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妮小手一滑,瓶子裡的藥水一下子灑在了牀上。“哎,誰呀?”沒有辦法,只好一會兒再收拾了。恩妮放下裙襬,走到了門前。
原以爲會是蓮佳,結果竟然是貝蕾西雅!在地位上自己確實要矮她不止一籌,禮儀訓練也使恩妮明白,皇宮中的等級觀念重得很。這真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啊!恩妮微微欠了欠身,貝蕾西雅一把扶住她說道:“好妹妹,你和我,還行什麼禮啊!那麼見外,姐姐不高興了哦!”
恩妮微笑着點了點頭,心裡則對貝蕾西雅又增加了一份好感。
“對了,阿佳西兒給你的藥用了嗎?”
“哦,你說那瓶紅色的藥啊?呵呵呵,實在不好意思!我剛要用,就聽見了敲門聲,結果手一滑,藥水全灑在了牀上。”
“哦,原來沒有用啊!”貝蕾西雅的臉上閃爍着複雜的表情。她偷偷地瞄向恩妮的那張牀,轉瞬之間突然長長地呼了口氣,“呼!好險!”貝蕾西雅一把摟住恩妮快速旋轉了一圈。這個異常的舉動,弄得恩妮手足無措,臉上又佈滿了紅霞。
“怎麼啦?”她不知所措地問。
“幸好妹妹沒有用它!那瓶藥是毒藥!”
“毒藥?!”恩妮嚇得後背一陣發涼。
“可能也不是毒藥吧。總之,它不是一般的治療藥劑。如果用了的話,現在恐怕就不能走路了哦!看你好好的,我就放心了。不過,妹妹千萬別怪阿佳西兒啊!她年紀雖然比你大,可是卻一點也不懂事。我想她只是和你開個玩笑吧?或者她根本就是拿錯了藥瓶,並不是存心害你的。不過,以後我一定要好好管教管教她!”
貝蕾西雅如果不說,恩妮都快忘了,這瓶藥是那頑劣的公主給自己的。天啊!這個叫阿佳西兒的女人簡直比蛇蠍還毒!先是無故讓自己受辱,後來又假猩猩地給自己藥水。看着她當時那副可憐像,還真以爲她要痛改前非呢,沒想到根本就是在自己面前演戲!
恩妮走過去,看到牀單上沾了藥水的部分,竟然爛掉了!不由得嚇出一身冷汗!幸好貝蕾西雅來得及時,要不後果不開設想!恩妮猜測,這藥水裡應該含有鹽酸或者硫酸之類的東西吧?要是把它塗在傷口上,那我的腿可就…
“妹妹,你身體不舒服,還是早點休息吧。明天晚上是我和安德烈的訂婚典禮,”貝蕾西雅略帶羞澀地說道,“你可一定,要,來,參,加,啊!”後面那句話,貝蕾西雅是一字一頓說的。
“好的,我一定會去的!今天真的太謝謝姐姐了!要不是你,我都不知道會…”
貝蕾西雅突然把手指輕放到恩妮的小嘴旁,柔柔地說道,“好妹妹,我們倆還分什麼彼此啊,只要沒事就好!希望你也別嫉恨阿佳西兒。這孩子就是有點頑皮,開玩笑也不知輕重,其實她本性並不壞的。好啦,姐姐也該走了,妹妹早點休息,不用送了。”
貝蕾西雅輕輕地關上門,臉上的表情突然變得烏雲密佈,她小聲地罵道:“該死的東西!給我出來!”
漆黑的走廊裡慢慢走出一個人來,她低着頭,雙手纂得緊緊的。因爲害怕,身體不住地顫抖着。她正是恩妮的貼身侍女,蓮佳。
貝蕾西雅突然揮手,狠狠地給了蓮佳一耳光。重擊之下發出的清脆響聲,在這寂靜的夜色裡,顯得特別刺耳。
“我,我…”
“給我閉嘴!我不要聽解釋!記住,你還有一次機會!如果不想你的弟弟拉斐爾在軍營裡不明不白的死掉,就給我好好幹!”
蓮佳抹去嘴角邊的血跡,眼淚無聲地流了下來。
“把這個倒在她房間的香爐裡,”貝蕾西雅掏出了幾個小藥包,“今天晚上把這三包都倒進去,以後每天倒一包,我會派人把藥給你送來。”
蓮佳顫抖着伸出手,卻始終沒有勇氣接那幾個藥包。
“啪!”貝蕾西雅把藥包猛地扔在了地上,“幹不幹隨你!自己看着辦吧!哼!”說罷,拂袖而去。
夜,靜悄悄的。月亮和星辰彷彿都不忍看那悲悽的一幕,紛紛躲進雲層,留下一片黑暗。
蓮佳跪在地上,眼淚如斷線的珠子一般滴落在地上。她想起了自己悲慘的命運:自幼便是孤兒的蓮佳,與有着智力障礙的弟弟拉斐爾相依爲命,嚐遍了人間疾苦,受夠了冷言譏諷,最後終被歐羅迪雅夫人收留。也正是從那一刻起,姐弟倆的生活纔有了轉機。
雖然城堡裡的許多人,總是用不屑的眼神看她,但美麗慈祥的歐羅迪雅夫人卻從不把自己當下人看。她就像母親一樣給了蓮佳無盡的溫暖。
弟弟漸漸長大了。雖然智力仍有些低下,但總算能自食其力了。後來在歐羅迪雅夫人的特別關照下,還參了軍。蓮佳清晰地記得,弟弟參軍那天有多麼高興,多麼自豪啊!現在想來,還爲他激動不已。
常看見歐羅迪雅夫人爲她那從不曾醒來的女兒暗自垂淚,蓮佳心都要碎了。總想爲她做點什麼,卻又一點忙也幫不上。再後來,她的女兒恩妮竟然奇蹟般的甦醒了,蓮佳覺得也許自己報恩的機會來了。
蓮佳打算,不管恩妮人怎樣,任性也好,刁蠻也好,甚至惡毒也罷,自己都要竭盡全力地侍奉她。然而出人意料的是,擁有傾城傾國之貌的恩妮小姐,竟是那樣的善良純潔!就像清晨的第一滴露水,清靈透明,不摻一點雜質。和她母親一樣,小姐對每一個人都是那麼的和藹可親,沒有一點架子,難怪大家那麼喜歡她。
記憶就像一幅幅圖畫,在蓮佳腦海裡浮現:恩妮第一次沐浴時,那副羞澀可愛的模樣;逃課躲在牀下那緊張的神情;與自己一起玩撲克牌遊戲,得勝後那孩童般得意的笑容。當然,最讓蓮佳感動的,是她竟然爲了救自己這麼一個無足輕重的下人,而不顧自身的安危!當時她那強忍痛苦而又面帶微笑的樣子,至今還記憶猶新。
淚,又流了下來。蓮佳看着地上那幾包藥,內心陷入了極度的矛盾中。她腦袋裡不斷閃現出那恐怖的一幕:弟弟的頭顱被懸掛在長槍上,還不停地往下淌血!
蓮佳又想像着恩妮:靜靜地躺在牀上,眼中失去了光彩。原本紅潤的小嘴,變得毫無血色,一條蒼白的手臂緩緩地垂到了牀下…
“我該怎麼辦,我該怎麼?”蓮佳拼命地拉扯着頭髮,無助的喊着。
然而,她終究是要做一個決定的,心中的天平也開始漸漸地傾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