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玉卿接過舍利:“過去身已逝,這舍利子將來自有去處,你可放心。”
智瑜大師面露欣慰:“沒想到當年禪門急流勇退,明哲保身。時隔七千多年,其他派別滅盡,唯禪門竟還有你這樣的傑出傳人住世,真是禪門之幸,可喜可賀。”
“只是老朽當年住世存身之時,怎麼從來沒見過你?禪門之中,似乎也沒有你這樣一個弟子?斗膽問一句,你是什麼來歷?”
陳玉卿略遲疑了片刻,合十到:“七千年已過,如今說也無妨。英雄美夢終歸去,南北東西黃土中;只嘆生於帝王室,皇袍空落他人家。悲歡離合勞心力,清閒永無誰得知。若能忘卻身前事,從此回頭對岸來。”
老瞎子聽到這裡,頓時一驚,似乎明白了什麼,目光看向陳玉卿,微微有些訝然。
智瑜和尚心領神會,苦笑一聲:“怪不得,怪不得!原來一切都是定數,果然是因果不空!可惜老朽不能奉陪了。我華嚴一脈,就此就交付與禪師。老朽——該去了!”說完化作一縷清風,消散無形。
道出來歷後,陳玉卿神色有些莫名空寂,盯着東方怔怔看了半晌,直至老瞎子出言催促,他才收回大日如來金身,跟着老瞎子向南山飛回!
回到韶雲縣書店,陳玉卿運功替多羅大將祛除體內的血煞之氣,將其交給凌婉嫣照看。
到了下午暮色之時,濃濃的陽光透過窗棱,灑下斑駁的光斑。陳玉卿正在記賬,他筆尖一抖,合上賬本。一人來到後院,折身上二樓,推開書閣拉門,一股濃濃的書香和松柏薰香味撲面而來。
書架上羅列有各種書籍,處處堆積的密密麻麻,毫無空地,不少都是孤本和典藏本。爲了防蟲,室內香爐裡點燃松香驅蟲。
陸玄靈一身白衣,半臥在靠近窗戶的黑漆長案上,映着陽光餘暉,渾身放出淡薄白光。手拿一本古書,正看得津津有味。
他見陳玉卿推門現身,扭頭淡笑:“陳先生回來了,昨晚一行,可有妨礙?”將書順手放在案頭,扉頁書名爲《大梁通史卷一》。
“神君來了,不知等了多久了?”陳玉卿看到那本書,眼底微微一動,款款走過去,盤坐在長案旁的茶桌前。
“剛到而已。我已經沏好茶!”陸玄靈起身,將茶水倒了兩盅,遞了過去。
“記得之前,我問過先生曼荼羅佛珠二十四諸天的真實身份!先生你告訴我,說他們是大梁的二十四個皇帝。釋提天帝就是梁太祖。”
“按照先生的說法,月宮天之主與日宮天那位,必然也是某位皇帝。於是我心血來潮,看了看史書!按時間和皇帝的次序排位,發現日宮天之主和月宮天之主,竟然是兄弟!”
陸玄靈走到書架前,找到《前樑通史》後十幾冊,從第二冊開始,直到翻閱至第五冊,才找出前後繼位是兄弟的皇帝。
“結合史書,月宮天主便是樑朝第八位皇帝樑晟帝,本名馮雲懷,登基後改名馮雲暉。”陸玄靈一邊自顧自的說話,一邊將史書推到表情越發沉寂的陳玉卿面前。
“按照史書記載,這位樑晟帝之前,登基稱帝的是樑景帝馮雲瑞。馮雲瑞乃樑昭帝第六子,馮雲暉爲第九子,他們本就是兄弟。”
“兄長馮雲瑞十七歲登基,做了皇帝不到五年,便因爲荒淫無度生出暗疾駕崩。”
“而後馮雲暉於十五歲登基,做了五十七年皇帝,後因爲某種原因主動讓位給他的兒子,自己做了太上皇,壽終時八十五歲。”
史書中退位的原因寫的倒是很高大上,說樑晟帝德垂九州,功過聖賢,自感暮年體力不支情願退位。
關於這位樑晟帝,歷史書描述很是模糊,大部分只寫了諸多偉光正的事蹟,其他很少提到。
總的來說,這位皇帝在位期間,一改他兄長的暴虐本性,將偌大一個天下治理的井井有條,不失爲一位聖明君主。
而且字裡行間,隱隱透漏出這位皇帝似乎是個極有詩意的才子。
反倒是他的哥哥樑景帝馮雲瑞,史上着墨頗多。書中記載他爲人狠辣,不思進取,並且處理政務昏聵無道。最喜歡流連於坊肆之間,與青樓歌女爲伴。
甚至經常徹夜不歸,連累御林軍外出搜尋。至於書裡有幾分可信,就值得商榷了!這位馮雲瑞最後暗疾而死,可是埋葬之地卻很神秘。
陸玄靈回想起陳玉卿那首詩,默默對比了一下,嘴角微微一笑,拿着史籍坐在案前,翻了幾頁。
後面記載的東西,多數都是明面的正史,並沒有過多記載樑景帝本人的性情,於是擡頭問陳玉卿:“陳先生可知道這位樑景帝?”
陳玉卿表情立即一鬆,面上劃過一絲有趣之色:“樑景帝?那位日宮天主?我不僅知道,還曾見過呢。”
陸玄靈注意到對方的表情,心底立刻奇到,他不是樑景帝!難道自己猜錯了?那他是誰?心頭迅速回想大梁史,想要找出陳玉卿的真實身份。
陳玉卿將茶水一口飲盡:“當年我禪功修到了破妄之境,師父要我入世間行走,見衆生疾苦,知障才能破障。我那時第一次出山,去了人間第一繁華地京城,當時在位的便是樑景帝。”
“記得那一晚恰逢夏宮夜祭,城裡熱鬧非凡。我當時掛單在西京南坊的淨相寺,晚上出門去湊湊熱鬧。”
“竟然被我碰到了微服出行的皇帝,他在花蕊斎與當時的一些才子歌女寫詩作畫,還一起飲酒作樂,共跳胡旋舞。”
“這位皇帝當場做了一首東巷花夜曲,極爲雅緻脫俗,其詩情畫意,令人驚歎。”
“過了這麼多年,至今回想起來,那首曲子依舊使人懷念。這位皇帝依我看來,倒是個奇人,只不過我南下雲遊之後,便沒見過他了。”
“他早年隨其父樑昭帝在勝鬘寺接受過灌頂,死後也成了諸天護法壇上的神主之一。也就是二十四天,日宮天之主!”
室內陽光越來越弱,光線開始變得昏暗起來。陸玄靈眼底黝黑,湊近淡笑道:“原來是這樣!我之前還以爲陳先生就是這兩位皇帝中的一個呢?”
陳玉卿眼皮子一跳,搖頭淡然道:“貧僧怎麼會是他們?他們都是密教壇上的護法天神,貧僧一個大活人,哪裡會是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