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尖劃傷了定遠侯的手,只拉出一條紅血絲。
這樣的傷,與戰場上來比,真的不算什麼。
可是路顯榮此舉如此失控,叫定遠侯心冷到發木,他低着頭,退出去了。身上彷彿結了一層寒霜。
他悶悶的回到府上書房枯坐,心腹聽聞出了事,過來道:“大人惹惱了陛下,緣因何事?!怎麼會有閉門思過的事傳出來?!”
“陛下用劍擲我……”定遠侯心很冷,道:“我也算勞苦功高,這些年一直兢兢業業,不敢稍有慢待傲氣之心,他還是不放心,不尊重。”
心腹聽了,不免也心寒如斯,道:“陛下病了……”
“他想殺人,殺很多很多的人,我從他的眼神裡看到了,我不知道這其中會不會包含我……”定遠侯無奈的道:“臣子想要守節,何其艱難。我真的很累啊……”
心腹滿是心酸,聽了眼眶都紅了。
而宮中路顯榮卻如同發了病似的,紅着眼睛道:“連你也要背叛朕,都背叛朕,都說忠於朕,你們忠於的是朕,還是天下?!還是權勢,或是名譽?啊,朕若不是天下,你們還會忠於朕嗎!?都是亂臣賊子,亂臣賊子!”
馮璋聽不下去了,又無聲息的回了路遙屋中。
路遙很快就回來了,不過是帶着王謙回來的。路遙吩咐小太監道:“弄些新鮮的菜來,火鍋,酒,茶都要,還要些新鮮的果子,我與師父喝上幾杯,多備幾副碗筷,我招待幾個鬼界的朋友……”
小太監儘管早就習慣了,卻還是不能適應,後背發涼,手一抖,臉色白着道:“……是,是,奴才知道了……”
“多弄一些,少了哪夠吃啊?!”路遙道:“還有瓜子類的乾果,也弄些來……”
小太監應了,一溜煙的跑了,出來後左右看了看,對另一人道:“明明是青天白日的,可我還是害怕,這幾天公主的殿中似乎特別奇怪,以前還沒有注意,自從公主說要招待那些東西,我進去收拾的時候總是能看到有點細微不同之處,平常真的注意不到……也不知道是不是我腦子壞了,太敏銳,哎……”
“公主真可怕啊,看見那些東西不害怕嗎?!”另一人接口說着,一面匆匆的去了御膳房,御膳房的廚子在火鍋樓賺了分紅的錢,所以一向對路遙十分大方,給她的吃的俱都是最新鮮和新奇的。
不一會兒,他們就端着幾大籃子回來了。
“哎,真是無知啊,這些人類,路遙招待的哪是咱們,最近我們連她宮殿都進不得,吃的喝的,更別提了,想都別想……”老鬼慘兮兮的道:“真饞啊……”
鬼雖感受不到餓,但依舊有做人時的執念,所以特別饞,以往就算路遙不給,他們也能光看着解解饞,現在倒好,路遙那邊是連進都進不去了。
“唉……”他身後是一衆小鬼們的嘆氣聲道:“只有路遙可以啊,只有她是特殊體質,能夠將東西遞給咱們。”
頓時又是一陣嘆氣。
老鬼比小鬼們老了很多,道:“你們有沒有覺得那個煞神應該能感覺到咱們存在?!”
“應該是,估計不大能看得到,但是卻是知道咱們的大致方位的,這位也是個神人,也不知道是什麼來路,哪路大神。”小鬼道,“他身上的罡煞之氣,真的很可怕。”
“是呢,”老鬼道:“以往我是見過路懷德的,我總覺得他的長相雖然稚嫩,可是,神態方面,有點像他……”
“神態?!”小鬼們有點訝異,道:“這個東西這麼虛擬,怎麼看?!遠遠的看着也看不清啊……”
“我也說不清楚,”老鬼八卦的道:“長相這種東西,因人而異,有人與父母極像,神態卻完全不同,可有與父母不像,可是言行舉止,神態,表情,都極爲相似。而這個人,好像與路懷德也沒什麼像的,但是這種神態,真是不可言傳。”
小鬼們聽的雲裡霧裡的。
“也許是我想多了,”老鬼笑了笑,道:“走吧,去御膳房,路遙那去不得,御膳房總能去,吃不到,看看解解饞也好……”
“還是做人好啊,一日三餐,餐餐不落,祭五臟廟,一生一世,再苦也能撐着……”小鬼們跟着他,笑着道。
“那是你們年紀小,自小進宮,不記得在宮外三餐不繼的日子,若是記着,只怕不會這麼想了……”老鬼道:“有很多貧苦的人活着,生不如死呢,所以路遙這個丫頭才最爲可貴,身在富貴窩,卻從不爲此所迷。她的眼睛裡,她的心裡,住着一個菩薩。”
所以那尊神才也忍不住親近的吧?!
小鬼們有點不解。老鬼道:“有些人手中染血,是爲了救人的,有些人,口中說着慈悲,心卻是冷的,所以,到了時候,咱們拼上鬼力,助她走吧,她不屬於這裡,她屬於天下人。”
“我們聽你的,”小鬼們吱吱嘎嘎的應了,跟着他飄走了。
王謙看到馮璋,遠比馮璋激動,馮璋反而依舊與以前一樣,面無表情,看着他的眼神,很冷漠。
“璋兒……”王謙一腔熱情餵了狗,立即就喪起來,道:“這個臭小子,長高了不少,這副德性,卻越發嚴肅了,還是這個樣子。”
“師父。”馮璋喚了一聲,冷冷淡淡的。
王謙拍了拍他的肩,很喪的心情,只能用很扭曲的歡快的笑容表達自己的歡喜,他心裡卻想翻白眼。
越大越不討喜。只知道討好遙兒。
“快坐。”路遙道:“坐下說。”
馮璋沒理王謙,連聲問候也吝嗇,似乎對他的事毫不在意,只對路遙道:“我剛剛去聽了路顯榮和定遠侯說話。”
路遙吃了一驚,驚愕的道:“大白天的,被人看見怎麼辦,你瘋了?!”
“我自有其法。”馮璋聲音溫潤,與對王謙判若兩人,“你別擔心。”
王謙心中吐糟一句,狠狠的翻了個白眼,這個臭小子,區別對待也太明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