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殊慈一連聲都安排好了,到底親自出府,只不過爲了讓李唯清姚氏放心,捎上了李屹陪她一起去。李屹陪李殊慈在馬車上同坐,咬牙切齒:“這姓秦的女人果然不是什麼好東西,什麼溫柔賢惠,還不是裝的!還好妹妹半路把她截在了外頭,不然今個晚上就得鬧幺蛾子!”
“我看父親和這隻蛾子中間好像有點別的事。”李殊慈皺眉,看李唯清的樣子,安綺容那樣的絕色,整天把眼珠子掛在李唯清身上都沒能把他的魂勾去,秦妙人是怎麼做到的?難道就是因爲性子溫婉可人?“這蛾子恐怕還不小,是隻大幺蛾子!”
李屹驚詫不已:“怎麼說?”
“我也不知道。”李殊慈皺眉搖頭,“大哥難道不覺得父親在這件事上的態度太過不尋常了嗎?我總覺得這中間有什麼事咱們不知道……”
聽李殊慈這麼說,李屹更加驚訝:“父親確實難有動容之時,但或許是因爲涉及母親,父親怕母親傷心,所以才時有奇怪的態度。”
李殊慈也不知道是什麼原因,想了想秦妙人的舉止言語,說:“秦妙人從小長在市井之中,叔父又是那樣的人,她能安然的活到現在,應該很不容易纔對,性子就難免會變得潑辣厲害,才能保證自己不受欺凌。可你瞧她一臉的賢惠懂理,難道她周圍的人都喝了什麼**湯,見到她就自動變得和善了嗎?以至於她長成了如今年這種性子?”
“會不會是那個秦正先有問題?或者她那個叔父?”
兩人話沒說完,馬車已經停了下來,車檐搖搖晃晃的流蘇墜子在街邊燈籠的映照下,顯現出一種晦暗的金黃。雷嬤嬤正等在大門口,見了李殊慈也不多說話,帶着一行人呼呼啦啦的進了秦妙人所住的正房。李殊慈率先進入,木雲和劉醫婆跟在她身後,雷嬤嬤把其他人被隔絕在門外。
天青水色的紗帳中,秦妙人佝僂成一團,如同還未出生蜷縮在母親肚子裡的嬰兒般,只是渾身顫抖,面色白的嚇人,頭上的汗水將頭髮都全部打溼了,十分狼狽。見李殊慈過來,眼中的驚詫一閃而過,下一刻,便掙扎的要起身見禮。李殊慈忙一把掀了紗幔,按住她,示意劉醫婆上前問看,“秦姑娘別亂動,如此情形,就莫要見外了。”
回身將榻前的位置讓給劉醫婆,對這邊的小丫頭低聲訓斥道:“人來的時候還好好的,怎麼這會就成了這副樣子了?多長時候了,你們是怎麼伺候的,人命關天的大事怎麼現在纔來報?”
幾個丫頭都是原來這邊宅子裡的丫頭,並沒怎麼見過李殊慈,卻也聽說過李殊慈從小任性嬌慣,不惹她還好,惹了她就要吃不了兜着走!當下趕緊跪成一團,磕頭喊着姑娘饒命!,其中一個說道:“奴婢一直在門外守着秦姑娘,裡面並沒什麼動靜。是方纔秦姑娘起身的時候突然間發了病,奴婢就趕緊叫人去尋人回府通報了。”
雷嬤嬤說道:“姑娘莫生氣,這丫頭說的是實情,秦姑娘病來的急,也沒什麼預兆。”
秦妙人在裡面聽着她們說話,還忍着痛替幾個丫頭說話:“五姑娘別生氣,與她們沒什麼相干,是我自己的問題。”
“我孃的身子還沒利索,又在保胎,實在顧不得這邊,別人來又不合適,我年紀小,懂得不多,只是怕耽誤了秦姑娘的病情。”李殊慈說着,給雷嬤嬤使了個眼色。
雷嬤嬤見了眼角生出一絲笑意,說道:“姑娘放心!咱們上京有的是醫道聖手,保管秦姑娘什麼病都能藥到病除!今日若是秦姑娘沒什麼起色,明天咱們放出消息,只要能只好秦姑娘的病,只要咱們能做到的,都通通答應。”
“嬤嬤說的是,就按嬤嬤說的辦。”李殊慈答應的痛快,又問劉醫婆。“秦姑娘到底什麼病,來的這樣急,要不要緊?”
劉醫婆一番望聞問切,說道:“寒性凝滯主痛,氣血凝滯運行不暢,因而疼痛。秦姑娘身有寒症,不應吃寒涼的食物。我這就給姑娘開一副溫養調理的方子。不過,秦姑娘這病想必是常年積累所至,一時難以去根,只能慢慢調理。”
雷嬤嬤這纔想起:“哎呀,可不是,如今剩下天熱,吃食都是解暑的,秦姑娘若有寒症,身子可受不住。”
秦妙人忍痛說道:“是我不好,近日勞累,忘記與人說起,五姑娘千萬別責怪他人,是我自己的錯處。”
“秦姑娘莫要多說話,先養好身子要緊,你放心,我必定爲你尋覓良方,去根除疾。”李殊慈根本不等她答話,一連聲的吩咐下去,“從今日起,咱們張榜尋醫,務必要將秦姑娘的病治好,若是有此能人,診金不拘。”
秦妙人愣愣的看着李殊慈,幾乎分不清這位五姑娘是真傻還是假傻,都忘了阻攔,只是她現在是真的痛的死去活來,也顧不得說話了,她自己也懂醫理,知道病是裝不得的,只好假戲真做,午膳吃了不少自己平日不能吃的寒涼食物引發病痛,意圖能引李唯清到這裡來,只要他來了,就不怕留不下。只是,來的居然是這位五姑娘!
秦妙人喝了藥,又喝了不少熱水,整整折騰了一個時辰,臉色終於漸漸恢復。說道:“多謝五姑娘照看,我已經好多了。只是三爺他……爲什麼三爺沒來?”
一屋子的人除了李殊慈以外臉都綠了,這秦妙人的臉皮是有多厚?這話也是能跟五姑娘說的?就連雷嬤嬤的臉都快崩不住了。李殊慈面不改色,微微一笑,說道:“父親和秦大人是故交,按理來說應該多顧着秦姑娘一些,只是男人家畢竟不懂得後院的這些事情,比不得我們女子心細。我來前,父親也是一再叮囑,要好好照看秦姑娘呢。”
秦妙人看了看李殊慈的神色,竟半分看不出真假,不知道她是真不懂還是加不懂,強自壓下心頭的無力感,決定說的更加透徹些:“當年我父親在京城做官,那時候三爺是將我父親當做師長先生敬着的,我也多次見過三爺,說來也是緣分,我早便想脫離我叔父,卻苦於無處安身,沒想到救我出苦海的竟然是三爺……”
“原來竟是這樣?可惜我當初年紀還小,並沒有見過秦大人,是我和秦大人沒有緣分了……”
秦妙人幾乎被李殊慈一句話悶的吐血,頭一回覺得自薦枕蓆是件挺艱難的事,只好強笑道:“五姑娘年紀小,秦家落難之時,五姑娘恐怕還是個小孩子,肯定記不得從前那些事。只是我卻十分難忘,只是我如今卻無人爲我做主了……”
秦妙人就差說出自己已經是李唯清的人了,這輩子非要跟他不可了。可惜李殊慈就是難以領會,拉着秦妙人的手,十分傷感同情的說道:“秦姑娘,你放心,雖然你父母親已然仙去,可既然你到了這裡,我是不會不管你的,你有什麼事情千萬別見外。一定要與我說纔好,我一定幫你。”
秦妙人站在廊下角落的陰影裡,看着李殊慈帶着人風風火火的離開了,一雙如水波的雙眸一點點陰沉下來,成了陰影的一部分,然後她緩緩閉了閉眼,看來李唯清是被阻攔住了,不是他不想來,而是來不了。山不來就她,她只好去就山,卻半路殺出這樣一個難纏的五姑娘,油鹽不進。只是這樣一個小丫頭能阻擋的了她嗎!不過是一些低劣手段而已。
第二日,李唯清被煦文帝召進宮。這上京有的是人精,李唯清從醴都府帶回一個妙齡少女的事情根本瞞不住人。何況這女子曾經是成國公時受了牽連的罪臣。李唯清從來都是不顯山不漏水不得罪人也不巴結誰的淡漠性子,如今就這麼把人帶回來,真不怕君上多想嗎?是不是有些自顧自的過了頭了?
煦文帝看了看御書房低眉順眼各自肚腸的官員們,這都是下了朝要與他私下說事兒的。他看看李唯清,說:“聽說你家的小丫頭在張榜尋醫呢?什麼人病了?”
李唯清面色如常,答道:“是以爲故人之女,生計艱難,受人欺凌,身染寒症,小女與她一見如故,十分緊張,所以有些小題大做,讓君上見笑了。”
“哦?”煦文帝挨個看了衆人各色表情,突然哈哈大笑道:“這小丫頭倒是真性情,好!四哥兒好眼光!”
一屋子人被煦文帝突如其來的發笑給笑愣了,只有儒王神色如常,站在一旁笑道:“父皇明鑑。”大大小小的官員們也都出聲笑着附和,氣氛緩和下來。
煦文帝大笑完了,又說了一句讓衆人感到莫名其妙的話:“子方,你回去告訴她,朕許她一個願望,只要朕能給的,仍憑她提。”
所有人都是一驚,李唯清和儒王對視一眼,也不知道煦文帝突發了什麼新奇想法。
這……一個願望?這願望可大可小,這是給李殊慈的願望,還是給李唯清的願望,亦或是給李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