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老狐狸語出驚人的判斷,楚天感到天旋地轉,陷入了暈眩之中,久久沒有回過神來。
良久,他才故作輕鬆地嘿然一笑,向老狐狸道:“老祖,你是在開玩笑吧,小靜她這個年紀,能有登天境修爲雖然很厲害,但你這麼說也太誇張了吧?她怎麼會是你說的那種危險人物。”
“你一定是看氣氛太嚴肅了,所以想開玩笑逗我開心對不對?可我一點也不喜歡你拿小靜開這種玩笑。”
“老祖我也希望自己是在開玩笑,但是我的直覺就是這樣的…如果我的推斷是真的,她的實力將會無比恐怖,你應該知道,若是能在老祖我面前耍花招,從一開始一直隱瞞到今日,那究竟需要何等的實力和心性。”
老狐狸微微一頓,旋即繼續說:“這種人物,的確是恐怖到你我都無法想象的程度。若是老祖在全盛時,或能有希望與其一較短長,但現在嘛…”
聽他語氣,顯然是對他本人一點也不樂觀。
這段話並不複雜,但楚天卻花了好久好久才消化了其中的訊息,他深吸幾口氣,反問道:“連老祖你也說要在你面前耍花招,而且是隱瞞數年,需要的實力和心性不同凡響,你怎麼能推斷小靜能做到這種事?”
“而且,既是推斷,讓你懷疑的點都在哪裡?”
“懷疑的點嘛,老夫雖然不修劍,但也知道劍道種子的凝聚,對於一位修劍之人是何等的艱難,你不覺得她這次在劍道上提升太快了嗎?”老狐狸擺出疑問。
楚天想了想,便解釋道:“當時,我也覺得她也太幸運了點,不知老祖你當時有沒有感應到,當初她就解釋過了,是因那晚的事,因外敵帶來的壓力心生恐懼,由恐懼帶來執念,進入頓悟狀態,是以才一鼓作氣凝聚劍道種子。”
老狐狸卻意味深長地回了一句:“頓悟啊,這種狀態確實比較神秘,比較寬泛,這天底下沒有任何人能將其說透說破,頓悟幾乎囊括萬物,當然可能因一次頓悟而劍道大進,凝聚出劍道種子。”
“不過,如果反過來想想,你難道不覺得頓悟是個很好的藉口嘛,不管身上藏有什麼秘密,亦或出了什麼岔子,只要往頓悟上一推,就可以大事化小,一了百了了嗎?”
“而且,老夫沒記錯的話,頓悟這個說法剛開始是你最先提出來的,她剛開始只是說運氣好,後來又改口說執念太深,最後聽到你說頓悟,這才借坡下驢了。”
“因爲這個說法本來就是你自己提出來的,她借坡下驢,你接受起來就理所當然,不會有任何心理障礙。”
“嘿嘿,這招順水推舟,一點痕跡也沒有留下,真是高明。”老狐狸用一種說不清是讚歎還是譏諷的語氣說道。
“老祖!”
楚天臉色陰沉之極,身體顫抖,雙拳都握得格格作響,似乎極力忍耐之後,才勉強平復下來,反問道:“就算你說的都是真的,暫且假設小靜擁有超越你的實力,和可怕的心性,但以這種算無遺策的能耐,費盡心機刻意地找藉口,難道會找運氣好這麼個理由?”
“這難道不是自相矛盾嗎?”他幾乎是咬牙切齒地說,幾乎每個字都是從牙縫中擠出來。
聞言,老狐狸也是傻了眼,對這個問題苦思冥想,也一時想不出所以然。
智者千慮,終有一疏,他老人家現在就是這種情況,略顯尷尬地嘿嘿笑道:“這個嘛,老夫可說不準了。”
“說不準就不要亂說。”楚天臉色極度陰沉,極爲粗暴地切斷了他和老狐狸的聯繫。
自他和老狐狸相識以來,他還是第一次發這麼大火。
老實人常年不動怒,但偶爾發次火,也是極恐怖的,任誰都難免退讓三分。
楚天現在就是這種情況。
那一聲滿含着憤怒的怒吼,一時把老狐狸吼懵逼了,不知該如何接話。
楚天切斷和他的聯繫,便閉上雙目,觀想靈肉圖,進入修煉。
當然,在這種心有雜念的情況下,他狀態之差可想而知,往常能輕易進入的物我兩忘狀態,今天遲遲不能進入。
精神一道的修行,可是最講究一個心無旁騖的,不需要像某些元氣方面的功法,武學修煉一般,在某種程度上,需要以目標和仇恨爲動力。
老狐狸從沒見過楚天這個一向對他聽話的好孩子這麼對他,懵逼了許久,纔回過神來,老臉上浮現出一抹委屈,儘管沒讓楚天聽到,但還是訕訕地道:“老祖我本來就不想說,可你偏偏非的讓我說,我聽你的說了,你又大聲地吼我,這…”
“而且,我也說了機率連萬分之一也遠遠不到嘛,只是一個可能性極低的推斷而已,至於這麼生氣。”
“老祖心裡苦啊,比黃連還苦。”
“此子一點也不知尊老敬賢,簡直豈有此理。”
“見色忘友,哦不,應該是見色忘祖,豎子不足與之爲伍也。”
此處省略無數據埋怨。
但冷靜下來一想,他確實魯莽了。
靜雪對現在的楚天來說,怕是除了父母之外最親的一個人。
即便是他,在機率極低的情況下,對其冒然做出這種猜測,楚天會這般憤怒,似乎也是理所當然了,憤怒下一時忘了尊敬他這個含辛茹苦的老人家,貌似也並不是完全不可以原諒的。
而且,楚天的反駁雖然簡單,卻也極爲有力。
對啊,如果靜雪那丫頭真的是他設想的那種深思熟慮,智慧無雙的危險人物,必有千萬種更合適的藉口找給他,豈會找個運氣好這麼粗糙的理由?
這也太扯了。
那看來其領悟劍道真的就只是頓悟。
雖然在沒有起波瀾的情況下,莫名其妙進入頓悟領悟劍道種子看上去不可思議。
但老狐狸也知道,先前也說了,頓悟這件事天底下就沒有任何一個淵博的人能夠說清,就算以他萬年的見識也無法盡言其妙。
他的一切懷疑,都是從靜雪凝聚劍神種子而起的。
現在起源的懷疑都無法資源其說。
那後面的一系列推斷就更站不住腳了。
就好像蝴蝶效應,亦或是坍塌的米諾牌一般,開始的一張牌推倒,後面的也是一張張被推倒。
一時間,老狐狸原本縝密的推斷一層層被推翻,他深深地陷入邏輯上混亂中。
他在逐漸對先前的推斷進行自我否決。
漸漸的,他本人也是陷入了深深的迷茫,越想越是糊塗。
而楚天修煉一會兒,始終進不了狀態,便只得觀想靈肉圖,也不睜開雙眼,心裡如電光石火般回憶起和靜雪相識的一幕幕來。
由淺入深的,相遇,相識,相知,相愛,知道現在甜如蜜糖般的相戀。
所有的畫面都是鮮明而旖旎,都是他枯燥修煉生活中最最明媚的色彩。
最鮮明清晰的一些畫面。
譬如天色將黑未黑,她做好一桌子美味招待他和混飯吃的玄麟,看着他們兩個大吃大吃,她自己卻吃得很少,往往都是淺嘗輒止便微笑着凝視着他。
彷彿他是她全部的寄託和牽絆。
譬如那次在碧濤劍宗遺蹟之地,當邪劍宗莊賢一幫人打上門來,爲了保護被石洞裡詭異紋路困住的他,靜雪施展劍法倔強的擋在石洞之前保護着他,即便自己遍體鱗傷,也一步不肯退。
還是因爲那次受的傷,在靜謐孤山中,在溪流涓涓的流淌之旁,他們互相袒露心聲,正式明確關係。
那次他做鴿子湯鹽放多了,自己喝起來都要鹹死,小靜她卻一口口一面吃鴿肉,一面哧溜哧溜地喝着湯,滿臉都是單純的幸福。
如今回憶起,靜雪當時幸福單純的笑容依然歷歷在目,讓他心裡有點恍惚,也不可避免地有點惶恐。
難道說,那張絕色俏臉上這般恬靜單純的微笑是虛假的嗎?