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珠戴上帷幔,帶着秋白去了旖旎苑。
果然,這一路上見不到幾個僕人,大家都去祠堂那露臉去了。
所以到了旖旎苑,夏彤看見掌珠時很是驚訝,並沒有僕人提前告訴她,夏彤想說什麼……被秋白攔下,秋白笑道:“夏彤姐姐,你我也好久沒有一起玩了,今日咱們也聚聚吧。”
夏彤想拒絕,秋白緊緊拉着夏彤的衣袖,小聲道:“你真當自己現在是夫人身旁的大丫頭啊。”
夏彤一愣,裝着不耐煩,但是卻跟着秋白走了。
旖旎苑的人只當沒有看到,夏彤自認是夫人的人,沒少在旖旎苑擺大丫頭的譜,還是老太太身旁的媽媽過來後才安分些。
夏彤跟着秋白到了暗處,夏彤拍了拍衣褶,道:“秋白妹妹現在好威風,是大小姐身邊的大丫頭,令人羨慕。”
秋白道小聲道:“你以爲大小姐就信我?”
夏彤冷哼一聲,道:“不知道秋白妹妹今日來什麼事?若只是玩耍的事就算了,我還要去祝姨娘身旁當差呢。”
最後幾個字聲音尤其的大,想來一定傳到屋裡去了。
秋白無奈道:“妹妹我是看在咱二人一同當差幾年的份上才提醒姐姐的,姐姐既然不領情,那妹妹也沒有辦法。”說完一副你隨意的樣子。
夏彤腳動了動,終究沒有邁出去,嘆道:“我是沒有妹妹運氣好,難不成大小姐也把我的賣身契要來麼?”
秋白笑道:“大小姐可沒有這個本事,但是她有啊。”說着瞟了眼祝姨娘屋裡。
夏彤也看着那邊若有所思。
不說這二人,只說掌珠進去後,就見祝姨娘半靠在牀邊,連忙道:“姨娘好生歇着,不必起來了。”
祝姨娘還有一個多月就要臨產了,肚子已經很大,也不客氣,道:“奴家實在不方便,還請大小姐見諒。”
掌珠拿出兩雙虎頭鞋子,對祝姨娘笑道:“前一陣跟着徐媽媽學做了兩雙鞋子,希望姨娘不嫌棄。”
祝姨娘連忙道:“哪裡會嫌棄。”說完看向一旁的媽媽,道:“媽媽替我給大小姐拿些我以前釀的杏梅酒?”
那媽媽連忙道:“這東西自是應該我老婆子去取。”說着連忙出去。
祝姨娘掩嘴笑道:“這個媽媽是老太太身旁的,最是和氣,事事謙讓,真是有什麼樣的主子就有什麼樣的僕人。”
這個媽媽知道她們有事談,巴不得趕緊出去,免得牽連自己,這一出去還就不進來了呢。
掌珠看着祝姨娘,祝姨娘看着沒有胖,而且還瘦了些,但是精神相當的好,還是一如既往的乾淨利落,絲毫沒有普通孕婦的蠢笨,老太太也是妾室出身……掌珠遂笑道:“姨娘可要好好學學呢。”
祝姨娘眼神閃爍了下,只是摸着肚子,口不對心道:“只要孩子健康平安就行。”
掌珠笑了下,直接道:“不知道祝姨娘還願意與我交易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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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姨娘無奈道:“大小姐來的有些晚了。我只求孩子健康平安。”
掌珠笑意下去,挑了下眉看着祝姨娘,她之前一直沒有來找祝姨娘也是因爲,她不確定她能夠接受答案,現在祝姨娘這樣說……看來是周氏找過她。
祝姨娘繼續道:“當初也是妾身心急了,以爲夫人納個妾身就會失寵,結果……”
結果陳廷遠還與以前一樣,甚至更經常來她這了,她也就不想挑唆掌珠與周氏的關係了,免得周氏一氣之下做出什麼出格的事,到時候她得不償失。
掌珠道:“那也多謝姨娘告知我之前的事。”
祝姨娘看着掌珠淡然的臉龐,手摸着肚子,心中有些糾結,之前確實是她衝動了,但是她也不想就這麼得罪掌珠,這個女孩可是的厲害的人物,就從她一直不聲不響的裝毀容,單憑這份心機,就不是普通人能有的。
掌珠站起來道:“姨娘也不必憂慮,我自會查明真相的,姨娘要好好保重,我陳家子嗣確實是單薄。”
祝姨娘手頓了下,若是她生個兒子,將來她也說不得就如老太太那般……她說不得最後還是與掌珠聯手。
祝姨娘道:“大小姐別生氣,這往事……說實話,具體怎樣奴家是不知道的,但奴家敢肯定那位是主謀的。”
掌珠笑道:“姨娘所說,我知道。”
祝姨娘咬了咬牙道:“但是大小姐也只是猜測吧。”
掌珠挑了下眉,看着祝姨娘。
祝姨娘輕聲道:“奴家能肯定她是主謀。”頓了下,道:“是二老爺說的。奴家也只能說這麼多了。”
掌珠道:“多謝祝姨娘了,這事我領情了。”說完便出了院子。
回到琉璃園後,徐媽媽見掌珠臉色不大好,也沒有敢問。
掌珠盯着從祝姨娘那拿來的杏梅酒,她在祝姨娘那表現的很沉穩,其實心中很是難受,這祝姨娘怎麼就能肯定?陳廷遠也知道,難道就放任周氏去害她母親?又到底是怎麼害的?母親向來小心。
掌珠發現她越發的想知道了,心中的恨意越來越強。
她……心中不甘……
掌珠猛地站起來,她要去如是居問太夫人,她要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
掌珠拿着帷幔匆忙的出去。
曉初秋白等人一愣,一時不知道該誰跟着去,倒是唱月手腳快,拿着掌珠的披風,緊跟着掌珠出了門,兩人對視一眼,便作罷,說來,她二人終究不算是掌珠的心腹。
掌珠一口氣跑到如是居門口,好在一路上沒有奴僕看見。
掌珠這次比較急迫,因此也沒有竹林外等,而是直接進來了,到了門前,掌珠一時不知道該如何。
趙善家的出來,見到掌珠有些驚訝,輕聲道:“太夫人在念經,大小姐怕是要等會了。”頓了下,道:“每年都會如此的,還請大小姐見諒。”
掌珠點點頭道:“是我魯莽了。”
趙善家的見掌珠只披了一件披風,有心擔心,道:“不如先進來的。”
掌珠進了太夫人的佛堂,這小小的佛堂竟然和薄情庵母親的佛堂一樣。
掌珠聽着太夫人敲木魚低聲唸經,心突然平靜下來了,掌珠慢慢的跪在太夫人身後,低聲唸經。
趙善家的一愣剛想叫掌珠起來,就見太夫人對她使眼色,趙善家只得出去。
掌珠閉着眼,想到了母親,在她的印象中,母親從來沒有倉皇過,也從來沒有露出過一絲半毫的嫉恨、不甘……母親真的不在意那“怪物”一事麼?
她也想到了一個問題,爲何母親沒有告訴她那些事……
母親爲了她才屈居尼姑庵,不然那時父親已經去世,弟弟又……母親又有什麼可戀的?不過是因爲她……
“你好好想想你母親的心意吧。”太夫人的聲音。
有徐媽媽在,太夫人自然是知道掌珠一舉一動的。她也沒有阻攔,掌珠要學會要而不得……
掌珠睜開眼睛,看着眼前的佛祖,太夫人已經唸完經出去了,這裡只有她和佛祖。
掌珠眼眶一紅,心中前所未有的委屈……
母親的心意……
母親爲什麼不告訴她這些,到底是怎麼回事?她不知道怎麼爲母親報仇……她……
或許……
母親就是不想讓她報仇。
這怎麼可能!
掌珠心思更亂了,似乎明白母親的心意了但是又不想確認。
“你走吧。等你想清楚的時候再過來吧,連自己都不能顧全呢,想那麼多又有什麼用?不過時徒生煩惱罷了。”太夫人的聲音從裡屋傳出來。
掌珠眼中的淚一下子流出來。
唱月小心翼翼的扶着掌珠起來,輕聲道:“姑娘要不先回去?”
掌珠擺脫唱月,走到裡屋門前,跪下端正的磕了三個頭,這是給太夫人請安的意思,然後才站起來扶着唱月離開。
趙善家的連忙送掌珠出去。
裡屋的太夫人搖搖頭,這個掌珠,真是倔強,也難怪穆氏不會告訴掌珠這些,不是不想報仇,而是掌珠這性子,很容易走偏了,到時怕是隻成爲周氏那般只會用心計的女子,不得夫君寵愛。
這女子啊,能保持一份心善就要保持一分。
更何況掌珠也查不出證據,因爲她完全沒有查出證據,不然又豈會周氏霸佔後宅?
太夫人一嘆,她這輩子,唯一看走眼的就是周氏。
下午衆人來到竹林給太夫人請安,太夫人還是照例讓陳廷遠與周氏進來,掌珠沒有來,也沒有與周氏等人一同吃年夜飯。
太夫人自是有辦法不讓周氏知道掌珠今日去了旖旎苑和如是居。
這後宅,有時真正佔上風的並不是那個最得意的人。
熹平三十六年,陳掌珠十一歲。
一轉眼,又到初六,梅花宴。
滿園自是又是夫人貴女滿堂……
寶珠一身桃色繡花羅裙,看着嬌媚可愛,寶珠這一年變化也相當大,不但長了個子,相貌也比之前明媚不少,尤其是身上的氣質,舉手投足間更顯小女兒情態。
寶珠扯了下玉珠,低聲道:“她怎麼沒來?”
玉珠回道:“大姐姐她這幾日都沒有出屋,就是我去琉璃園,她也沒有見我。”玉珠語氣中雖然帶着遺憾,但是心中很是暢快,去年她因爲掌珠的緣故一直生病,今年卻換了掌珠,風水輪流轉。
寶珠笑了下,又道:“哼,我看是怕嚇着大家,醜八怪。”寶珠說完就去找周書慈溫柔嘉玩耍,不理會玉珠。
玉珠心中嘆口氣,想去前院“偶遇”周書恩,只是這在自家,反倒是不如別人家方便,總不可能是在自己家迷路吧。
玉珠按捺下心中的想法,她比去年大了一歲,膽子卻不如之前大了,想起去年時自己,她現在心中就害怕,自己怎麼會做出那般事來,想來那時也是被掌珠刺激的,得知掌珠要嫁到姜家,她雖然嘴上諷刺,但是心中還是羨慕的。
滿園的梅花林着實美輪美奐,衆人也不在意今年的梅花宴其實與去年一樣。
溫夫人笑道:“這梅林果然名不虛傳,倒是比我家的寒梅要漂亮許多,更適合這些閨中女子們玩耍。”
周氏笑道:“姐姐太過自謙了,若論意境,怕是這千梅林也不過就是個梅海,哪有什麼意思。”
姜夫人也跟着道:“我聽着二位夫人倒是在這互誇呢。”
說着大家笑了一場。
周氏道:“姜夫人就是風趣。”
姜夫人笑笑不語,這個周氏,之前叫姐姐喊得親熱,現在叫夫人拉開距離,周氏這樣做事,就沒有想過別人怎麼看寶珠的麼?
她們都默契的沒有提起掌珠,倒不是都沒有想着掌珠,而是溫夫人聽說了掌珠“破相”,不知道是否嚴重麼?貿然將人叫出來怕是不妥。
至於姜夫人,她知道掌珠沒事就行,自然能找藉口見到掌珠,也就沒有提起掌珠。
周氏見狀,心中很是滿意。
琉璃園。
掌珠在繡一幅曇花一現的小屏風,那萬馬奔騰暫且放下了,反正還有個幾年要繡,倒是不着急,這小屏風她是想送個姜夫人的。
徐媽媽輕聲道:“姑娘,不若出去走走?”
掌珠擡起頭,看看窗外,看着倒像是要下雪的樣子,看向徐媽媽。 ωwш☢Tтkд n☢¢〇
徐媽媽才道:“過會要下雪了,老奴想着雪中的梅花最是漂亮,姑娘也可以採些梅花上的雪。就算是無雪,採梅花也是可以的,過幾日可以做梅花糕。”
掌珠點頭道:“媽媽說的是,我這幾日是想採雪呢。”
這些日子,掌珠一直都不苟言笑,衆人一直都想着法逗她笑呢,掌珠心中自是領情,只是確實是沒有什麼可笑的罷了。
掌珠戴上帷幔,與曉初和唱月出去採梅花。
到了梅林,掌珠看着一大片梅花傲然怒放,心中倒沒有感覺,只是唱月很是高興,掌珠笑道:“你們就採些梅花吧,要開盛的,花瓣無雜色但是有不能有殘的。我就在一旁走走。”
曉初與唱月難得見掌珠高興,自是同意。
掌珠慢慢向梅林中走,有時自己也會採幾朵梅花,心情倒是好多了。
她依然琢磨不透母親的心意,或者說不願意琢磨透,但是正如太夫人所說的,她連自己都不能自保,如何想那麼多呢?
“阿珠,阿珠……”
掌珠聽見有人這招呼她,驚訝的轉頭,就見溫潤晁在梅林中,溫潤晁一身銀色暗花長袍,帶着笑意,在這梅林中,彷彿仙人下凡,將這梅花都融化了。
掌珠吃驚的道:“你怎麼在這裡?”
這裡離前院可遠的狠,她是特地沒有朝月門那裡走。
溫潤晁已經是十四歲,比掌珠高了不少,頭微微低,笑道:“我是特意來找你的。”
掌珠左顧右盼道:“這要是被人看見……”
溫潤晁笑道:“無妨,我的小廝在一旁看着。實在是沒有想到你是陳家的大小姐。”
掌珠無奈,對讓溫潤晁的帶着溫暖的眼睛,只得回道:“我也沒有想到你是溫家的公子呢。”
兩人雖然一年未見,但是這兩句話中已經找到了曾經的熟悉感。
溫潤晁道:“這牙尖嘴利真是沒有變。”說完端詳掌珠,掌珠也長個子了,看起來瘦了些,只是——“你怎麼帶着帷幔,莫非也學着貴女們那般矯情了?這倒不是你的風格。”
掌珠道:“我就是帶着帷幔,你不也認出我來了麼?”
溫潤晁伸手想將帷幔掀開,掌珠後退一步,看着溫潤晁不高興的樣子,忍不住開起玩笑來,故意傷心的道:“其實我破相了,實在是難看,你還是不要看的好。”
溫潤晁一愣,道:“毀容?”並沒有再上前,擔心問道:“怎麼弄的?”
這下半年,溫潤晁確實是在遊學,只是就算在家中,溫夫人也不可能與他嚼別人家女兒的舌根,因此溫潤晁一點也不知道此事。
掌珠道:“玩鞦韆時跌下來了。”
溫潤晁連忙道:“我讓母親給你送點藥丸來。”
掌珠道:“不用了,現在也來不及了,有段時間了呢。不礙事的。”
溫潤晁自是以爲嚴重,許久才道:“這可如何是好,可是很嚴重?”聲音自是慢慢的緊張。
掌珠一時摸不準溫潤晁的想法,只是道:“不礙事的。”
溫潤晁還是不說話,左思右想道:“不若你嫁給我?不然你毀容了也嫁不去了。”
掌珠聽後,很是驚訝,她從來沒有想過要嫁給溫潤晁,即使是周氏想爲寶珠相看溫家,掌珠也沒有這樣想過。溫潤晁對於她來說是,是兒時的玩伴,是兄長,是師兄,是一種回憶……
掌珠現在有些後悔剛纔與溫潤晁開玩笑了。
溫潤晁說完後也被自己嚇到了,他是一直這樣想着,尤其是知道她是陳家大小姐後,兩人家世相配,又一起長大,簡直是水到渠成,只是掌珠現在毀容……
“姑娘,姑娘,看,下雪了。”唱月邊過來邊開心的喊道。
掌珠與溫潤晁一起擡頭看,只見點點雪花飄下來,說不好是梅花還是雪花。
掌珠道:“你趕緊走吧,我的侍女要過來了。”
溫潤晁點點頭,道:“我剛纔的提議你想想。”
掌珠無奈道:“這事怕不是你我可以決定。”
溫潤晁腳步緩了下,回頭看了眼掌珠,什麼也沒有說,快步離開。
掌珠這才覺得,這個與她青梅竹馬的男孩已經長大了,並不是她眼中的那個公子哥了。
說:
五千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