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寶珠頗有興致的道:“莫非大姐姐不想我來不成?大姐姐看的什麼書?這裝幀倒是漂亮。”說着就向前一步想拿過書。
掌珠搶先拿起來,道:“不過是打發時間罷了。”
寶珠狐疑的看着掌珠,嗤笑道:“大姐姐好小氣,莫非一本書也不能看?還是這書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
掌珠咳嗽了聲,然後裝作不在意的樣子,道:“妹妹自然可以看。”
寶珠一把拿過掌珠手裡的書本,看了下,確實是精緻,她的吃穿用度向來都是最好的,等閒物品入不了她的眼,這本書剛纔掌珠又如此愛護,一定有什麼貓膩,寶珠細細品味,才道:“墨用的是蘭墨,隱隱看着比普通的黑墨多了絲顏色,而且還帶着蘭花香,紙用的薛濤紙,細膩光滑,字體看看起來是仿得的梅花體,大姐姐這書果然精緻難得,是收藏的好東西。”說着手緊緊攥着,莫非掌珠是怕她拿走這書?
掌珠挑了下眉,她只認出這字是梅花體,倒是不知道其中還有這麼多的講究,可見惜珠下了大工夫,若是普通閨閣女子見到這書,就算不被裡面的內容所吸引,怕也是如寶珠一樣想據爲己有,若是被“有心人”看見,這名聲也就毀了。
寶珠見掌珠不說話,眼珠一轉,小道:“大姐姐肯割愛送給妹妹麼?”寶珠纔不稀罕別人的東西,尤其是掌珠的,不過是看掌珠這樣捨不得她高興罷了。
掌珠回過神來,心中忍不住想這寶珠比惜珠差遠了,惜珠是一步一步引人入坑,這寶珠是一步一步趕着上鉤。
掌珠驚訝道:“妹妹難道沒有這書?惜珠妹妹沒有給你送去?”說完一副驚覺說錯話的樣子。
寶珠一挑眉,道:“這是惜珠送的?送了幾本?給我拿出來!”寶珠大小姐脾氣也犯了。
掌珠不語。心中一時拿不準主意,這書若是讓寶珠看了……寶珠畢竟不是害她之人,她原本不過是讓寶珠拿走這本沒有問題的書,給惜珠一個教訓。
現在都拿走,其實也未嘗不是一個辦法。
寶珠恨不得將書撕掉,惜珠怎麼可以給這個賤人送書?!又爲何不送她?這書紙張還是新的,就是最近時候買的,掌珠和她的侍女不可能出去,那就肯定是惜珠了。
惜珠莫非是不高興母親經常帶她出去?可是惜珠畢竟才六歲,還不急着去呢,再說與她一起去,萬一被她遮了光芒就不好了。
寶珠越想越難過生氣,見掌珠不說話,就認定是掌珠又在惜珠面前說什麼了,惜珠年紀小,定然是被掌珠哄騙了!
寶珠直接去闖進掌珠的閨房,見到牀榻上摞着七八本裝幀一樣的書籍,恨恨的抱起來,轉身就走。
掌珠跟在寶珠身後,扶了下額,這寶珠氣性太大了。
掌珠道:“寶珠妹妹!”
寶珠將書一下塞到七珍懷裡,道:“帶回去。”
七珍抱着書不敢擡頭。
寶珠看着掌珠,道:“惜珠送錯了,到時候我代惜珠補償你。”
寶珠能站在這說場面話就算不錯了,若是以前怕是直接走了。
掌珠皺着眉頭道:“寶珠妹妹誤會了,這是惜珠妹妹身邊奶孃送過了的,不過是因爲曉初告假一事……”
話還沒有說完,寶珠冰冷冷的道:“我知道了。”寶珠根本不信,一個奶孃能送這種文雅的東西?
掌珠嘆口氣。
寶珠道:“大姐姐繼續忙吧,我就不叨擾你了。”說完轉身帶着七珍走了。
掌珠看着寶珠氣沖沖的身影,第一次心生無力感,真是秀才遇見兵,有理說不出。
罷了,拿去吧,自然有人會把這事告訴周氏和惜珠的,周氏不知道,但是惜珠定會阻止,到時候寶珠也看不了幾頁。
寶珠回去不一會,就讓人送了兩幅字跡,說是供她賞玩,掌珠對書法賞玩還算略懂一二,看的出來這是難得一見的好東西,這寶珠也忒好面子了。
掌珠搖了搖頭,這姐妹倆性子差太多。
這事到了這個地步,掌珠便不放在心上了,沒想到下午的時候玉珠就怕謹言過來安慰她,說什麼別放在心上、寶珠也是心情不好等等……
掌珠知道玉珠的小心思,無非是讓人覺得寶珠性子不好,讓所有人都知道她二人不和,玉珠這人啊,能詆譭就絕不遮掩,能挑起是非就絕不文過飾非。
其實她只要說這書是送的,與寶珠並沒有置氣,這事就小事化無了。
可她還真不能這麼說,說了,若是讓人見到那書的真面目,她就得擔上害人的名頭,周氏怕是要恨死她……只得讓玉珠鑽了個空。
一個煽風點火,一個又不能壓下去,因此等到周氏和惜珠回來的時候,就聽說了寶珠大鬧琉璃園的事。
周氏微微皺了下眉頭,但是這幾日的應酬已經讓她懶怠管這些了,想來這兩人寶珠一時脾氣大掌珠又向來不會忍讓才發生的口角,周氏想了下,讓身邊的媽媽拿了幾根釵去給掌珠“賠罪”,姿態先做低,對寶珠總是沒有壞處的。
一旁的惜珠聽了周氏的吩咐,道:“不如我與媽媽一同過去吧。”
周氏笑道:“這樣最好。回頭讓你姐姐好好謝謝你。”又賞了惜珠一根金釵,然後讓兩人去了琉璃園。
掌珠沒有想到一日之內她這琉璃園這麼熱鬧,這可是她住進以來頭一回。
掌珠本以爲這兩人是過來興師問罪的,心中連託詞都想好了。
但是周氏身旁的媽媽一過來,就又是行禮又是福身的,一口一個大小姐不要生氣,弄得掌珠連忙閃躲,惜珠也在一旁爲寶珠說話,什麼這幾日太累等等,寶珠才明白,怕是她們還不知道怎麼回事呢。
掌珠心中忍住笑,這周氏的做事又是一個套路——擅長火上澆油、轉劣爲優,這一道歉,寶珠的任性就變成懂禮,她的隱忍就變成了欺幼,只可惜這把周氏不知道事由,若是知道怎麼回事,怕就是派媽媽過來感謝贈書而不是道歉了。
只是到這個時候她也不能說那書是送的!
掌珠順着兩人話說下去,笑道:“原來如此,讓嬸孃放心吧,寶珠妹妹的性子我是知道的,不過就是姐妹們一時沒說對付罷了。”
兩人心中倒是驚訝掌珠痛快的承認她和寶珠吵架。
媽媽自是回去覆命,惜珠則是多留了一會。
惜珠今日穿了件櫻草色襦裙,看其裡多了些活潑,想來也是很高興出去玩的。
掌珠現在可不敢小看惜珠,惜珠不過是年紀小,一時想不到她是從薄情庵長大的,這次送書才送的頗爲魯莽,但是單從用意上來講,絕對狠毒。
惜珠慢慢的與掌珠說着今日的見聞,誰穿了新衣服,誰帶了新首飾,玩的什麼遊戲等等……雖然不過是平常的事,但是從惜珠嘴裡說出來聽起來讓人也有些嚮往。
掌珠也是個會聊天的人,一迎一合,兩人看起來倒好似認識許久的好朋友。
過了一會,惜珠才慢慢的道:“今日去外祖母家,其實是爲了大姐姐的。”
掌珠一愣,問道:“我?”
惜珠點點頭,笑道:“我是小孩子,因此那些夫人們聊天,也不是特別的避讓,就聽見母親與一位夫人談起大姐姐的婚事。可是門好親事呢!”說完打趣的看着掌珠。
掌珠沒有想到周氏會想着自己,她以爲周氏巴不得她無人問津呢,只是周氏說的又是什麼好人家麼?
掌珠笑道:“妹妹可不要亂說,小心我告訴嬸孃。”畢竟是提到婚事,掌珠多少還是有些心亂。
不過掌珠這樣,倒讓惜珠認爲掌珠看了那些風流韻事。
惜珠連忙認真的道:“這是真的,惜珠可不敢拿這種事說的。”說完便不再說。
掌珠心中有些猶豫,若是知道了也好有個防範,只是惜珠……
掌珠對上惜珠那一雙帶着深意的眼眸,心中一顫,想起了惜珠這人不簡單,連忙鎮定下來,笑道:“惜珠妹妹若是想告訴大姐姐就只管說,若是不想說,大姐姐也知道妹妹這是爲我好。”
惜珠畢竟比掌珠小,聽掌珠這樣一說,一時也想不好對策,只得道:“不想告訴大姐姐又何必對大姐姐說呢?只是惜珠也不知道她們所說的是誰,只聽着,應該是姓——姜。”
姜?姜黨?
那可真的就是門好親事呢!
惜珠以爲掌珠愣住是高興,便在一旁掩嘴笑道:“雖說有什麼姜家大婦的傳言,但也不過是傳言,大姐姐不必擔心。”
“什麼傳言?”大婦傳言的是她可真的不知道。
惜珠一愣,知道自己說漏嘴了,站起來道:“不過是閒言碎語,出去一日我也來了,妹妹就先回去休息了。”
剛說完就見九巧急急忙忙進啦,惜珠見狀不高興的瞪了眼九巧,帶着九巧離開後,掌珠才問曉初,道:“九巧這是什麼事?”
曉初道:“好像是三小姐找四小姐吧。”
掌珠搖搖頭,看來惜珠有段時間不會來她這裡嚼舌根了,只是惜珠剛纔說的有幾分可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