他說話還是很謹慎的。

他希望能從二人口中聽到一個詞:兵諫。

大唐大半兵力都在此二人手中,而且他們離長安近,若他們發動兵諫,在其餘諸鎮反應過來之前,大局便可以定下。

當然,李亨希望兵諫的結果,可不只是除了一個李林甫那麼簡單。他父皇在寶座上坐了幾十年,如今倦於政事,也該放放權,去當太上皇安享歡愉了。

不過楊玉環卻不能陪他——這個狐媚女子,當誅之

皇甫惟明慨然又道:“殿下放心,我與老賊不共戴天……我今年在隴右頗有功勞,老賊壓制不賞,如今我已收集老賊罪狀,只等時機,我能再面見陛下,便當面陳辭。陛下雖寵信老賊,卻不昏聵,必能驅逐老賊。等老賊待罪州郡,殺之不過如屠一狗耳”

王忠嗣隨意附合了兩聲,李亨見這兩位軍中重將都支持自己,算是心中稍安。不過他還是叮嚀了一句:“老賊不死,孤不自安,一切都仰賴諸卿了,越快越好”

“殿下安心”皇甫惟明道。

王忠嗣心裡卻覺得有些不對,“安心”若是再加上個“去吧”,可不是什麼好話。

“孤不能在此多耽擱,先走一步。”李亨又道:“諸卿保重。”

他說完之後,便起身離開,前後在韋堅的宅中,還沒有呆上小半時辰。送走李亨之後,這邊衆人,也都散了去,王忠嗣原本是想着回自己住處,但不知爲何,卻改了主意:“去西市。”

西市那邊鬧得情形怎麼樣了還不知道,但是王忠嗣對於葉暢這個人相當好奇。

如今蕭白朗在他帳下效力,原本王忠嗣只是召他去教授足球的,卻不曾想這廝對於軍務也頗有興趣,因此王忠嗣任命他爲一個倉曹,負責管理軍械。但王忠嗣本着人才難得的心思,還是想把葉暢弄到自己帳下。

特別是在李亨來之前,與皇甫惟明討論了一下葉暢的情形之後,王忠嗣更覺如此。

另外,葉暢對他來說,還有一層淵源。他女兒嫁與了元載,去年難產,是葉暢以產鉗救了性命。此事王忠嗣知之甚詳,因此,他也希望今天葉暢不要真吃大虧。

“也不知趕得上趕不上,若是趕上了,多少要爲葉暢留幾分顏面。”他心中暗想。

此時香雪海已經劍拔弩張。

“自古以來,未曾聽聞將來客拒之門外的商家,你這香雪海倒是讓人覺得出奇了……莫非香雪海里有見不得人的東西,不讓我們進去瞧?”

一潑皮模樣的人跳着腳,在香雪海門前叫罵,在他面前,香雪海的夥計將他擋在門外。

葉暢在樓上笑吟吟往下看,神情鎮定,渾然沒有怒意。

那潑皮跺腳大罵好一會兒,卻發覺眼前諸人只是攔着不讓他進去,沒有一人接口,他想要進去,卻是被攔着不讓。

“大爺我有錢,爲何不讓我進?”

“此地不是有錢就可以進來的。”有人接了一聲道。

“這倒是奇了,長安城中開鋪子,有錢卻不可以進……”

“恁的廢話,有膽子你們就闖”南霽雲在茶樓口喚了一聲。

那潑皮依言便上前衝,他這條賤命,早有人花了一百貫買下,若是真被打傷打死,還有後賞,因此在猶豫好一會兒之後,他還是做出了選擇。

自然有人擋着他,哪知那潑皮猛然拔出柄牛耳尖刀來,往着自己的肚子上一插,然後就勢倒地:“殺人了,殺人了”

這一幕讓樓上的葉暢“噫”了聲:“倒是玩出了不同的花樣。”

那潑皮肚子上抽着刀,在地上滾了兩滾,乘機將藏着的豬尿泡兒擠破,一大團污血滲了出來,看上去模樣悽慘無比。他哀嚎呼痛,這聲音彷彿是個信號,頓時大街小巷裡竄出數十上百個人來。

“這茶樓仗勢欺人,草菅人命”

“光天化日之下,竟然敢如此,衝啊”

“衝”

隨着一片呼喝之聲,這百十個人便向香雪海衝了過去。南霽雲與善直等出來相迎,結果一動手,便覺得不對,這百十人當中,少說也有十餘人都是精擅技擊的好手,就是比他二人手段差上些許,卻也壞不到哪裡去,頓時就將他們牢牢纏住。

其餘人乘機衝散茶樓夥計的阻攔,進了店中,而原本坐在店裡的一些人也乘勢而起,開始打砸。轉眼之間,大堂一樓,便已經亂成了一團,剛制辦補齊的傢俱物什,被砸成了滿地碎片

茶樓裡的夥計只能紛紛走避,這些人意猶未盡,又向樓上衝來——樓上便是有貴人,不小心被他們誤傷了,只要無大礙,要怪罪的也是惹起事端的葉暢,而不會是他們背後的主人。

但最爲踊躍者才從樓梯口冒出頭來,迎面便是一劍,透心而穿

不待屍體倒地,那執劍者拔劍再刺,又將一人破喉刺倒

轉眼之間,兩人屍橫於地,鮮血順着樓梯口向下流淌,讓原本飄蕩着茶葉清香的香雪海中,瀰漫着一股血腥氣息。

上衝者此時都愣住了,他們沒有想到,樓梯口處之人,竟然會如此果決,當真可謂殺人不眨眼

向上望去,只看到一漢子身着黃裳昂然而立,手中執着一柄劍,面色肅然。他將手中劍往地上一擱,順手又從旁邊拿出一鐵骨朵來。

“是……是黃衫客”有相識的,不由驚叫道。

“正是韓某。”那人揮起鐵骨朵,然後第三人的頭顱頓時碎開,整個人都倒了下去。

這黃衫客乃是新近崛起的京中豪俠,向來與蕭白朗、賈貓兒等人交好,有着一身好本領,因爲喜着黃衣,京中游俠兒皆以“黃衫客”呼之,而忘其名

來找麻煩的只道葉暢身邊唯有善直、南八善戰,卻不知葉暢這幾日沒有閒着,竟然將這個黃衫客也攬在了身邊。

黃衫客將手中的鐵骨朵在樓梯扶手上一頓,上面的血內與腦漿頓時一起落了下去,黃衫客冷冷一笑,這鐵骨朵原本該打的,不是這些惡奴刁僕啊。

三具屍體倒了下去,衝上來的惡僕們譁然而退:他們來此鬧事不假,原本以爲最多就是打斷骨頭之類的結果,象現在這般連丟三條性命,這等可怖之事,讓他們哪有不膽戰而潰的

衝上樓梯的惡奴退回,大堂中的惡奴卻還想向上,衆人擠在狹小的樓道上,一時進退兩難。那邊黃衫客凜然而下,手中鐵骨朵猶自高舉,他腳一挑,一具屍體便飛起,砸在擁擠在樓梯口的惡僕身上,頓時驚叫哭嚎聲響成了一片。

嘩啦一聲,隨着這具屍體被看見,惡僕們連滾帶爬,從茶樓中逃了出去,整個茶樓大堂裡,頓時空空蕩蕩,只剩餘一片狼籍。

葉暢從樓上伸出頭,向着外邊望去,臉上帶着冷冷的笑:“怎麼就走了?還有些垃圾沒帶走啊。

他揮了揮手,頓時有人將那三具屍體拖着便扔了出去。

三具新鮮出爐的屍體便躺在香雪海門口,而外邊遠近,看熱鬧的人裡臉色白了一片。

長安城人心中的葉暢,只是一個有奇智擅機巧的少年詩人,卻不曾想過,這是一個已經不只一次動手殺人的狠角色。無論是長安洛陽,還是河西九曲,葉暢在當殺人時,從來不會猶豫。

這就是打臉,那些唆使家奴來搗亂的傢伙,現在退無可退。若是就此偃旗息鼓,豈不意味着他們怕了葉暢的雷霆手段,而且以後便是再使喚人來搗亂也不會有人響應。

故此,那些退到香雪海外的惡僕們紛紛回頭,尋找自己家的主人。這種情形之下,在相鄰的酒樓或者院落中看熱鬧的人,不得不出來了。

韋諒此時臉色蒼白,地上的屍體,讓他手足發冷。但他知道自己不能退,自己一退,今後在長安城中就成了笑柄。

此次鬧事,他是牽頭者,此時也唯有最先出來,其餘幾家纔會跟進。

他定了定神,邁步便要上前,目光一轉,卻看到底下看熱鬧的人羣當中,盧杞在向這邊打手勢。

似乎是示意他不要出來,但是韋諒此時沒有辦法細思了。

想到自己背後的勢力,甚至包括父親和幾位重臣的默許,他在樓上揚聲道:“長安城中,竟然有這等事情,豪強當街殺人?”

他所在的酒樓,與香雪海相對,他伸頭出窗,便也與葉暢斜斜相對。

葉暢循聲望來,露出快意地笑:“幾隻被蠢主人拋棄的瘋狗,殺了便殺了,也算是替長安城百姓除禍害——怎麼,韋戶曹意欲替其抱不平?”

韋諒面色陰沉,葉暢這一句話,可是將他們幾家都罵了。

“不平之事,某爲命官,理當處之。”韋堅道:“葉十一,你以爲這是何處,豈容你這宵小橫行

“不服氣你來咬我啊。”葉暢伸頭道:“替瘋狗出面張目,莫非你就是瘋狗的蠢主人,或者也是瘋狗?”

此語傳入盧杞耳中,盧杞面色大變。

葉暢果然有所依恃,而且他已經逼得韋諒不得不出頭,這句話傳了出去,韋諒卻忍氣吞聲的話,他定然要成長安城中的笑柄。

必須阻止韋諒當上

盧杞心中如此想,便想要從人羣中擠到韋諒所在的酒樓門口,攔住韋諒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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