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他驚異的不光如此,屋中女子聽到動靜,轉身便衝出來,緊緊捉住了他的雙臂。
“告訴我,告訴我,告訴我......”
楊玉環睜着一雙美眸,絲毫不顧形象地反覆說着同一句話,可憐劉稷還沒有從震驚中返過勁來。
與在大殿上天子身邊的高貴娘子不同,與妙趣閣後院的那個文青女子也不同,此刻的她,身着一襲雪白的長裙,秀髮梳了一個平常的樣式,插着幾隻素釵,表情楚楚可憐,眼中血絲浮現,他不得不偏過頭,才能強迫自己不去看那雪浪翻滾的誘人景象,否則腦子裡就沒法思考了。
“娘子,可否容在下先把門關上?”
楊玉環“啊”得一聲收回手,身子後退幾步,彷彿才發現自己的失態。
劉稷轉過身,伸頭往外看了看,確定聽不到有什麼埋伏,這纔將房門關上,並將門栓落下。
他走到女子身後,扳着她的香肩將身子轉過來,凝視着對方的眼睛,平靜地說道。
“現在告訴我,究竟發生了什麼,小環姐姐。”
或許是這個怪異的稱呼,讓楊玉環生不出抗拒之心,她壓抑着自己的心跳,講述了這兩天夜裡所做的惡夢,聽得劉稷目瞪口呆,這算什麼?不科學啊。
好在,就連穿越這種怪事都能碰上,再多上一樁又能怎麼着,他的嘴角泛起一絲苦笑,算不算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別人抄詩天下聞名,自己想撩個妹子,還觸犯了時空管理法,找誰說理去?
“你想知道什麼?”
“是不是真的?”
“你怎麼會這麼想?”
“它就像刻在我腦子裡,每一個情形,每一天發生的事情,說過的每一句話,都在我的心裡,揮之不去,世上哪會有這樣的夢,難道是你的法術?”
楊玉環嚇得渾身發抖,劉稷聽得毛骨悚然。
“你知道麼,今日我與至尊告辭,他會做出什麼動作,說出什麼話,在說出口之前,我竟然就已經知曉了,你說這不是法術又是什麼?”
重生!
劉稷心裡有了一個大膽的推測,這個本該死在三年之後的女子,因爲自己的那首詩重生了,她腦子裡的記憶,來自於歷史發生改變之前,所以有的地方對得上,有的地方產生了偏差,比如安、楊已死,比如秦國夫人依然早亡,比如,李隆基今天對她說的話。
她來找自己,是因爲這一切都發生在那首詩之後,實際上,在自己到來之後,歷史已經改變了,會不會有這首詩都是個問題。
“彆着急,慢慢說。”
劉稷並不敢肯定自己的猜測,更不敢過度地刺激她,因爲他發現,女子被折磨得不輕,幾近崩潰了,想想也是,任是誰,突然知道自己過幾年就會掛掉,哪裡還會有好心情。
“我來問你,姐姐可曾在夢裡,夢到在下?”
楊玉環沉思了一會兒,搖搖頭,她甚至知道洛陽兵敗,封常清被盛怒的天子下旨斬首,卻對劉稷這個名字毫無印象。
“那便是了,在下自認也算有用之人,緣何會被天子棄之不用,原因很簡單,因爲那是以前的劉稷,龜茲城中的無行浪子,只知道欺男霸女,爲非作歹。”
“姐姐知道的事,我都知道,因爲咱們是一樣的情形,不是什麼法術,而是被告知了先機,有如前朝袁天罡的推背圖,在事情尚未發生之前,便已知曉,從而避免或是改變它。”
“如今安祿山死了,楊國忠也死了,不會再有馬嵬坡,把這一切當成一個夢,做過就忘了它,好不好?”
楊玉環呆呆地看着他,美眸中淚光閃動,悽聲說道。
“忘不掉了,我只要一閉上眼,就能看到他冷酷地樣子,還有那些軍士吃人般的眼神,你不會知道,那是怎樣的痛苦,爲什麼他要那樣對我,爲什麼,爲什麼!”
劉稷一把將她抱住,女子的身體在他懷中抖得像一片落葉,傾訴漸漸變成了哭泣,那種強自壓抑下的嘶吼,深深刺痛了他的心,很明顯,這段歷史是女子的親身遭遇,光是憑着想像,已經知道會有多慘了。
她沒有活下來,更沒有跑到倭國去,那不過是倭人的意淫而已。
楊玉環哭得聲嘶力竭,劉稷默默地抱着她,任淚水將自己的衣衫浸溼,進屋前的那點子綺念,早就不翼而飛,只餘下了無盡的憐惜。
一個看似風光,實則不過是皇權壓榨下的可憐女子罷了,當然了,大唐所有的女子,也許都在渴望這種壓榨,享受從嶺南到關中的荔枝大接力,享受全族富貴傲視京城的榮耀。
只可惜,吃貨的誘惑敵不過死亡的恐懼,被倚爲依靠的男子出賣,心裡的信念崩塌了,無論事情有沒有發生過。
都說女人是水做的,這具豐腴的身體裡,顯然蓄含着比常人更多的水份,等她慢慢停下來,劉稷感覺自己腰痠腿疼,這是從來沒有過的,天知道過去了多久,萬一再來一個捉姦,這裡的地形還不熟,要往哪裡跑?
似乎覺出了他的想法,楊玉環輕聲說道:“他不會來的,今日是爲八娘後事做法事,他尊崇道家從不會跨入佛寺半步,況且,這裡裡外外全是三孃的人,就連宮門外亦然,有什麼動靜,一早便能告知,你怕什麼?”
劉稷鬆了一口氣,差點被人捉姦在房的經歷,的確讓他心有餘悸,看着近在咫尺的少年郎,那雙飽含淚水的眸子裡充滿了迷離,明知這樣不妥,卻怎麼也不想放開,可是讓她像三娘一樣,又難以啓齒,結果少年一句話,讓她雪白的臉頰一下子紅到耳朵根。
“我不是怕,而是有點累,姐姐,咱們能不能過去坐着。”
廢話,一具生香的軀體,整個壓在雙臂上,動也動不得,能不累麼?
扶着女子在榻上坐下,劉稷做了一個甩胳膊的動作,更是讓她羞得擡不起頭來,少年當真對自己沒有他念,這種感覺讓她五味雜陳,那天在屋裡,明明看到了掩飾不住的啊。
孰不知,劉稷此刻把她當成了一個飽受煎熬與已傾訴的弱女子,怎麼可能想到那上面去,倒是此刻女子的神態,讓他看得有些發呆,所謂梨花帶淚,不外如是。
他情不自禁地掏出一方錦帕,爲她擦拭臉上淚痕。
“姐姐心裡好受些了麼?”
楊玉環擡起頭,悽然一笑,卻沒有搶過他手裡的錦帕:“我喜歡樂舞,從很小時就喜歡,父親去世後,母親將我送到洛陽,寄居在叔叔的府上,每日裡最快活的,便是與那些樂伎習練器樂、舞姿,那一年,咸宜公主出降楊洄,做爲夫族,我等都去觀禮,他是送嫁的皇子,豐朗英挺,我的心思全都在席間的歌舞上,是後來才知道,他對我有意的,成親的那一天,他用御賜的小管,在我們的屋子裡吹了一曲,我爲他舞了一隻,兩個人夫唱婦和,以爲便是一輩子。”
“五年,即使我無所出,他也從不計較,賜下的那些侍妾,根本就沒有動過,將我寵得依然如同出閣之前,寵得我不知天高地厚,人心險惡,直到那一天,惠妃過世,我與他進
宮守靈,竟然......就在靈前,你知道麼,從那一天開始,他就不許我再與自己夫君同房,哈哈!”
楊玉環笑得淚水四濺,劉稷垂下手,已經沒有擦拭的必要了,同一個故事,不同的角度,更讓他看清了這出悲劇的始末,用禽獸來形容都是侮辱了禽獸,整個就是一個變態。
“出了這樣的事,偏生我還不能死,我若是死了,他也完了,還有家中那麼多人,叔叔、族兄、姊妹,他們都巴不得,我能一步登天,寵冠後宮呢。”
“就這樣,在他的安排下,我在道觀中呆了幾年,每天都要穿着道衣服侍他,直到他娶了新王妃,我也成了宮裡的第一人,人人皆大歡喜,就像你那歌兒中所寫的,對麼?”
劉稷默默無語聽她講述自己的故事,也許在記憶覺醒之前,她可以用諸如愛情之類的來自我催眠,畢竟那個人對她的寵愛的確上了史書的,可知道自己的結局後,再來看之前的過程,便會是全然相反的感覺,他相信這些話,就連楊玉瑤也不會聽聞,只有自己,被她認爲是同類人,纔會如此地毫無保留。
“遂令天下父母心,不重生男重女。”
“好一個不重生男重生女,可又誰知曉,這背後的齷蹉?”楊玉環咬着銀牙,恨意頻現,文青女果然都是有潔癖的。
“原以爲,他多少還有一些愛惜之意,可那日,他將他召入宮中,分明就是有意要我難堪,哼,前腳委以重任,後腳便如防賊似地防着我們,他以爲人人都那般無恥麼?就算當真遇上了,我能對他說什麼?一個失節婦人,早在十多年前就該死去的,有時候,我倒是真想再交與他一回,而他本就是謙謙君子,連多看我一眼都不會,那個站在洛陽牡丹花旁的女子,已經死了。”
“不,在殿下的心裡,娘子永遠都是初見時的模樣,他不敢看你,是心痛,而非厭棄。”
楊玉環自失地一笑:“所以,我與他再也不可能了,就讓他永遠念着那一天罷。”
說着,她看着劉稷的眼睛,悽楚地說道:“劉稷,你是我唯一能找到的人,幫幫我,讓我也放縱一回,好不好?”
幸福來得太突然,他居然鬼使神差地說了一句:“我只是個粗人。”
楊玉環撫着他的臉,眼中媚意叢生:“那就使出你所有的本事,讓我見識見識,當真如三娘所說那般......強麼?”
這番話,如同春藥般一下子釋放了他所有的束縛,劉稷手腳飛快地扯掉衣衫,雙目通紅得撲向那個傳說中的嬌軀。
......
一個放下心防有意放縱自己,一個深受刺激難以自拔,結果便是幾度,雙雙達到了顛峰,懷中女子幾近虛脫,面上盡是滿足的笑容,用盡了氣力的劉稷恨不能睡上一覺,可他知道這不是在某個府中,必須馬上離去,狠心放開手,顫抖着雙手穿好衣衫,他俯下身在女子的額頭印了一下,輕手輕腳地溜出門,剛把門給帶上,便被人拍了一下。
“人嚇人,嚇死人的。”
楊玉瑤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伸過頭聞了聞。
“連我走近都沒聽到,五郎這般下死力,可是如願了?”
“至尊來了?”想到第一次的情形,劉稷朝她身後看了看。
“方纔叫得多大聲,這會子怕了。”楊玉瑤“撲嗤”笑了起來:“放心吧,法事已畢,他不會過來了,奴是來收拾殘局的,前面的姊妹俱已離去,娘子隨我回府沐浴一下,五郎不如同往?”
想到方纔的情景,劉稷的心又不爭氣的跳了起來,這裡頭的暗示太明顯了。
楊玉瑤掩嘴直樂:“想什麼呢,到了我府上,服侍她的沒有一千也有八百,哪還有機會,聞得五郎要返鄉成親,想同你告個別罷了。”
“只怕要拂了姐姐的好意,啓程就在今日,家父還在府中等着,不敢稍有耽誤。”
“看吧,有了妹妹就不要姐姐了。”楊玉瑤笑彎了腰。
劉稷焉能不知她在捉弄自己,摟過她的腰,徑直按在牆壁上,毫不客氣地堵住了那雙櫻脣。
一個長長的熱吻,讓楊玉瑤幾乎喘不過氣來,沒等氣息平復,少年的一句話,又讓她嬌笑失聲。
“姐姐恕罪,今日委實不成了,這會子手腳還是軟的呢。”
“去吧,等你上了京,帶着她上府來,咱們再敘。”
劉稷在她的笑聲中落荒而逃,依然是坐之前的青布馬車回到府中,劉單等人果然已經收拾停當,只等他一塊兒啓程,岑參等人一直送到城外方纔離去,而他們父子則帶着隨從快馬加鞭,朝着劉氏的聚居之地,離長安城八十餘里的鄠縣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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