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二章 打發

天寶十二載,是在一個極不平凡的日子裡到來的,對於長安城的百姓來說,猶如經歷了一次海上的大風暴,跌蕩起伏,從驚險到驚喜,令人難忘。

發生在年前的那一次變亂,最後定性爲一小撮危險份子脅持郡王遺孀,妄圖製造事端,破壞安定團結的大好局面,在各國友好使者的面前,製造一起影響大唐形象的恐怖事件,當然,雖然過程比較曲折,結局依然完美,在各方正義力量的幫助下,長安居民萬衆一心,齊心脅力,粉碎了這一陰謀,將危險份子繩之以法,只不過在戰鬥中,包括燕國夫人在內的多名人士不幸身亡,令人痛心疾首。

接踵而來的,則是籌辦了半年之久的正旦大典,在上千名在京官員的參與下,天子於大內太極殿接見了來自於數千個不同友邦的使者,其數量之多,創下了開國以來的歷史記錄,而做爲大典主禮的獻俘儀式,則讓天下所有人見證了大唐取得的輝煌勝利,吐蕃這個曾經讓人頭疼,給國家帶來巨大災難的頑強小邦,終於低下了他們不屈的頭顱,由其贊普赤德祖贊親自獻上代表人口與土地的名冊山川地理志,從而爲百年以來的戰爭劃上了一個句號,大唐第一次成爲這片高原的主人。

這一刻,整個皇城的萬歲呼聲響徹天地,以至於連在皇城外觀禮的百姓們也受到了感染,長安城成爲一片歡樂的海洋,所有人都在抒發着心中的喜悅,只有兩個地方例外,一個是太子府,一個則是宣陽坊的楊府。

大典過後不過數日,還在沉浸在新年氣氛中的長安百姓突然發現,朝廷竟然還在正常地運作,大赦天下、整個正月不禁夜算是給予所有人的福利,一連串的人事變動則讓人有些目不瑕接,執掌北衙左、右羽林軍的兩個大將軍雙雙被調出京城,出任河東方面,右金吾衛大將軍程千里上任不到十天,也被髮到了河東,顯然是無妄之災,對三大禁軍的集體處置,表明了天子對京城衛戍的不滿,而地方上也沒能逃得掉,京兆尹鮮于向貶爲偏郡長史,當管的萬年縣從縣令到縣尉全部一捋到底,投入獄中,這麼做就多少有些出於政治原因了,畢竟不久前纔出了刺殺郡王的大案子,總得有人負責不是。

就在百姓以爲熱鬧看夠時,由政事堂發出的一封封詔書再一次讓人目瞪口呆,這一棒子,竟然打在了天子的紅人,楊氏一族的代表人物楊國忠身上,其本人被拿掉了兼任的所有頭銜,出爲漢中太守,這對於他來說,無異於發配,因爲不久前,他還是右相的有力人選,差不多爲所有人看好,沒想到兩個月的功夫,竟然淪落至此。

明面上的罪責是“誤交匪人,驟行不軌。”,實際上,稍稍有些判斷的人都知道,這是天子給范陽的交待,哪怕他是最爲得寵的楊氏族人,哪怕沒有直接證據,也一樣會斷然處置,這樣還不算,那些依附於他的諸如中書舍人竇華、侍御史鄭昂等人,也或多或少地受到了貶責,再加上之前就拿下的鮮于向,竟然將這個還沒有形成勢力的小集團,一網打盡。

如此結果,對於嚐到了權力的甜頭的楊國忠來說,無異於萬丈深淵,接到詔書後他馬上進宮求見,足足等了近兩個時辰,才被高力士接引進去。

“高公。”

楊國忠輕聲叫喚了一聲,高力士轉頭看了他一眼,語氣平平地說道。

“大典前後多少事,全都在至尊的身上,楊大夫好歹體恤聖體,也該安份一些罷,就莫要再惹天子生氣了,老奴感激不盡。”

楊國忠從來沒有聽到過這麼直白的提醒,每個字都像刀子一般在戳他的心,眼前的這人是得罪不起的,他不得強壓下心中的憤恨,一言不發地跟着高力士,來到了御前。

“罪臣楊國忠拜見至尊。”

李隆基坐在榻上,一手搭着靠手,眼神複雜地看着他,隔了好一會兒,才一擺手。

“起來吧。”

楊國忠站起身,高大的身軀使得他的視線突然間變暗了,有些看不清楚對方臉上的表情,不過不妨想像得到。

“朕知道你心有不甘,可事情已經至此了,多少雙眼睛看着呢,朝裡的,朝外的,還有幾千個蕃國的使者,最後總要有個了斷,你也莫要心急,在地方上好好歷練一番,把你那性子磨一磨,將來未必沒有回來的一天。”

這是個粗神經的傢伙,李隆基不得不把話說透,楊國忠一聽到最後,露出一個感激的神情,舉手致禮道。

“臣知道錯了,可那件事,真不是臣乾的,天日可鑑哪。”

李隆基見他還要辯解,心裡有幾分不耐煩,語氣也沉了許多。

“不是你?事情發生在你府門外不到一里的地方,刺客中唯一拿下的活口是你的屬下,他們供出來,所謂綁人者人人皆是蜀音,放眼朝堂上下,與安祿山有嫌隙,想要他死者,除了你還有何人?這也罷了,你把三姨也牽進來,她自認是主使,爲你擔下一切,可她爲何要安祿山的命?你若還有一分擔當,就不要讓個女人出首,當真以爲朕的寵信,可以無法無天麼?”

楊國忠聽得愣在了當場,三娘認下了?那不是把自己推火坑裡了麼,現在無論說什麼,天子都不會信了,他深深吸了一口氣,低首答道。

“至尊容稟,安祿山陰結外族,私蓄兵馬,其異心絕非一日,是的,臣不齒於他,那也不過是想爲國除害,替君分憂,眼下事情雖然不是臣所爲,既然天子不信,臣便是擔了又如何,可若是陰險小人的一石二鳥之計呢?”

“難爲你還能動腦筋,那你說說,這個躲在背後策劃一切的陰險小人,究竟是誰。”

“誰對臣不滿,希望將臣趕離京城,趕離天子身邊者,便是。”

李隆基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太子?”

“臣不敢妄言。”

楊國忠乾脆地默認,之前雙方你來我往,早有宿怨,能處心積慮從這件事裡得到好處,又有一定的行動力,放眼京城,也只有太子府上了。

“雖然你沒有證據,但說得有一定道理,朕不偏私,太子足不出府已經有一個多月了,就連大典的領班,朕也交與了壽王,這是一個警告,現在,朕要告訴你的是,他的人,朕也會處置,這樣做,你還會覺得不甘心麼?”

事到如今,楊國忠心裡明白,再爭下去,只會適得其反,他只得無奈地答道。

“臣無話可說。”

“無話說就回吧,早些收拾好了行裝上路,不要再拖拖拉拉,讓人捉住彈劾一本,讓朕爲難。”

打發走了楊國忠,李隆基疲累地合下了眼皮,連續三天的大典,是一件極爲累人的活,還要接見那麼多的使者,再是強撐,倒底是近七十歲的人了,這些天下來,連最寵愛的女人都沒有碰過,緊接着還要處理范陽的後續事宜,他是真得有些倦了。

“高力士,你知道朕想到了誰麼?”

“老奴眼拙,猜不出。”

“哥奴啊,想不到,他在兩個月前說的話,竟然全都印證了,你知道麼,當時他向朕推薦的,是太子主政,安祿山爲右相,楊國忠爲左相,三人互不統屬,各自牽制,朝政哪會有這般不順?如今呢,一個死了,一個被貶出京,一個......”

他搖搖頭:“那個逆子不說也罷,朕現在覺得,天上似乎有一雙眼睛,在無時不刻地盯着朕,朕想做什麼,他就跳出來阻止,你說,是不是真有一個陰險小人,在暗地裡掌控着這一切?”

“天下,都在大家的掌握中,小人作祟,縱然一時能得逞,也必有露出馬腳的一天,如今朝局還算穩定,壽王掌總,哥舒郡王以邊將入相,在朝中根基不深,韋見素雖然年資不高,勝在勤勉,再加陳令公和張侍中,老奴想着,也該平靜一陣子了。”

“也就是一陣子吧。”李隆基嘆了一口氣,扶着他的手站起身。

高力士小心翼翼地問了一句:“是不是去娘子那裡?”

李隆基“嗯”了一聲,走了幾步,突然說道。

“若非楊國忠,還有誰能驅使三姨襄助?”

這話高力士哪裡敢接,李隆基也沒有指望他的答案,自顧自地說道。

“她這些天都去了什麼地方?”

“虢國夫人麼,多數時候都在自己府上,偶爾去韓國夫人和秦國夫人那裡,只有前些日子,她同廣平王妃一塊兒去了壽王的別院,應該是看望受傷的將士去了。”

李隆基一愣:“你信麼?”

高力士沒有答話,李隆基曬然一笑,舉步走向貴妃的寢宮。

位於興慶宮一坊之隔的壽王別院,最早還是武惠妃時賜下的,爲的就是方便李瑁能時時進宮,只不過後來發生了變故,他已經很久沒有住過了。

高力士說得不錯,楊玉瑤的確在這裡,她在劉稷受傷昏迷之後,已經三次來到這裡探望,用得自然就是之前說得那個藉口,有時候是同兩姐妹一塊兒,有時候是同崔氏一塊兒,而這一次,她是一個人來的,爲此足足晚了五天。

畢竟這裡離興慶宮太近,多少雙眼睛在盯着,她也不敢過於放肆,以免觸怒了天子那顆敏感的心。

同前幾次一樣,她到了別院伊使,並沒有馬上去劉稷的院子,而是耐心地去了每一個傷者的住所,親言撫慰,並將帶來的吃食等物送到他們的手上,那些老兵油子何嘗見過如此美麗的貴婦,直到人影消失,都不敢相信。

好不容易做完了這一切,她才腳步飛快地走向心愛之人的院子,跟在後頭的舒雲等侍女想笑又不敢,到了門口,全都自覺地停下腳步,將門口把住。

楊玉瑤提着裙角,輕輕地走進去,門是不會拴上的,她推開一個角度,馬上就看到了屋裡的情形,整個人馬上呆呆地站在那裡,既沒有走進去,也沒有退出去。

內室靠窗的榻上,伏着一個女子的身影,從後面看不清面容,身體呈弓形,纖細的腰身被一雙大手摟着,從臀形和大腿併攏的情形來看,應該是個妙齡少女,多半還是個雛兒,屋子裡輕微的咂吧聲,對楊玉瑤來說再也熟悉不過,她的心裡微微有些惱怒,枉自己爲他擔心得睡不着覺,人家卻在這裡風流快活。

榻上的那對人似乎毫無停下來的意思,楊玉瑤原本不多的氣性,馬上轉爲了興趣,究竟是誰,能讓他如此迫不及待,傷成這樣都能動情。

站在門口觀察了一會兒,她究竟覺出了一線端倪,扶着少女腰肢的那雙手,竟然規規矩矩地沒有上也沒有下,這可不是五郎的風格,什麼樣的女子,讓他極爲渴望,又極爲尊重呢?她的嘴角現出一個淺淺的笑意,輕手輕腳地走進屋子,在一旁坐下來,饒有興致地看着他們。

一個長長的熱吻之後,劉稷放開嘴,少女脣間那種柔軟的觸感,讓他愛不釋手,而略顯青澀的吻技,實際上對一個老司機的誘惑是致命的,如果不是這種環境,他會忍不住再多做一些什麼,左右少女自己都默認了,兩人的親事在即,還有什麼可避諱的。

封寒月始終閉着眼睛,面上帶着一個甜甜的笑容,眼中還有淚痕,情郎傷成這樣,她恨不能連心都交出去,只是一個吻而已,早就不在少女的心上了,感覺到對方離開自己的脣齒,她剛想睜開眼,就聽到了一聲驚呼,急急地出口說道。

“是不是觸到痛處了,在哪裡,在哪裡?”

劉稷張着嘴,向她眨眨眼睛,封寒月不明所以轉過頭,赫然發現一張似笑非笑的俏臉。

“啊”

她立刻像一隻受驚的兔子般跳了起來,楊玉瑤看着她滿臉的紅暈,笑得前仰後合。

“不用管我,你們繼續,當我不在便是。”

封寒月的臉上紅得能滴下水,想要解釋一句,卻怎麼也說不出口,最後只能捂着雙眼,嬌嗔了一聲,頭也不回地跑掉了。

劉稷有些無奈地看着這位姐們,似乎專門喜歡捉弄人,過了一會兒,見她有些停不下來的意思,不得不開口說道。

“姐姐,笑夠了沒有。”

“這樣的好戲,能笑上一年呢,這會子哪能夠了。”

口上這麼說,楊玉瑤卻停住了笑,眼裡戲謔地打量着他。

“不應該啊,你們自幼相識,又是在那種偏僻地方,什麼沒見識過,怎麼像個雛兒似的,這麼美的小娘子,你會忍住不下手?我卻不信。”

“事實俱在,你不信管用麼,那是我的髮妻,哪能如此隨便呢。”

“喔。”楊玉瑤出其不意地出手伸進了被子,在裡面摸了摸,一個硬硬的事物讓她忍不住又笑了起來。

“姐姐。”劉稷嚇了一跳,這女人真是什麼都敢來啊。

“奴還以爲五郎當真守得住呢,沒曾想有賊心沒賊膽罷了,若是身上沒有傷,這會子只怕已經**了吧。”

見她話越來越露骨,手上的動作也越來越大,劉稷忍不住開口制止。

“饒了我吧,身上還傷着呢,醫者說不能動欲。”

楊玉瑤卻沒有停下的意思,反而捱到他的身邊,俯下身子,嬌豔的紅脣就停在他的嘴邊,那種如蘭似麝般的香氣無孔不入地侵襲着他的心防,那點好不容易鼓起來的意志,一下子便到了崩潰的邊緣,畢竟與少女那種淺嘗即止的接觸,非但不能壓下心裡的**,反而越來越熱。

“五郎不必動彈,奴來吧。”

劉稷再也忍不住了,一把將她摟住,狠狠地壓着那對紅脣,吻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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