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刺客!!!!!!”
不知道是誰的一聲尖銳的呼喊,擊碎了謝武勝眼中那幾乎凝固的世界。一切的一切疏忽間快速的移動了起來。
他掌下的郭靖順着他的掌勢側身,倒在了呂文煥的身上。黃蓉睜大了眼睛嘶喊着無意義的詞語朝着郭靖衝來。金俊熙站起了身子,手足無措的看着自己的同伴一掌擊在郭靖肋部,還沒搞明白髮生了什麼。面對他們的一百多名武將和士兵發出轟然的隆隆聲,謝武勝覺得自己根本聽不清他們在說什麼。坐在呂文煥另一側的石雲帆和安妮惠,正在飛快的起身,而在他們身後的屏風中,巴雅爾那魁梧的身軀已經像狗熊一樣衝了出來。
“都別慌!原地別動!”
郭靖吐着血,大吼了一聲,竟然出乎意料的控制住了場中的氣氛。他一邊吼着,一邊旋轉着身子,躲過了巴雅爾蓄謀已久的第一擊。兩人在交戰中踢翻了桌子、打碎了菜碟,在大廳中擠出了一個大大的空地。
“是韃子!!!!!”
又有無數的聲音在一瞬間響起,謝武勝覺得自己的耳朵都要炸了。他搖搖晃晃的站起身,剛好看到黃蓉一臉怒意的衝到了自己面前,罵着“狗賊”,一掌拍在了自己胸膛。沒有裝備武學卡牌的謝武勝完全無法抵擋或者閃躲黃蓉的含恨一擊,他的胸口發出細碎的骨裂聲,繼而明顯的凹陷了進去。
是摧心掌麼?
曾經沉迷於武俠很久的謝武勝,意識裡沒來由的想到了九陰真經記載的一門掌法,可他低頭看着黃蓉已經離開了自己胸膛的手,和手下方那個明顯的凹痕,又有些猶豫。
摧心掌,好像外觀上是不會造成傷害的吧?
不知爲何,謝武勝並沒有覺得疼,也沒有覺得難過。他的身子隨着黃蓉全力一擊的一掌失去了重心,重重的砸在了地上。金俊熙站在他身旁,看着他的臉,表情有驚訝、有痛恨、還有些慌張。
不是說要下毒麼?
謝武勝的思維還在繼續,胸口的疼痛這時纔像遲來的潮水,一浪一浪的衝擊着他的神智。他感覺眼前發黑,只能看見棟樑交錯的屋頂,卻無法知道戰場的情況。
郭靖呢?死了麼?
帶着一點點好奇,謝武勝躺在地上,扭過頭,看向了兩人交戰的核心。在那裡,攜着偷襲之勢猛衝而出的巴雅爾,看起來和郭靖打的有來有往。兩人都悶不作聲,面色沉凝,在場地中飛快的移動,攻擊,防守。
“殺了那個叛賊!!!!!!”
不知道誰喊了一聲,圍在郭靖和巴雅爾周圍的將士和士兵們,大多數人都把頭轉向了躺在地上的謝武勝。他們的眼裡有憤怒,有驚慌,有急需發泄的暴躁和慾望。
是啊,我殺了郭靖。
謝武勝已經忘了郭靖還活蹦亂跳的在和巴雅爾廝殺,自嘲的笑笑,竟然沒有任何反應。他的任務已經完成,接下來是生是死,已經由不得他了。可就在那些將士要衝向他的時候,人羣中的一些人卻突然從腰上拔出了長刀,砍向了自己的同僚和隊友。
“郭靖必死,投降不亡!”
“郭靖必死,投降不亡!”
哎?爲什麼突然冒出了這麼多內應和刺客?
謝武勝有些不解,他聽到了石雲帆的喊聲“呂文煥棄城保命,罪該萬死!”,他聽到了黃蓉的呼喊“大家結梅花小陣,保命爲先!”,他聽到了金俊熙的聲音“我靠這什麼情況!”,他還聽到了更多的聲音,驚慌,憤怒,焦慮,廝殺。無數的聲音像巨大的山峰,沉沉的壓在了謝武勝的腦門上,讓他有些眩暈。
胸口的掌痕疼的厲害,謝武勝不禁蜷起了身軀,可即使他已經在地面上蜷成了蝦米,他的眼睛仍然看着郭靖和巴雅爾。看着兩人的搏鬥,期待着自己選擇的道路,會走向什麼樣的結果。
“你是巴雅爾!阿索法王的大徒弟!”
郭靖的聲音突兀的響起,好像踩住了疾馳車輛的剎車,剎住了在場所有人的動作。互相砍殺的將官和士兵們楞了一下,繼續廝殺了起來。黃蓉已經從不知道什麼地方拿出了一根碧綠的翠玉竹杖,站在了郭靖和巴雅爾的戰團附近。石雲帆和安妮惠找到了金俊熙和趙一龍,四人施展着謝武勝一直沒有學會的武學,逼近着呂文煥。
而引發這一切的源頭,製造這次慘案的呂文煥呂大人,這時早已沒了在小屋裡給謝武勝下命令的淡然自若,他連滾帶爬的躲着石雲帆和安妮惠,大聲的質疑着:“你們不是中毒了麼?爲什麼可以如此生猛!”
哎,他們沒中毒麼?
謝武勝已經有些模糊的意識裡響起了新的疑問,他又看向了郭靖的方向,剛好看到他一掌重重的拍在了巴雅爾的身上,把這個身材魁梧的大漢拍飛了出去,繼而撞翻了幾個正在互相廝殺的將官,倒在了地上。
“殺韃子啦!!!!!”
又是不知道誰的喊聲,巴雅爾還沒來得及起身,至少三四把直刀就已經砍在了他的身上。可這位畢竟是阿索法王的大徒弟,一個鯉魚打挺起身後飛身一轉,穿花蝴蝶般連續拍出四掌,竟是把他身邊的四個宋兵都一張擊斃,才吐了口黑紅色的血,表情難看的看着郭靖,喊道:
“你沒有受傷!”
哎,沒有麼?我明明打在了他的肋部啊……
謝武勝這時候已經連聲音都聽不清了,模模糊糊中,他竟然升起了一種這樣也不錯的念頭。在他最後的視線中,石雲帆不知怎的帶着金俊熙和安妮惠來到了自己身邊,居高臨下的看着自己。輕輕的問了一句。
“你這是何必呢?”
謝武勝的身子軟軟的,呼吸出氣多進氣少,已經到了死亡的邊緣。黃蓉的那一掌太狠太重,完全沒有給他留下活命的餘地。這個只有二十二歲的年輕人向俯視着自己的石雲帆伸出了顫顫巍巍的手,輕聲的發出嘶嘶的聲音,似乎想說些什麼。然而石雲帆早已沒了聽他說下去的興趣,手起刀落,結束了這個曾經隊友的人最後的性命。
我,只是想活下去啊……
謝武勝最後的怨念消失在了空氣中。一股無形的存在從他的身體中潰散出來,繼而被石雲帆的身體吸了過去,在沒有人注意到的情況下,一股腦的衝進了石雲帆體內的某個未知之處。一直安靜的看着這一切發生的西奈,發出了一聲滿足的嘆息。
果然,還是他們的靈魂,更香甜啊……
石雲帆微微皺了皺眉,他聽到了西奈的感嘆,卻
沒有心思和時間去和他溝通。安妮惠和金俊熙站在他的身邊,幫他擋着偶爾路過的敵人。三個人的注意力和在場大多數人一樣,都集中在了場地中央的郭靖身上。在石雲帆砍下謝武勝腦袋的同時,郭靖已經再次擊中了巴雅爾,打的他吐出一口黑色的鮮血,倒在了地上,呻吟着,竟然失去了站起來的力量。
“你,你,你不可能沒有受傷!”
在石雲帆的身後,呂文煥的驚呼聲在突然安靜下來的大廳裡異常刺耳。黃蓉一棍敲在了呂文煥的嘴上,輕輕的喝了一聲:“安靜!”,就把呂文煥所有的驚訝和不解都悶回了他那碩大的肚子。
“我當然不會受傷”,郭靖笑着,快步上前,和正在努力起身的巴雅爾又過了幾招,一掌拍在了他的頭頂,像拍裂一個西瓜一樣,把那個蒙古人的第二戰力的腦袋,拍成了一團紅的白的漿糊。
安妮惠發出了一陣乾嘔聲。可這種聲音並沒有阻止郭靖,他任由掌下的屍體倒地,左右環顧了一週不知何時已經停下了廝殺的將兵們,大聲喊道:“呂文煥勾結韃子意圖叛國,依律,死罪!”
黃蓉用她那有些蒼老的聲音重複了一遍她的靖哥哥的話語,手中的刀果斷一劃,隔開了呂文煥的喉管。他的頸動脈搏動着,把一股一股的鮮血射到了屋頂,繼而墜落在地上,被那些菜餚和酒液混合,變成了看不清組成的骯髒之物。
“呂文煥已死,而等逆賊還不快快投降!”
郭破虜帶着一羣一羣披掛整齊的士兵衝進了大廳,把那些剛剛還在偷襲同袍的叛徒們卸了武器,按倒在地。更多的人們安靜了下來,讓出了大廳的中央,在那裡,郭靖的身軀堅定的屹立着,好像狂風暴雨中永不妥協的勁鬆。
“我宣佈,從現在起,襄陽城由郭巨俠暫時接管,各位有覺得不妥當的麼?”
郭破虜帶着門外的水汽大步上前,手中的斬馬刀在無數的油燈光芒下熠熠生輝。他站在郭靖身邊,把手中的斬馬刀重重的垛在地上,又問了一遍。
“有不服的沒有!”
這句話好像打開了什麼閘門,上百名在大廳就餐的將兵們轟然一諾,紛紛單膝跪地,向着這位守衛襄陽三十三年的英雄,獻上了自己的所有忠誠。
“很好!現在我們要把剛剛意圖背叛大宋,投降韃子的人,就地處決!”郭破虜的聲音帶着微微的激動。那些隨他衝進大廳的士兵押解着剛剛還在一起吃飯的同袍,把他們的脖子露在外面,任由郭破虜拿起手中的直刀,一個一個的砍了過去。
無數的慘叫、哀嚎、討饒聲不絕於耳。可郭破虜的表情沒有一絲猶豫,他沉默的前進,沉默的揮臂,沉默的踢走路上的頭顱,任由那些鮮血染紅了他的身子。
在他的身後,黃蓉和不知什麼時候出現的郭襄安靜的看着,互相攙扶着。石雲帆握緊了安妮惠的手,眼中有着深深的不解和驚訝。金俊熙張大了嘴,看着面前這殘忍而血腥的一幕,蠕動着嘴脣,也不知道在說些什麼。更多的沒有拔刀,沒有跟隨呂文煥的道路前進的將官們沉默着,聽着那些討饒和慘叫的聲音越來越少,聽着剩下即將被殺死的人惡毒的詛咒,緊緊的皺着眉頭,安靜的站着,握着手中的直刀,等待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