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王過來拖他,道:“怎麼了?那丫頭怎麼刺激你了,這麼半天回不了神!”
“走!”成王道。
寧王道:“去哪兒?!”
“回去做事。”成王道:“維護君王,勸諫君王是臣子的職責,我現在才知我的職責是什麼。既然反對,就不該只是抱怨,去寄希望於旁人。我自己也可以勸告,並且下一次,讓此事進行的更好,更妥善。至少,他若執意要殺人,也得,也得……殺該殺之人,就算要夷滅人九族,要背罵名,我們臣子等,也該共同揹負纔是!”
寧王聽的頭都炸了,道:“你在說什麼?!”
拉扯中,早被成王拖下了城牆走了。
王謙看着這背影,對路遙道:“你可真會忽悠,又護短的緊,我見你對此也不太高興,忽悠起他來倒利落,只准你抱怨,不准他抱怨?!”
“那可不,我就算要罵璋兒,要怨璋兒,也輪不着他來怨。他可以不贊同璋兒,可是不該來我面前說璋兒的不好,要說不好,自己與璋兒說去,這樣算什麼?!做了臣子若直面君王的勇氣都沒有,便不會交付全部的真心,總是差了一層。哎,搞定這個成王真不容易啊,”路遙嘆道。
“自己還爲此不高興了幾天,結果卻還是由不得旁人說那小子不好。真是夠護短的。”王謙道:“是真個的想明白了,不糾結了?!”
“再糾結就是矯情了,”路遙道:“璋兒若揹負了人命,我替他承擔便是了,他若要受天道天打雷劈,我也替他分擔一半,這麼一想,就輕鬆了。”
“你倒是通透。”王謙道:“真是護着那小子。”
“什麼那小子,他也是你弟子,別總是小子小子的提起他。”路遙瞪他道。
“好好好,我喚名字,”王謙失笑道。
“大不了以後我常勸着他,盯着他,儘量少殺人,能放就放過,”路遙嘆道:“其實璋兒對成爲帝王沒什麼執念,他是爲了我,爲了讓我擺脫這個命運,才如此的,他是想要護着我才踏上這條路的,我不能好歹不分,反過去怨他,與別人一道站到道德制高點去怨他,這樣很雞賊很自私。我不能這樣子對他。”
路遙笑了笑,面容有些輕鬆,道:“是我將他拖上這條船的,就算他負盡了天下人,我也沒有資格怪他。只有我最沒資格。我不能只擔了好處,卻不能承受壞處。這樣不公平,對璋兒不公平。你也是,別隻顧着盯着璋兒做的不好的地方,不管如何,他在做,這是最重要的事,而且是我們當初硬拉着他上船的。”
“況且璋兒負的並不是善良的百姓,這就夠了……”路遙道:“倘若以後他真要承受這些負面的東西,無論是天雷也好,還是罵名也好,我都與他一道承受。我會陪着他的。還有你也是,是我們將他拉上來的,天底下所有人都可以怪他,不理解他,我們不能。只有我們不能,你明白麼?!”
王謙鄭重了臉色,點了點頭,他看着路遙,知道她自來不同,若是普通士大夫,只怕此時都恨不得劃清界限了。可是遙兒終究是不同的,雖然難以承受,她依舊選擇共同承擔下來。
這樣的人,叫馮璋又怎麼能放手呢,這世間之人,也許遙兒還不完全瞭解馮璋,可若說遙兒不瞭解,天底下不會出現第二個人瞭解馮璋,都說知己難求,其實世情謬誤了,難求的不是知己,難求的是……明明知道對方錯了,還選擇一起承擔的人,就算從神入魔,遙兒這樣的性子,一旦揹負了,也會與他站在一塊,永不相負吧。
她這樣的性子,難怪當初要踏入這條路的時候,會猶豫這麼久,世人輕易做的人多,輕易承諾的人也多,難的是,一直前行,不回頭,並且一直承受着的人。所以遙兒當初才如此慎重,慎之又慎。枉他還以爲,路遙當初只是優柔寡斷。她並不是寡斷,而是知道一旦選擇了這條路,就不容她反悔,她也不允許自己反悔退出,所以,她才能想這麼久。
這樣的人,是最最值得信任的人,是可以將後背與之相靠的人,雖然可能並不一定是理解自己的人,可一旦獲得她的認可,她的忠誠品質是絕不會背叛的人。像光一樣的存在的人。
如此耀眼的性情,如何叫馮璋放手?!
王謙訥訥的想着,聽着路遙繼續說話。
“只有我們絕不能對璋兒失望,因爲我們沒有資格,”路遙道:“以後若要下地獄,大不了咱們師徒三人一同去受也罷了。可好?!”
王謙道:“你所說不錯。這件事,確是我想岔了。”
“無論是好的,壞的,我們都一起承受。”路遙道:“我們不能只要好的,不要壞的。事情但凡要做,總有好壞。我們不能太苛求他。他能做到今天這一步,已經很了不起了。他是爲了我,我有私心,他卻無私。他只是想要回報我當初的一點恩情,然而那點恩情微不足道,他卻願用一生去搏,我不能辜負這片真心,不能因爲他錯了,我就與別人一道去指責他,去戳着他的後背說他不好。我不能這麼做。”
“多謝你,老神棍,雖然我們都對璋兒有所苛求,至少在外人面前,從不曾貶低過璋兒,”路遙如釋重負的笑着道:“我們不能說璋兒半分不好,更不能由着別人說,以後誰再敢說,我再不會與他客氣。”
王謙也樂了,道:“原來你對成王還算客氣?!我見你對他可沒半分恭敬之心。”
路遙不由的哈哈大笑。都說人性本善,也有說人性本惡,然而,路遙並不知道人的本性到底是善還是惡。
可她願意承擔,馮璋殺了那些惡人後的惡果。
人也許無善惡之分,可人性自私這一點是勿庸置疑的。他爲己,能做到無私,而她也能回饋以同樣的無私。人能剋制自己的自私何其難,若不是因爲一片真心維護,誰能做到呢?!
璋兒就是她想要保護,維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