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浩正在替少女收拾這些日子用來練字的紙張,那歪歪扭扭的字跡已經有了些許改善,雖然還是大小不一,但已經能看出來寫的是什麼了。
封阿山正抱着手爐睡得迷迷糊糊,手指還在無意識的撥弄着空域紗衣的衣角,突然就被冷風吹了個滿臉。
少女懵懂的看着身後突然炸開的馬車,和憤怒的刨着蹄子不停的噴白氣的天劫,後知後覺的“啊”了一聲。
姜浩寒着臉看着鬥在一起的兩方人馬,很顯然他們被殃及池魚了。
大將軍王眯着眼看着眼前的人,他們的衣角上各自繡着不同顏色的似刀似劍模樣的兵器,這樣的標誌她認識,中原魔教:觸雲峰千絕殿。
這顯然是內訌,而且大約全是千絕殿的精英,比上次伏擊她的人要厲害的多,但是這並不能成爲姜浩忍氣吞聲的理由。
她看了看懷裡縮成一團的人,少女那靈秀的眼睛裡滿是恐懼。姜浩抱人的手緊了緊,她深吸了一口氣,招呼了大白馬一聲。
天劫不滿的在原地跺了幾下,眼裡的綠色濃的幾乎要滴出來,最終卻也只是狠狠甩了幾下尾巴,垂頭喪氣的走了過來。
然而此時,異變陡生。
翠綠的只有食指長短的小蛇筆直的朝着封阿山射了過來。雙方人馬幾乎是立刻就停了手。
一方跑到他們身邊擺出了護衛的姿態,另一方卻是眼睛一亮,雖面目猙獰了起來,卻掩不住興奮之色。
姜浩隨手捏住綠蛇的頭部,目光狠厲的盯着眼前的人,內力毫不吝嗇的注入到小蛇體內。
沒多久那纖細的蛇身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膨脹起來,她向前一丟,小蛇在兩方人中間爆了開來。
細細的血舞隨着北風飄散了好一會,這其中蘊含的狠辣,讓兩方人同時不自覺的後退幾步,離他們遠了些。
大將軍王陰沉着臉看着前面,握着的手青筋暴起。那條蛇其實是蠱的一種,叫做承血碧,專爲尋人。
對面的人明顯是真的不認識被追的人,而身邊這些人,顯然是默認了讓他們做替死鬼。
姜浩把少女放到馬背上,打算讓天劫把人帶走,封阿山卻死拽着她的衣領不鬆手,眼裡的恐懼全成了焦急,看那臉色幾乎要哭出來了。
姜浩心裡一軟,託着少女蕩在半空中的腰,輕輕的親了親他的額頭,趁着少女呆楞的檔口,迅速扶正了他的身體,天劫會意往前躥去。
幾個千絕殿門人跟着往前跑了兩步,絕望的停了下來:這真的是馬嗎?姜浩僵着手臂看着人走遠,嘲諷的睨着眼前越來越多的人,淡淡道:“他不是你們要找的人。”
衣襟上繡着青色標記的陰柔年輕人輕輕哼了一聲:“當我們傻子麼,承血碧怎麼可能認錯,再說,”他一指另外幾個人,“他們連自己的主子都認不對嗎?”
青色,怎麼也是個堂主了,嘖,可真蠢。姜浩轉移視線嘲
諷的看了一眼不知打什麼算盤的“自己人”一眼,琢磨着封阿山大約走的夠遠了……
年輕的大將軍王皺眉看着衣襬上的血漬,輕輕嘆了口氣:輕敵了。他瞥了一眼裝死的堂主,猶豫着是不是要補一下,這一愣神的功夫,一聲慘叫傳了過來。
姜浩覺得自己的心臟咯噔跳了一下,她慢慢的轉過身,方纔還裝死的堂主此刻是真的死了,兩枚從空域紗衣上射出來的細針正插在他臉上,整個人黑漆漆的仰躺在地上。
他旁邊一人一馬正以詭異的姿勢站立着。
天劫半仰着頭,努力把閉不上的眼睛往旁邊瞟:它真的不是有意要回來的,這個傢伙根本不肯跟它走,而且他一點也不會騎馬,它的鬃毛真的要被糾下來了。
封阿山白着臉,哆嗦着嘴脣看着她,一個字也沒說,攥在手裡的衣角已經皺的不成樣子了。
滿目的蒼茫雪色在少女身後綿延遠去,那單薄的身體,蒼白的脣色此時映着身後的雪域,格外的純淨。
姜浩僵在原地,一時不知道該說些或者解釋些什麼,她本來就是這樣的人。
一個一直被忽略的事實突然就跳了出來:原來,早在什麼也不曾察覺到的時候,她就刻意的避免讓少女看到自己殺戮的樣子。
不論是當日封千寶的謀逆,她輕輕揭過;還是千陌那次,阻止少女下車;亦或是雲嘉山那次,在樹林裡,在少女背後,她殺了那麼多人。
而現在,她所有的隱瞞都成了泡影,封阿山全都知道了。他親眼看見了她血腥殺戮的樣子,像個修羅,像個,不,或者根本就是所有人口中的——怪物。
時間過去了好長時間,這段時間裡,靈界裡倒是沒有多麼大的變化。姜浩仍然還是老樣子,只不過,封千寒如今再也不會突然闖入他的世界,這也算是一種遺憾。
但是說到底,那也算是封千寒的歸宿。關於這個問題,姜浩不再糾結,他糾結的,始終都是當初那一顆赤子之心,如今早已被染的花紅柳綠,以往的那個純真少女,早已經不復存在。
再次回到萬魔之城,姜浩觸景生情。而此時聽聞城中的人說那小獸王的事情,便再次提起了興趣。之前那小獸王的更迭,他已經錯過,但是這一場,無論如何,也不要錯失了良機。
結交一些力量強悍的強者,這也算是一種機遇。日後,說不定,誰會用上誰。他現在,早已經和往日不同。雖然還是同樣的嫉惡如仇,雖然還是同樣看不慣不公之事。
但他的那顆心,早已經不在像從前那般赤誠。也不是少了那赤誠,倒是這靈界的百態,遮蓋了他原本的心。如果一直是那般簡單,他不會在這世態炎涼的時代,活的這麼長。
來到酒樓之中聽取消息,姜浩選擇了一個臨窗的位置,和小二要了一壺酒。酒是上好的天泉酒,據說是從極北雪原的天上上留下來的冰融水泡製而成。又要了幾個小菜,都是一
些珍稀靈獸。
喝天泉酒可以使人心境安穩,有堅固境界的功效,當然了這酒的價格也不菲。姜浩進入這酒樓,看中的就是這家酒樓佔據着萬魔之城中央的黃金地段,此處繁華勝出其他街道數倍。
而在距離這天下皆客酒樓的一二百米處,便是那萬魔之城的城主府。
府門闊達宏偉,竟高達三丈,府門旁樹立一面黑色旗幟,旗幟上印有城主府的圖案。
那圖案類似一把劍狀,劍指青天,氣衝凌霄。
府門大開,隱約能看見城主府裡面人來人往忙不迭,還有身帶鎧甲的將士不斷進出。
門前兩尊黑色石獅佇立,散發着瘮人的黑光。在府門的左右兩旁,各有一個一人多高的木亭,木亭罩着黑紗,可以看見裡面各自盤坐着一人。
姜浩瞄了一眼,當下心中大驚。雖然看不到那兩人的模樣,但是從傳出的氣息來看,竟然是合體期的絕世強者!
他倒吸了一口涼氣:“嘶……這太誇張了吧?”
他轉念一想,能夠和靈殿叫板,肯定會有資本,何況這萬魔之城中,連客棧的店小二,都是分神期的修爲,這有什麼可糾結的?這麼一想,也算是正常。
如果不是這樣,纔不正常。
正在此時,姜浩聽到旁邊酒桌上的人低語。
“那個就是前陣子在魔焰山獵回魔焰天虎的將軍,是城主的得力干將啊!年紀輕輕,便有如此霸道的修爲,也不知道他師承何處,竟然有如此強悍的實力。”
隔壁酒桌上是一個獸族,獅頭人身,健碩無比,身上肌肉虯龍一般蜿蜒纏繞,擁有着爆炸性的力量。此時,他看向城主府的方向,眼神停留在一個剛從城主府出來的青年身上。
他對面是一個人族,一身白衣長衫,羽扇綸巾,只是臉色蒼白,異常瘦弱。看上去一陣風都能將他吹倒,弱不禁風的樣子人見猶憐。但在萬魔之城這種地方,誰要是小看了一個人,就大錯特錯了。
那白衣青年笑笑,搖動了一下手中的羽扇,不緊不慢瞥了一眼城主府前的那人,略微不屑的道:“呵呵,這將軍名爲絕天,難道要絕天之路嗎?他怎麼不上天呢?一個小角色而已,不必重視。”
“你可說話謹慎些,這裡滿都是城主府的眼線。”獅頭人獅臉一變,四周看了看。
姜浩喝了一口天泉酒,頓時覺得這個白衣青年有些意思,看這架勢,是有點不服這將軍了?想來,他的身份也不會低到哪裡去。
而正在此時,姜浩心中突然一冷,急忙從桌子上閃身退後,瞬間便撤了五六米遠。
而就在他撤退後,他緊鄰的窗戶之外,便爆刺進一把凌厲無匹的重劍!重劍寬闊,黯然無光,但是一股鋒利異常的氣息,瞬間便充斥滿了整個酒樓。
姜浩所在的桌椅瞬間粉碎,桌上那壺上好的天泉酒,和一些小菜,也跟着粉粉碎,灑落了一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