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有所不知,當初陛下還在洛陽,年紀小還未封太子時,曾經畫過一幅畫像,這馮璋真的像極了這畫像啊……”
衆人默然,卻道:“這可作不得準?!”
以畫像定性,什麼鬼?!
他們可不敢打這個包票。
那人也只能道:“罷了,我也只是這麼一說,是不是,還是確認一下馮璋的肩胛骨。”
衆人皆紛紛點頭,只是他們卻怕尋不到機會去確認什麼。
但多少有了這麼一個近距離接觸的機會。
但機會很快來臨,彷彿一切都是向着他們的一樣。幾個使臣心中大喜,哪裡會有防備。
草廬邊上其實也修了一個大一點的澡堂子,一般五天才開一回,方便這裡住着的孩子們,還有王縣令等人洗澡時用的,用煤燒好了熱水,然後衆人都撲下去洗,集中一天內排着隊洗澡。
使臣們得了這個消息,喜不自勝,道:“是不是,就在今天了,無論如何,馮璋要進去的時候,咱們也跟進去,各位帶上衣服,咱們也舒舒服服的洗個澡去,”
他們根本就沒想過馮璋會拒絕他們,因而喜滋滋的去了。
事情當然很順利,是王縣令帶着他們進去的,可是王縣令心中涌起一股奇怪的感覺,這種微妙的複雜,說不清,可是他又不知道到底哪裡不對勁。
他有點焦躁不安,過了一會兒,小狗子也進來了,王縣令看到他,才稍微心定了定,萬一有什麼不對,他們也做好了,殺人滅口的準備,有小狗子在,他就不擔心了。
馮璋早在裡面了,正在脫衣服,幾個使者挨着到他身邊。一邊慢悠悠的脫着衣物,一邊狀似無意的對着馮璋掃上一眼又一眼。
小狗子壓抑住不爽,上前也開始脫起了衣服
馮璋一會兒便將外衣全給脫了,將上衣一扔,轉過身對幾位使臣道:“幾位總盯着我瞧做什麼?!我有哪裡不對嗎?!”
平平整整的兩肩,沒有半絲的傷疤……
幾個使臣一時竟說不清心中是失望多還是希望多,訥訥道:“沒,沒什麼?!”
馮璋點點頭道:“大澡池子與各位使臣用吧,水是乾淨的,待你們用完了,再叫旁的孩子進來洗,使者優先。”
衆位使臣見他肩上什麼傷疤也沒有,也沒什麼心情了,無可無不可的點了點頭,匆匆的脫了衣物去了。
馮璋掃了他們的背影一眼,眼神有些幽深,拿了衣物進了旁邊的小隔間。小隔間不算小,至少三五個人是能納得下的。
王縣令和小狗子也跟着進來了,他們想問什麼,可是又不知道該怎麼問。一時間只能三人各顧各的洗澡。
然後,隨着水的沖刷,馮璋肩胛骨上慢慢的有些東西顯露了出來。
兩人心狂跳起來,離着秘密彷彿只剩一步之遙,一時之間竟然頗爲激動莫名,怔怔的看着馮璋的肩膀,動也不動。
水漬洗去了藥物,露出一個大大的冕字來。
很舊的傷口,彷彿與生俱來,字跡有些猙獰,可見下針之人當時的用力,隨着他的長大,在肉身上也長大了一些,卻顯得歪歪扭扭。
王縣令眼中似着了火,就這麼一瞬間,他的腦子裡全是聯想,這麼頃刻間,他突然把不能聯繫的全給聯繫上了……
小狗子也不笨,嚥了咽口水,道:“……原來,原來……他們想要確認的是璋兒的肩胛骨……”
怪不得,怪不得……
原來,璋兒纔是南廷的孩子。遙兒根本就不是。
就算是水聲,也掩飾不了他們二人狂跳着的心跳聲,時間彷彿靜止了一般,將一切好的不好的利弊,幾乎全在腦子裡涌了一遍。
馮璋睜開眼睛,聲音透過水聲,道:“我也不瞞你們,你們都是我最最親近之人,這是我與遙兒最深的秘密。遙兒不是路家人,我纔是,我叫路冕,如貴妃親自爲我取的名。”
“……”王縣令直了眼睛。
小狗子也直了眼睛。
馮璋親口承認了!!
馮璋淡淡的道:“但是,我只會是馮璋。”
王縣令勒令自己停止下來,聽懂了馮璋的意思,他手腳有點木,站不太住,乾脆坐到了地面上的凳子上,道:“……主子的意思是,並不打算認回南廷?!”
馮璋道:“嗯。”
小狗子也明白過來了,不過他什麼也沒說,他還需要點時間好好消息這麼一個勁爆的大消息。
小狗子到現在還沒怎麼回過神來呢,但他也學着坐了下來,衝着水,有點木怔怔的。
王縣令迅速的將所有的事在腦子裡過了一遍,雖然還未完全想明白,卻有了些章程,道:“多謝主子的信任,主子既如此決斷,我們便不會置疑。不認也好,南廷腐敗不堪,認回來,可爲一時助力,但久之,反會拖累城主。南廷的局面現在十分複雜,以內收攏太難,還不如從外擊之,必潰。”
他想明白了,只要是他這個人,是馮璋也好,是路冕也好,有什麼要緊呢。
不重要,都不重要。
不過原來公主竟是知道的。
這光想一想,還是太奇妙了。
小狗子一句話也不說,一直木呆呆的想着事情,他腦子轉的慢,所以並沒有王縣令想的快。
“不過,現在他們確定主子不是,只怕還是會死盯着公主和龍,”王縣令道。
“無妨,拖他們幾日,待拿下三郡,再決定放不放他們回去……”馮璋道。
王縣令點點頭。
一時之間,竟然無話可說了,三人默默的洗着澡,透着詭異的安靜。
但無疑的,因着這個秘密,將三個人的關係,拉的更緊了。
使臣們泡在池子裡,嘆道:“真舒服啊,這晉陽城可真是會享受,這煤還如此好用,省了多少人力。但遇冬日,打柴極難,燒炭更難,別說一個城裡,就是宮裡,用這麼多柴燒這麼大的澡堂子,只怕還得被御史參上一本浪費民力。而有煤反而就不用顧忌了,此物只需開採出來,便取之不盡,價格又不高,用之不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