顯德殿此時殿門緊閉,路親王正在裡面,他絕口不提與路遙的過節,卻字字句句都是心機,進着讒言,卻正中路顯榮的心病,巨大的心病。
“陛下,史記有云,敬鬼神而可得五六百歲,宮中廷中,朝中,多有怪事奇發,臣以爲,陛下當以敬奉鬼神,以正天地之道,如此,則天下自歸於正道,而陛下也定能長命百歲……”親王道。
路顯榮臉色陰沉沉的,心中卻是一動。他心中有點躁。
但是卻依舊冷着臉道:“長命百歲?!朕最近睡的不好,親王怕是誤會了,朕並非諱疾忌醫,外面的話不必聽!”
“陛下的臉色,恕臣直言,真的很難看,只怕此事不應在疾病上,而在於其它之事上啊,陛下,遇到麻煩,千萬不可一個人閉着殿門與自己談判,藉助鬼神與天地之力,正統則歸,心病可醫。還請陛下明鑑。”親王道。
路顯榮道:“外面又有什麼風聲了!?”
親王有點不忍,卻依舊直言道:“外面在說陛下的病很嚴重,卻不肯醫治,最近陛下上朝,總在朝上睡着,因此,大臣心慌慌,臣民心中甚爲憂慮。”
“哼!”路顯榮沉着臉,胸口巨大起伏,心中腦中沉澱着積壓已久的憤怒,似乎想一把火把一切讓他心煩的事與人都給燒了,殺氣壓抑不住,當權力也無法剋制這股殺欲的時候,它就會變成魔鬼駐紮在人的心口,變成心魔,折磨着自己。
親王也感受到了,便道:“祭天之行,只怕勢在必行,還請陛下定奪。”
“帝王祭天地鬼神,諸侯祭山川大澤,朕難道是犯了天地之怒,所以才致有此嗎?!”路顯榮道。
“臣不敢有此意,只是……”親王看了一下他的臉色,覺得現在的路顯榮真的與鬼也沒差什麼了,意有所指的道:“所謂祭天,其實安的並非是天地之神,而是人心吶,陛下久居深宮,最近不太理事,不知外面的流言喧囂塵上,只怕再不採取行動,就會……”
見路顯榮沒有反感的意思,親王繼續道:“太子殿下,最近有點不安份……還請陛下有所防範!”
“怎麼個不安份法?!”路顯榮道。
“這……”路蔚然這個人說話行事,顯然並沒有多少條理,說也說不出個邏輯來。他這了半天,也沒有想好措辭。
路顯榮見他吞吞吐吐,氣的不行,道:“出去。給朕滾出去!”
“陛下!”親王似乎有點驚愕,卻還是嚇的不輕,退出去了。
路顯榮道:“如此無用,枉朕以爲扶持他上來,能與太子有所僵持,你看看他,出去了也不知道朕到底爲什麼要他出去,只以爲是因爲進了諫言的緣故呢,朕就是看不上他這副姿態,比不上太子,連個公主也比不上,怪不得當被被路遙騎到頭上去欺壓。朕着實失策。這個蠢貨,連讒言也不會上,如此不像樣,他還能做什麼。廢物,廢物!不中用的……”
“陛下息怒,還請保重龍體啊……”王公公忙道,卻不敢品評路親王的話或行爲。
“指望他能成什麼事!?”路顯榮陰沉着眼神,道:“太子的打算,朕自然知道,既是如此,便別怪朕狠心了……”
王公公心驚肉跳,連個呼吸也放緩了。
路顯榮似乎早就有了打算,道:“祭天,是個好主意啊。”
他微微嘲諷道:“這個蠢貨,怕是被太子有意的煽動哄騙來的,中了太子的計也半分不知,蠢到家了。不過如此要哄朕出去祭天,呵,太子的意圖照然若揭了。朕便給他這個機會!”
“去,叫定遠侯進宮。”路顯榮森冷的道。
王公公應了一聲,匆匆的出來了。
出來後只覺一陣風吹過,將身上的冷汗吹的一個激凌,他有點站不太穩,站到一邊,差一點摔倒,旁邊的小太監忙扶住了他,低聲道:“大監,陛下越來越難侍候了……再這樣下去,只怕大監得要生病啊……”
“噤聲,這裡是什麼地方,敢這樣說話?!”王公公拉着他到了一邊,嘆氣道:“這種話莫要再說了,我是不能病的,一病了,你們哪裡能受得住陛下現在這古怪的脾氣……”
“奴才是擔心大監,”小太監低聲道:“陛下脾氣越發古怪了,每天當值,都提心吊膽的。”
“吊着膽總比直接沒了命好……”王公公接過他遞來的帕子擦了擦汗,道:“速去宣定遠侯進宮面聖。”
小太監應了一聲,忙去叫傳旨太監飛奔出宮了。
小太監趕了回來,道:“陛下現在還總叫着說能見到鬼麼?!”
王公公見他聲音很低,道:“這幾日倒沒見陛下說過了,只怕應該是接受了,但是陛下還是睡不好,每天晚上都睡不好,必要叫公主在側,才肯放心的……”
小太監道:“以往只有公主一個人能見鬼,現在倒好,哎,真是折騰人啊……”
“少說,少抱怨,多幹活,放機靈一點,”大監不放心的道:“陛下若是想宰人,到時候就憑着我這把老骨頭也攔不住他們不殺你們吶……”
小太監道:“多謝大監了,若沒有大監在,只怕小的們早就死一萬次了……”
王公公虛汗還黏在身上,沒的辦法,又匆匆的進去了。
一會兒定遠侯便進了宮,匆匆的就進了殿。
王公公關上殿門,守在了殿門以外。
“陛下……”定遠侯請安,一看路顯榮灰暗的臉色,便是微微一怔,痛心的道:“陛下要保重龍體啊,若陛下龍體稍恙,只怕,只怕前線必會出現變故……”
馮璋細聽着這個聲音有點奇怪,他擰了一下眉頭,閉上眼睛,將神識往殿中放了進去,在定遠侯身上打了幾個轉。
很熟悉的感覺。
靈魂雖有不同,但是,他身上與有阿金相似的東西,說不清的一種東西,也許是神態,也許是人類基因的傳承,如路遙所說過的,父母輩給子女輩,多多少少的一些身體上的遺留。此人,應該是阿金的生父無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