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準備吧,出發去救人,將所有準備好的船都推出去,還有木筏,能救多少是多少,只怕,只怕這場大水倖存的極少……”程老道士泣道。
其它人也有點難受,他們雖是從拜神教中分裂出來的,但是他們也是人,面對曾經一起爲非作歹的兄弟突然間就死了,這種衝擊是從裡到外的震顫的。
他們對大自然的力量有了新的認識,人再強大,也抵不過自然之力。
“誰能與自然之力抗爭!?人在自然面前不過是螻蟻,”一個將領對程老道士道:“能借這種力量去殺人的人是惡鬼,是惡魔……”
他們所有人,現在一想到如貴妃這個女人,都不自覺的膽寒,覺得太可怕了。
她還是人嗎?!
她的心是人心嗎?!
難道權勢的力量,能讓人如此的蔑視人命?!
“在她眼中,百姓,我們這等人,皆是螻蟻與草芥,殺萬人成王,天子之路,是屍骨之路,她不放在眼中,自然不會內疚,走的自然也極爲坦然……”程老道士一面划着船,一面流着淚,一面狠狠的道:“……待救了人,不管能救出多少,咱們不要在此久留,一定要立即火速,爬也要爬回晉陽……在呆下去,我們這區區兩萬餘人,都不夠她玩的……人家一個小計就全滅了……”
諸將點頭,一想到如貴妃,現在他們身體都是一抖,因爲太害怕了,真的太害怕了。
就算晉陽是光明之地,他們身懷惡名,背上揹着人命和罪孽,他們寧願去晉陽被審刑而死,也不願意在此,死的像個草,連個響都發不出來就沉底了……
以往懼怕晉陽的審判,現在卻覺得……比這些惡魔比起來,還是光明之地讓他們安心。
人心縱使再惡,也是嚮往光明的……
這就是原因所在。
因爲光明讓人心安理得,而黑暗讓人暴戾,恐懼,墮落,惶恐……人活着,到最後圖的還是一個心安理得。
所以,這麼一刻,這些曾無惡不作的人突然悟了。
哪怕,去了晉陽,他們的罪行,依舊會被判死刑,但心安理得,到了地下,至少可以理直氣壯的說在人間已經接受過刑罰,可以徵求地下免刑或減刑。
很多人不知不覺就淚流滿面了。
這個天下,若非有晉陽,還能有光明嗎?!
人人只顧私利,權力,沒有人顧忌百姓,而他們雖然擁緊起來成了拜神教的人,但他們才知道,不過也只是弱者而已,在強者眼中,依舊是螻蟻。
錯了,當初他們加入教中卻去欺凌更弱者,錯了。
大水洪流之下,沒多少人能真正倖免,程老道士帶着人去的時候,救下來的,也不過只有幾百餘人而已,有些百姓,有些是兩軍中的人……他們哭的不能自已,沒了,都沒了……
只有一部分未進城的人倖免於難,而他們早已經跑散了,跑到了高處,不知所蹤。
程老道士花了足有一天的時間,等水漸漸退去,見無人的時候,他才收手。
“清點了人數沒?!”程老道士疲憊不堪的道。
“約兩千餘人,大部分人是因爲站在城牆上,才倖免於難……”一個將領疲倦的道。
“兩千餘人,只兩千餘人……足有幾十萬人,卻只剩兩千餘人?!”程老道士悲憫從心中涌上心頭,一時之間不能自已,難受的緊。
“該走了,只怕等水全退了,如貴妃能馬上來接收城池……”幾個將領道。
“好,走!”程老道士道:“哪怕爬也要爬回晉陽去,沒有糧草,路上尚有草根,總能想辦法去到晉陽……”
“一定要帶着這些人安全的到達晉陽……”諸將道。
衆人立即棄了舟與木筏和船隻,改爲步行,牽着少餘的馬匹,匆匆的南下了。
也許護送些丟了魂般的人們去晉陽,也是他們的動力了。
經歷過如同地獄般的一切,心一下子就變得滄桑了起來。
水漸漸的退去了,到了第三日,如貴妃才帶着人來到北郡城。
北郡城沒有丁點活氣,太陽露出來,水漸退去,滿地都是泡的發白的可怖的屍首,曝露於野,顯得殘忍至極。
但北郡的城牆卻並沒有受到損害。
如貴妃吩咐兵士不斷的將城裡的死人拖到城外就地燒了,黑煙白煙到處亂竄,空氣中充滿着嗆人的氣味,以及人燒着時那股古怪的味道,直往鼻子裡竄。
她令人儘快修復東門城門,加固城牆,並且在城中到處灑上藥粉,防止疫病。
洪水過後,一般都有人疫,或是鼠疫,所以士兵們到處亂竄着滅鼠。
可見如貴妃在接手北郡之前就已經做好了充分的準備。
除了少數士兵發了病以後,其它人都正常無疑,並沒有受到疫症感染。
糧草被泡了幾天,早就混濁不堪。
可是,新駐在北郡的人馬不講究這個。直接將麻袋中的麥子,泡的沒了形的米都給重新洗一洗,多加水煮一會,照吃不誤。
很快城池就恢復了,城門也加固了,如貴妃牢牢的佔據了北郡城。
北郡城被水淹過,彷彿根本沒有這樣的事似的,太陽一曬,就連痕跡也不曾留下。
而被炸開的堤案與山也都被封了起來。
齊蜮聽聞到消息,匆匆快馬加鞭,曉行夜宿找過來的時候,才發現,已經遲了。如貴妃早已經躲進了北郡城中,高高築牆,佔領着廣多糧草,駐城不出。
齊蜮莫名的站在城下,嘆了一聲道:“早該想到的,她一定會躲入北郡,爲此不惜一切代價。”可他還是被她的迷障法迷失了眼界,好不容易聽聞了消息趕來,卻是遲了一步。
戰場之上,遲一步,戰局就能完全改變。
如今,洛陽真的是陷入被動局面中去了。
“沒想到如貴妃如此狠,北郡城幾十萬人,全沒了……”軍中諸將不免齒寒,道:“……這個女人是個瘋子,只怕他日若取洛陽,也絕對不會心慈手軟。”
“撤軍三十里紮營!”齊蜮道:“以後北郡軍馬有任何動向,皆要盯緊了,只怕她下一步會對洛陽下手!”
衆軍都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