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壓壓的顧家人,跪在顧家的前廳,聽着宣旨的公公宣讀完了聖旨,然後,顧成林給了宣旨公公辛苦錢,親自送走了這位御前紅人。
只不過,顧成林送走了這位御前紅人,回來的時候心情是極爲複雜的。
爲了解決皇上賜婚的問題,他費盡了心思,將顧念微從鳥不拉屎的地方給召了回來。但現在,因爲三王爺拒婚,皇帝陛下迫於壓力,不得不放棄了這樁賜婚。
那麼,顧念微在丞相府的地位,就有些尷尬起來。如果賜婚順理成章,那麼,顧念微會是三王爺府上的王妃。可現在,賜婚被取消了,那個曾經被視爲煞星,又被他們大張旗鼓接回來的顧二小姐,該如何處置?
顧成林心中煩悶,在書房裡踱着步子。其實,丞相府多養一個人兩個人的,根本就顯不出什麼來。但,對顧念微,他的心裡,卻始終介意着那個傳言。
讓顧念微在丞相府住下去,顧成林的心裡,着實不踏實。
顧成林心裡有些惴惴不安,卻並沒有表露出來,在回到客廳之後,還大手一揮,讓大家都各自去忙各自的事情。
顧念微心知自己現在的處境微妙,盡力降低了自己的存在感,然後,就跟柳兒悄無聲息地回了那做僻靜的小院。
而顧成林則是心事重重地進了書房。
一切,都很平靜,就像是暴風雨來臨之前的黑暗,平靜中卻孕育着狂風暴雨。
顧成林坐在書桌前,看着桌上擺放的幾卷卷軸,卻是怎麼都無法讓自己的心情平復下來。
顧念微雖然是他的女兒,可卻像是長在他心裡的一根刺。
之前,因爲知道顧念微早晚會嫁出去,所以,他極力地隱藏自己這種不舒服的感覺。但現在,這場賜婚,成了笑話,他到底該拿顧念微怎麼辦?
顧成林左右爲難,舉棋不定的時候,李雲蘿帶着丫鬟,端着湯羹來書房探望他。
看到顧成林這個樣子,李雲蘿就知道了顧成林到底在煩什麼。
今天這道取消婚約的聖旨下來,他們可是都在呢。
當李雲蘿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內心是狂喜的。之前,她不敢把顧念微怎麼樣,那是因爲顧念微有着代嫁之功,可現在,顧念微用不着代嫁了,她還用忌憚一個黃毛丫頭什麼?
李雲蘿就開始動心思,將之前的場子給找回來。
顧念微親生母親自避庵堂,在這丞相府中,顧念微一個倚靠都沒有。呵呵,看她這次還怎麼蹦躂出自己的手掌心!
李雲蘿示意丫鬟將湯羹放在書桌上,朝着丫鬟使了一個眼色。
丫鬟會意,輕手躡腳地出了書房,站在書房外,幫着李雲蘿放哨。
丫鬟一出書房,李雲蘿便是扭着水蛇腰走到了顧成林的身後,伸出纖纖素手,幫着顧成林開始捏肩膀,“老爺,你要是實在覺得爲難,這事兒,就交給妾身處理?”
李雲蘿的聲音清脆悅耳,就像是珠落玉盤,讓人很是受用。
顧成林微微呼出一口濁氣,沒有說話。
李雲蘿很識相地停了手中的動作,將湯羹倒在碗盅裡,親手端到了顧成林的面前,素手舀起湯羹,喂到了顧成林嘴邊,“老爺,妾身費了好些功夫熬的,你嘗一口?”
顧成林本來沒有任何胃口,可是,嬌妻的心意,他不能拒絕,於是,張口抿了一口湯。鹹淡適宜,味道香而不膩,李雲蘿是真得用了心。
顧成林擡起手,拍了拍李雲蘿的手背,長嘆了一聲,“這事兒,不急。”
現在,解除賜婚的旨意纔剛下來,他們就急不可耐地想要將顧念微給攆走,這難免會落人口實。顧成林在朝爲官這麼多年,一向以良善、慈悲、爲國爲民自詡,現在,居然連自己的親生女兒都容不下,要真有人對此大做文章,顧成林的丞相之位雖然可以保住,可聲譽不免就會受損。
這樣的結果,不是顧成林想看到的。就算是真得容不下顧念微,也不是丞相府的人趕她走,而是要讓她自己走……
李雲蘿看顧成林臉色凝重,眼底顧慮重重,也就不再多言,只是將那一碗湯羹,放在了他跟前,“老爺,這一次召她回來,是萬不得已。既然現在已經用不着她了,就沒有讓她留下的必要。”頓了一頓,李雲蘿深深吸了一口氣,左右看了看,然後才湊到了顧成林跟前說,“老爺,你莫不是忘了,前幾天,在她的小院裡,那幾個丫鬟發瘋的事兒?”
李雲蘿提起這事,顧成林的臉色就更加地不好看了。
那天,顧念茵、顧雨菲和顧雨玲的丫鬟們扭打成一團,一個個的都像是打了雞血一樣,打紅了眼,臉上都帶了花,身上的衣服都破碎不堪了,那些人還像是鬼迷了心竅似的,你揪着我的頭髮,我按着你的胳膊……
那場景,就像是被鬼上身了……如今,李雲蘿舊事重提,顧成林心裡那股不好的感覺也就更加強烈了。
當初看到那一幕的時候,顧成林爲了穩住顧念微,並沒有發作,而是打發了那幾個丫鬟各自回屋反省。可現在顧念微不用替顧念茵代嫁,他心裡忽而就想起了那件事的詭異。
那幾個丫鬟,好好的,爲什麼會發瘋呢?難道,這裡面就沒有一點兒顧念微的原因?
說實話,說顧念微沒有從中搗鬼,顧成林是絕對不信的。
可是,顧念微到底是怎麼做的呢?顧成林又猜不透。據那天在場的所有人說,顧念微跟那些丫鬟,壓根就沒有任何肢體上的接觸。
顧成林眯着眼睛,保持着沉默,李雲蘿很識時務地繼續幫他輕輕地捏着肩膀。
許久許久,就在李雲蘿覺得,顧成林不會開口的時候,顧成林慢悠悠地出聲了,“這事兒,還是急不得。到底,也是丞相府的小姐。”
李雲蘿聞言,心裡輕嘆了口氣,顧成林這個人,唯一在意的,就是他的聲譽。當初將顧念微丟出京城,是因爲怕有人說風言風語,現在,不把顧念微趕出去,依舊是怕有人會說三道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